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處,真是不好意思啊,來遲了,來遲了。”
斯文男人推門而入的第一時間,直接擺出了滿面笑容,甚至身形中還帶着一絲絲的謙卑。
“接到您電話的時候剛上高速,這找了最近的路口掉頭就往回趕,但還是遲到了。”
斯文男人快步的走到桌子邊上,對着杜衡和趙主任輕輕笑了一下,很是熟絡的拿起桌上的酒杯,給自己主動的倒了滿滿一杯。
“張處,聊表敬意,我自罰三杯。”
斯文男人場面活整的挺順溜,不管是動作還是話語,處處透露着對張世平的尊重,裡子面子算是都給到了。
只是就在他拿起酒杯,就要仰頭幹下的瞬間,張世平突然叫停,“別,千萬別。”
斯文男人看着擡手叫停自己的張世平,再看看張世平平淡的表情,心裡忍不住就是咯噔一下。
艹,本來以爲是個買單局,這怎麼看着像是鴻門宴啊?
斯文男人表情不變,但是腦子裡卻是開始飛速的運轉,想着最近發生的事情,有沒有哪裡得罪了張世平。
張世平是誰?
主管化妝品行業的處長,那是比他親爹還要親爹的存在。
但是思來想去,他就是沒想到自己哪裡做的不對,得罪了張世平。
一瞬間的功夫,他的眼神,就從杜衡、顧清鴻兩人的臉上一閃而過。
不看趙主任,那是因爲他認識。
只是還來及考慮這兩人和張世平的關係,就聽張世平淡淡的說道,“馬總,我這酒太糟了,可不敢糟踐了你這樣的貴人。”
張世平放下手裡的筷子,雙手交疊放於小腹,整個人微微的往後靠了過去,“趕緊放下,這爛酒要是嗆着您了,萬一您找人給我潑硫酸,或者找個醉漢撞死我,那我可就虧大了。”
說着,張世平再次用眼神示意斯文男人,“放下,趕緊放下。”
斯文男人聽着張世平的平平淡淡的話,一股尿意突然就噴涌而來,手裡的酒杯更是微微的晃了一晃。
至於臉上的笑容,從剛開始的的從容,已經變得非常的僵硬。
而旁邊一直低頭吃菜的杜衡,卻是微微側目看向了張世平。
這張世平和他僅有的兩次交流中,都表現的很是豪爽大氣,但是萬萬沒想到,這樣的人,居然也是大陰陽師。
這時被叫做馬總的人尬笑一聲,穩住手中的酒杯賠笑道,“張處,您這是說哪裡話。
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我也不敢做這種事情啊。”
一邊說,馬總的身子又微微的往下低了一下,笑的也更加的諂媚,“張處,我這人對您,那是非常尊重的。
我要是哪裡做的不對,您說話,我一定改。”
張世平抱着手,就這麼淡淡的看着馬總,不說話,也不給任何的表情。
而就這這樣的沉默中,馬總的鬢角居然開始冒出了斗大的汗珠,拿着酒杯的手,再次開始顫抖。
就這麼停了好半天之後,張世平瞟了一眼馬總手裡的酒杯,隨即看向了杜衡等人,“這東西是不是叫酒盅?”
杜衡有點懵逼,沒明白張世平什麼意思。
顧清鴻只是瞟了一眼,然後毫不關心的吃自己的東西。
而趙主任,則是微微睜大了下眼睛。
反應最快的,還是當屬一直彎腰拿着酒盅的馬總。
聽到張世平這麼一說,立馬開聲說道,“我的錯,我的錯。”
說話間,放下手裡的酒盅,拿過趙主任側手邊的分酒器,然後就是咣咣咣的倒滿。
“張處,我自罰三杯。”
咚咚咚!
三杯滿滿的分酒器,馬總愣是眉頭沒有皺一下,接連一飲而盡。
而這三下,一瓶酒也直接空了。
與此同時,馬總白淨的臉蛋,直接變的通紅一片,眼神中出現了少許的迷離。
馬總小心的放下手裡的分酒器,卑微的看着張世平說道,“張處,還請您給我個改錯的機會,我哪裡做的不對了,我認打認罰,堅決改正。”
張世平平靜的看了一眼馬總,微微一笑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真的,發自心底的真心話。只要張處您開口,我堅決改正錯誤。”馬總沒有一絲猶豫的應承。
“那你真不找人給我潑硫酸,不找醉漢開車撞我?”
