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這兩個問題,直接戳在了韓然的心窩子上,同時也用這兩個問題,直接暴露了她專業不紮實的問題。
尤其是不知道十八反十九畏,那就更對不起博士的這個頭銜了。
重點是,這還是中醫肝病的臨牀博士。
吳主任和蘭常華對視一眼,兩人心中也算是有數了。
見杜衡不再往下問了,吳主任便主動的接過話題,開始往下接着問。
只是不知道,韓然是因爲剛纔杜衡的問題影響,讓她太緊張了,還是她自己真的太水,對吳主任說的一個‘肝氣鬱結’的病例,並沒有分析出來。
到了蘭常華的時候,老頭其實已經不想問了。
但是考慮到面試者的面子,還有她背後的雒教授,蘭常華還是給予了最大的尊重,直接說了診斷明確的病例,讓韓然開出對症的治療。
而所謂對症的治療,你可以選擇中成藥,還可以選擇名家驗方,要是足夠自信,水平足夠高,也可以開一個自擬方,這都是能說的過去的。
韓然最終選擇了開名家驗方,但是開出來的藥方太死板,完全就是照本宣科,根本沒有因爲患者的實際情況,做出一些藥物的調整。
辨證施治和藥物配伍都不合格,就是最簡單的也不合格。
可惜了!
可惜了雒教授那樣的名師,可惜了超過二十年的寒窗苦讀。
委婉的送走之後,吳主任面無表情的搖搖頭,“本來看在雒教授的面子上,我還在爲難最後的選擇。
但是這水平也實在沒有讓我爲難的地方了,就算是雒教授知道了,恐怕他也說不出什麼。”
蘭常華隨手合上面前的簡歷,略顯無奈的說道,“老雒這個人,從剛認識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他會是一個非常好的大夫,或者是研究人員。
但他嘴笨,不善言辭,性格內向,喜歡獨處的行爲,卻永遠讓他做不了一個好老師。”
說着蘭常華微微嘆氣,帶着一絲惋惜,又有點可憐的語氣說道,“你們剛看到的,可能是這位面試者的水平不足,是學習不夠刻苦認真。
但是在我眼裡,我不認爲全是這個學生的問題,反而老雒要負很大一部分的責任。”
吳主任這時候輕聲的說道,“作爲一個博士生,作爲一個成年人,她應該爲自己的行爲負責。
尤其是到了博士這個階段,導師的作用,已經不在基礎知識上了,所以這和雒教授的關係不大吧?”
蘭常華輕輕搖頭,“你剛沒聽清楚嗎,這位面試者可說了,她的碩博導師都是老雒。”
杜衡這時候不解的問道,“蘭老,如果這位雒教授的教學能力真的不行,那他們學校早就應該取消他的導師資格了吧?
怎麼這麼多年了,他還在帶研究生?”
蘭常華聞言嗤笑一聲,“你知道這位雒教授是怎麼帶學生的嗎?”
杜衡和吳主任都搖了搖頭。
蘭常華搖着頭說道,“大部分的導師,在招人和放人畢業是否嚴厲上,總會佔上一項,或者兩項全佔。
但是老雒這裡,他都鬆,絕對屬於是寬進寬出的典型代表。
而且剛纔說了,他這個人不喜歡和人交流,所以學生在日常的學習考覈中,他也是能放水就放水。
因爲學生考不過,畢不了業,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杜衡眉梢一挑,“這樣的老師,那可是學生的最愛啊。”
蘭常華點點頭,帶着一絲無奈說道,“對啊,就是因爲這樣,這老雒在每年的學生打分上,都是分數最高的,也是學生最喜歡的老師。
你說評價這麼高,而且自身能力還不錯的老師,怎麼可能不一直帶學生?”
教不嚴,師之惰,這話好像還真沒說錯。
事情到了這裡,結果好像已經很明瞭了。
院聘的四個名額,應該會給曹柄鶴三人,還有一個在外面等候的狄美軍。
而這個想法,在吳主任再次開口詢問杜衡和蘭常華之後,也就變成了現實。
隨後杜衡和蘭常華忙自己的事情,吳主任去和狄美軍先談。
這個談話也是沒有意外,狄美軍是完全同意的。
不過曹柄鶴三人,也不是就這麼隨便的讓他們的通過,該有的考覈還是一個不落的進行了一遍。
這些事情到最後的時候,其實已經和杜衡的關係不大了。
他開始忙自己的一些事情,比如馬上要開學了,他需要對新學期的課程備課。
另外,年底還有兩件對他來說算是大事的事情,需要他現在就開始做準備。
第一件事情,醫院爲他破格晉升高級職稱的評選,他得做足準備。名氣、榮譽這些東西他有了,但是這些東西也只是破格的敲門磚。
要想真正跨過這個時間限制,他得拿出真材實料才行。
第二件事情,則是李建衛通知他,十二月份開始他的博士論文答辯,所以他現在必須要認真起來才行了。
下班時間到,杜衡收拾東西準備閃人的時候,他很意外的再次接到了鍼灸研究院邢主任的電話。
本來不想接的,但是邢主任的電話是鍥而不捨的響,沒辦法,杜衡只能是不情不情願的接起來。
“杜院長,聽說您回首都了?”
