夜陰沉沉的,帶着雷聲、伴着雨聲。陳兵在牀上翻來覆去,雙眼緊閉着,眉宇間似有着痛苦之色,嘴裡喃喃道:“不,不要大哥,等等我…大嫂別去,危險那裡!你們快回來,別——”
一聲驚呼,陳兵從夢中驚醒,晃了晃有些恍惚的腦袋。他爬起身,走出房間,看了一眼旁邊緊閉的門,那是囡囡的房間。
他走到櫃子前,從裡面拿出一瓶酒,就直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他端起酒就是一口悶。
酒液順着嘴角流出,他大呼一聲痛快,本來就不怎麼清醒的眼睛更加的朦朧了。似是醉語、又似夢訖,“大哥你怎麼就這麼走了,都還沒好好一起喝一口,嫂子也去了,你們的女兒現在長大了,她很可愛,還有一個很好聽名字,叫思佳怎麼樣,很好聽吧!”
他靠在椅子上,擡着頭望着屋頂,“你們都不在了,思佳還小,所以我便把工事辭了,你們把思佳託付給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讓思佳好好的長大。”酒不斷的灌入口中,濃烈的酒香讓人迷醉,不多時陳兵便又醉倒過去,不省人事。
縣壇中學,陳思佳鬱悶的託着下巴,看着窗外。“思佳,思佳!”她不耐煩地扭過頭去:“李文臣你幹嘛!”李文臣看着她,嘿嘿一笑,沒有說話,放學鈴聲頓時響起,她瞪了他一眼,背起書包就離開了教室。
順着海邊的小路,她慢慢的走進家,那個佇立在海岸邊高聳的燈塔便是她的家。推開了緊閉的門,“爸爸,爸爸”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在角落的陳兵。看到他手中的酒瓶,不禁抱怨道:“又喝醉了,真是的。”她一點一點的收拾起屋中的垃圾、將雜亂的屋子清理乾淨。
當她收拾到陳兵房間時,桌子上的一張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張已經泛了黃的照片,照片上有着四個人,兩男一女還有一個嬰兒。其中一男一女抱着嬰兒笑得很開心,而另一個男人則看着他們笑得一樣很開心,她看見了爸爸,但那個抱着嬰兒的男人不是他。
她把照片反過來,背面寫着字:1994年攝。她猛的擡起頭,十七年前的照片,而今年自己——十七歲!
她感覺好像自己發現了什麼,但她沒有叫醒爸爸,哦不,是那個男人。她小心的把照片放回桌上,擦乾淨桌子後,她悄悄關上了門。
李文臣揹着包走在前面,時不時反過頭來看着身後的那個女孩擔憂道:“思佳,我們就這麼去城裡不和叔叔說一聲真的好嗎?”陳思佳看着他,不耐煩道:“沒事的,我留了信給他,他會看到的。”
“那好吧,”他這才把頭扭回去,但他還是問道:“那你住哪啊?”
陳思佳撇頭看了他一眼,手指拂過散亂的長髮,理所當然道:“當然是住你家裡啦,不然住哪,你個呆子。”
“啊!”李文臣愣了一下,以爲自己聽錯了,但再確定一遍後,他直接懵了,少年情懷總是詩,這讓他內心好一陣悸動。
看着手中的信,陳兵感覺心中一陣慌亂。信是這樣寫的:
爸爸,我去找爸爸媽媽了,不要找我,我會照顧好自己。——陳思佳
信很短,但是陳兵總感覺有些不對,他放下信,急忙跑出去。他要去找老師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她會在這種要緊的時候突然離家出走。是的,這封信在陳兵看來就是離家出走。
她看着窗外,鄉間的稻田向後倒去,但是她的雙目無神。
“呼哧、呼哧…”他跑到學校,找到了班主任,焦急的問道,“老師,陳思佳今天怎麼樣,有和同學發生了什麼事嗎?”
老師想了想,搖頭道:“並沒有,她在放學後就離開了。就是今天她有點怪怪的,哦對了,她還留下了一個東西沒帶走說是給你的。”
老師從抽屜拿出一個本子,本子很大封面也很樸素,陳兵看着這個本子,他知道這是她的本子,她的日記本。
他從老師那裡接過本子,“哦,麻煩老師了,謝謝老師,老師再見。”
“哦,沒事,我記得她好像說要和李文臣一起去城裡來着?”老師說到,“對了陳先生,陳思佳的身份證和戶口你得趕快處理好了,我們都知道思佳她家當年的事,你把她養到大也不容易,平時讀書沒有戶口什麼的,村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孩子要高考了,你這件事可要趕快辦妥了,到時候影響讀大學的。”
他此時只覺得心煩意亂的,只是隨便應付了老師幾句便匆匆離開了,什麼都沒聽進去。
夜悄悄降臨,伴隨着狂風暴雨,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像是撕開了一道裂縫。海岸邊的燈塔燈光就像一柄利劍,寒光凌厲。一個男孩打着傘,看了一眼燈塔裡亮着的燈光,嘆了一口氣,便轉身走了,只是他走的時候,雨像是刻意避開了他一樣,只是瞬息男孩就消失在了這裡。
燈塔裡還亮着燈,陳兵打着燈一點一點的翻開日記,裡面每個字、每個詞都讓他更加的瞭解了陳思佳。
想念、憧憬、相信、懷疑、真相、排斥、遠離、逃避…每個詞都像一把刀,深深的刺入陳兵的心。
他打開櫃子,拿出裡面的酒,一瓶一瓶的灌,卻發現這平常只要一小瓶就能讓自己醉生夢死的酒,現在喝起來卻覺得乏然。當他喝下五六瓶時,他纔有些醉意,雙眼朦朧,他趴在桌子上,嘴裡喃喃道:“囡囡別跑,爸爸追不上你…”
當班車到城裡時已經夜色深了,她下了車,和李文臣一起走出車站。她看了一眼周圍,轉身對着他道:“能去買瓶水嗎?我沒帶錢。 ”
他疑惑的看着她,但還是揹着包去了一旁的便利店中。她看了一眼正在付錢的李文臣後,便悄然離開了。打傘的男孩看了她一眼,嘴裡像是在說着什麼,卻飄散在風裡,什麼也聽不見。
李文臣笑着抱着水從便利店出來“思佳,水買來了。快喝吧!”懷中抱着水,他張望了一下,卻沒找到人,疑惑道,“人呢?”
城市的夜已經點亮了燈光,霓虹的色彩讓人眼迷。她漫步在這條街上,影子隨着她的腳步一路跟隨。
咕嚕嚕,肚子的空虛讓她不得不尋找食物,她走進一家麪條店裡,老闆是一個看起來很和藹的老人,老人看着她,她猶豫的說道:“爺爺,我沒有哪可以去了。我可以在留在這嗎,我可以做很多事的,只要有飯吃就好了。”老人看了她好久,點了點頭。
“思佳,思佳…”李文臣到處找着人,卻沒有一點辦法,最後他只能去車站的保安室去詢問,保安給他調出了陳思佳從車站離開的監控後,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記錄了,沒有辦法,他最後只能選擇報警。
但是他卻不知道陳思佳根本沒有戶口,也正是因爲這樣,陳思佳纔會在這個時候選擇離家出走,她沒有辦法高考,也知道自己沒有戶口,就算報警,也是查不到的。
後面警察去到村子裡想找陳兵查證的時候,卻發現燈塔也已經人去樓空,僅僅留下了一張相片貼在冰箱上面,一個村子一下子丟了兩個人,這算是大事了,可是最後找了三四天,還是找不到人,最後只能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