“不敢,萬萬不敢。”馬總的頭都快和腰平齊了,“別說這樣的行爲,就是這樣的念頭我都不敢有。
張處您是知道我爲人的,老老實實做事,本本分分做人,從來不敢有一絲的歹心啊。”
張世平只是嘴角動了動,並沒有對馬總的這番話做出評價,而是轉頭對顧清鴻說道,“清清,伱去把咱侄女叫進來。”
也不知道張世平這句話,哪幾個字戳中顧清鴻的心坎了,她臉上頓時就迸發出了嬌豔無比的笑容,就差連蹦帶跳的出門而去了。
而在這等待的過程中,張世平不理旁邊站着的馬總,而是對着杜衡笑着說道,“老杜,你這人就是沒意思,你得和趙主任學習,這才叫舒坦,這才叫爽快。”
杜衡苦笑一聲,“張哥,真不是我這人不爽快,我是對酒精過敏,沾一點就倒。
這萬一要是再鬧出點笑話,那我可就真不敢再見張哥你的面了。
還不如慫一點,好好陪張哥你說說話,吃吃飯。”
張世平不屑的搖搖頭,“我看你就是藉口,酒量這東西,喝的多了,自然而然的就練出來了。”
想到了大學幾年,董越章幾人爲了鍛鍊自己的酒量,從而鬧出的笑話,杜衡不由的再次苦笑。
而想到因爲喝醉,和武勝男之間發生的聯繫,笑容更是苦澀了幾分,甚至是有點無地自容。
哪怕武勝男現在是自己媳婦了,還給自己生了孩子,但是一想到自己當時的醜態,還被人拍了下來公開處刑,那心裡就比吃了屎都難受。
張世平也就是開個玩笑,以此在馬總和趙主任眼前,顯示一下兩人的親近關係。
所以他說完這些之後,並沒有繼續逼迫杜衡,而是笑着看向了趙主任,“趙主任,來,還是咱哥倆喝着爽快,再碰一個。”
而馬總眼力價非常的好,聽着張世平的話,又看看兩人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一個箭步上前,拿起另一個分酒器,趕忙添滿了桌子上的空酒盅。
趙主任這會是坐立難安,他從馬總進門的瞬間,就認出了馬總是誰。
但是眼前的場面,讓他根本就不敢說什麼。
而此時看到馬總如此卑躬屈膝的倒酒,再想想以前兩人在一起的場景,心中頓時百感交集。
以前的自己,雖然可以和這位馬總在一個桌上吃飯,但他可從來沒見過馬總,有如此乖巧溫順的一面。
看到馬總諂媚的笑容,看着已經伸到面前的分酒器,趙主任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做表情了。
當然,馬總那也是七竅玲瓏心的人。
他在張世平發火後,便掃視過在場的衆人。
他很清楚,自己肯定是沒有的罪過張世平的,這樣的爹供着都來不及,自己怎麼可能去得罪。
趙主任,那就更不可能了。學校一個系的主任,他還沒有那個能量聯繫上張世平,如果能聯繫上,早幾年早就聯繫上了,何必等到現在。
再說了,自己也沒得罪過他和學校。
那在場的就剩下張世平左手邊,那個沉穩不說話的男人,還有一個看着很沒有規矩的美貌女人。
那自己是得罪哪個了?
而隨着女的出門叫人,而張世平有意無意的點撥,他算是知道今天晚上的主人公是誰了。
但是,這個男人,說實話他真不知道,真不認識。
他沒有一點點的印象,從哪裡得罪了這個人。
而現在這個男人就那麼沉默的坐着,不說話,也不看自己。
這讓自己很無力,有勁完全沒地方使。
就算是想要個眼神交流,對面的男人都不給自己機會。
張世平沒有拒絕馬總的倒酒,只是還如往常一樣,正眼都不看他,笑着和趙主任一起碰杯喝酒。
也就是一杯酒的功夫,顧清鴻帶着杜雪婷走了進來。
杜雪婷進來之後,很自然就往杜衡的身後走,而顧清鴻則是一伸手,拉着杜雪婷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張世平放下手裡的酒盅,看着馬總問道,“老馬,這姑娘認識嗎?”
馬總一臉的茫然,但是擠着笑容說道,“恕我眼拙,沒有認出來這位是哪家的千金。”
杜雪婷這是第一次,被外人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叫‘千金’,頓時變得有點不自然起來。
而張世平神色變得認真了起來,“老馬,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再問一遍,認識嗎?說實話。”
老馬肉眼可見的慌了,“張處,我老馬什麼時候在您面前撒過謊啊,我是真的眼界淺,沒認出來這位。”
張世平點點頭,“好,不認識就不認識。
問你另一個問題,你們公司最近是不是搞什麼創意活動了?”
老馬瞬間看向了一邊的趙主任,而趙主任則是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杜衡,然後低下頭不看這位馬總了。
馬總瞬間明白過來,趕緊說道,“張處,我們公司和中醫藥大學有固定合作,每年都會有這樣的創意項目活動。
這樣做的目的主要是。。。”
張世平直接不耐煩的擺擺手,“別跟我說這些,我不是管教育的,這東西和我說不着。
我就問一點,這個活動是不是你負責的?”
老馬直接搖頭,不光是搖頭,而且還搖手,“張處,這個活動,已經和學校合作有七八年的時間了。
所以每次都是市場部和研發部直接負責的,我已經好幾年沒有過問過了。”
張世平就那麼靜靜的看着老馬,看的老馬喉嚨不停的聳動。
“老馬啊,咱倆打交道也不短了,我這次就選擇相信你。”張世平淡淡的說道,“但是別說我沒給你機會,這丫頭是我侄女,親侄女。
而你的人,居然已經張狂到,要把我侄女毀容,找醉漢開車撞死。
這讓我很生氣。”
張世平說道‘生氣’兩個字的時候,眼神不由的冷淡了起來。
而老馬心裡頓時通透了。
張世平不等馬總說話,接着說道,“我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過時不候。
行了,出去吧。”
馬總偷偷的看了一眼杜雪婷,然後又看了看杜衡。
光從面相上看,就知道張世平說的是假話,眼前的這個姑娘,應該是旁邊這個一直沒說話男人的親人。
但是現在他搞不清這人和張世平的關係,心裡忐忑的一逼。
等到馬總出去了,張世平的笑容重新變得和煦起來,“小侄女,這事你放心,一定辦的讓你滿意。
你呢就安安心心的坐在這兒,該吃吃該喝喝,一切有我。”
杜雪婷先是看了一眼杜衡,然後趕緊站起身,對着張世平鞠躬,誠懇的說道,“謝謝張叔,給你添麻煩了。”
張世平咋吧一下嘴巴,看着杜衡說道,“看看,看看,這麼乖巧的可愛的女孩,居然被人欺負,這還有天理嗎?”
說着又看向了杜雪婷,“放心,一切有張叔在,今天一定給你找個公道回來。”
又來了一輪感謝之後,幾人終於又回到了之前的觥籌交錯當中,但是趙主任卻已經沒有之前的從容,這也讓氛圍變得有點古怪起來。
就這麼過了十來分鐘,包間的門再次敲響,隨即就見剛纔出去的馬總走了進來。
而在他的身後,跟着半張臉鼓脹的薛總監。
“張處,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經問清楚了,都是下面人乾的蠢事。”
馬總的態度非常的誠懇,“是我疏於管教,讓這些人變得張狂起來。”
說完直接瞪向了身後的薛總監,厲聲呵斥道,“愣着幹什麼,還不給張處道歉。”
“張處對不起。”薛總監很乖巧,直接低頭彎腰。
但是張世平卻是一句話都不說,自顧自的夾菜吃。
老馬一看這情況,趕緊說道,“給這位杜同學道歉,看看你乾的好事。”
薛總監看了一眼杜雪婷,眼神微微晃動之間,再次很是誠懇的低頭道歉。
杜雪婷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求助的看向了杜衡。
但是杜衡卻也是低着頭只吃菜。
沒辦法,杜雪婷只能把視線轉向張世平,而張世平也一樣,只吃菜不說話。
就在這時,杜雪婷旁邊的顧清鴻,笑着給杜雪婷夾了菜,“來,婷婷嚐嚐這個菜,我剛吃了一口,軟軟糯糯的很好吃。”
隨後也不管杜雪婷同意不同意,直接拿起了她的手,硬要讓她嘗一嘗。
馬總眼神一直在杜雪婷的身上,見此便悄悄的搗了一下薛總監。
薛總監也是心領神會,做出了和馬總剛進門時一樣的動作。
“婷婷妹子,是我不對,是我急功近利,口無遮攔了。我之前說的也就是口嗨,你別當真。”
說着舉起了手裡的分酒器,“婷婷妹子,我誠心實意的給你道個歉,我自罰三杯,就當是我的誠意了。”
隨即便要一口悶下分酒器裡的酒。
“等等。”
嗯?
衆人一起看向了杜衡。
杜衡此時終於放下了手裡的筷子,眼神冷冷的看着薛總監。
而薛總監有點懵逼,她不認識杜衡,這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而杜衡則是看了幾眼之後,輕聲問道,“你這是道歉?”
薛總監愣愣的點了下頭。
“狗屁的自罰三杯。”杜衡冷冷一笑,“我這酒一瓶二十萬,你這一口氣三杯下去,一瓶就沒了。請問你這是道歉呢,還是來蹭酒喝的?”
二十萬?
在場的,除了張世平和顧清鴻還有馬總之外,所有人看向杜衡的眼神都變了。
張世平調查過杜衡,知道杜衡的家底,而且這次是他有求於自己,所以他一點都不意外這酒這麼貴。
而顧清鴻則是完全不在意,別說二十萬,就是二百萬,和她都沒關係。
至於杜雪婷,則是心疼。她發現爲了自己的事情,讓小叔花這麼多錢,她已經有點後悔告訴杜衡了。
最後則是趙主任,他不光有驚訝,心裡也不由的涼了一下。
二十萬一瓶酒,這可不光是酒的價錢,這是杜衡再說他對這件事的態度啊。
宋世平啊,你算是完了。
趙主任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馬總早就認出來了,他以爲是買單局,所以就沒有在意,進門直接就喝了。
但是這位薛總監卻傻眼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馬總看了一眼杜衡,然後看向了薛總監,“愣着幹什麼,都是你口無遮攔引起來的,你不知道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