電話剛一接通,對面的邢主任,就迫不及待的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杜衡無奈的咧了一下嘴,這消息傳的也太快了吧?
“嗯,工作做完了,就回來工作了。還有啊,我就是個掛職的副院長,邢主任還是別叫院長了,太尷尬了。”杜衡淡淡了回了這麼一句。
而邢主任在得到確定的答覆後,根本不理會杜衡後面說了什麼,而是帶着焦急和惶恐的聲音說道,“杜副院長,我們研究院可沒有掛職一說啊,領導就是領導。”
杜衡只能是呵呵一笑。
“杜副院長,既然您回來了,那明天就麻煩您來主持一下研究院的工作吧。”邢主任焦急的說道,“研究院這邊還能堅持,但是研究院下面的門診部和治療部,現在根本沒辦法工作。
這讓很多之前已經接受治療的患者和家屬,產生了非常強烈的不滿情緒。
他們有些人,現在也加入到了鬧事的那些人中間。
這要是再拖下去,加入的人更多,那事情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聽得出來,這位邢主任是真的慌了,對杜衡都把‘您’字給用上了。
但是他再怎麼急,杜衡還是不想趟這個爛攤子,“邢主任啊,不是我不願意管,而是我不能管啊。
你說我在咱們單位,除了一個副院長的頭銜,能管什麼?
財務我不管,人事沒我的事,治療方面也輪不到我插手,你說我去了能怎麼處理這件事?
我這是對着那位患者家屬,說什麼都是大白話,沒有任何效力的。
這萬一我答應了某些條件,但是最後卻沒辦法實現,這。。。這。。。你說這不是火上澆油嘛。”
邢主任是真的急眼了,杜衡剛一說完,他就藉口說道,“杜副院長啊,你什麼都不管,其實就是什麼都管啊。
現在老院長的情況越來越危險,而其他兩位副院長根本就聯繫不上,現在研究院就你最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啊。”
杜衡撇了一下嘴。
怎麼的,他們兩人聯繫不上,就讓自己衝上去當個二百五?
這就算是答應了人家一些條件,事情安撫了下去,可等那兩位掌握着實權的人回來了,他們會承認自己做出的決定?
到時候保不準外敵沒了,內部鬥爭就要開始了。
但是剛想到這裡,杜衡卻猛然反應過來,邢主任剛纔好像說,鄭淵成越來越嚴重了?
心中一驚的同時,杜衡趕忙開口問道,“邢主任,你剛說鄭老的病情變嚴重了?”
邢主任唉聲嘆氣的說道,“可不是嘛,鄭老從入院到現在,也已經有五天的時間了。
起初的時候,只是小便不通,前列腺急性感染,想着經過治療一定能解決。
但是到了今天,小便沒通不說,大便也不通了,重點是這個感染的問題完全控制不住。
下午的時候我問了大夫,大夫說感染已經出現了局部的蔓延,要是再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會怎麼樣?
杜衡眉頭深深的凝成了一塊,他當然知道後果是什麼。
但這還不是鄭淵成最危險的情況,而是現在已經出現的癃閉重症,這個纔是最危險的。
而杜衡估計,感染控制不住,很大原因可能就在出現癃閉的這個情況上。
第一次知道鄭淵成,是聽汪攀說的,說他在年前因爲一場感冒差點給送走。
第二次則是兩人在給張老治病的時候見面了。
而也就是那個時候,杜衡就發現鄭淵成的元氣不足,氣血虧虛的比較嚴重,所以在精神頭方面,完全和大他十歲的孫嘉祥沒得比。
當時杜衡就有過善意的提醒,而鄭淵成自己也早就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一直有所調養。
但是誰能想到,他運氣就是背,事情也就這麼寸,直接就找上他了呢。
聽着電話裡還在喋喋不休的邢主任,杜衡直接開口打斷他,並直接了當的說道,“邢主任,我說話沒效力,對研究院的工作也不熟悉,對咱們的同事也不認識,我就不來給院裡添麻煩了。
我的建議是,你還是趕緊的聯繫一下另外兩位副院長,爭取讓他們趕緊回來。
他們對院裡的情況熟悉,也有主管的一攤子事務,他們來處理這件事情,是最合適不過的。”
說完,杜衡便直接掛了電話。
隨即想了想之後,杜衡便給武勝男,還有家裡的保姆打了個電話,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處。
弄完之後,杜衡拿起自己的東西,直接往首大一院趕了過去。
首大一院,綜合性三甲醫院,更是保健基地醫院,所以鄭淵成這樣的院士住院,大概率是要住到這裡的。
當然了,也能住到其他的醫院裡,這個只要是看個人意願,還有生的是什麼病。
杜衡急衝衝的趕到了醫院,但是到了之後他才發現,他根本就見不到鄭淵成。
在首大一院,他不認識這裡的醫生。
就算上次治療張老的時候,和一些人有過一面之緣,但也就是一面之緣,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叫什麼名字,在哪個科室工作。
並且就算是知道了,那些人也未必願意當杜衡引路人。
再一個,杜衡也不認識鄭淵成的家人,所以想找個人瞭解一下情況,他也有點走投無路的感覺。
沒辦法,直接打電話求助。
但是這個電話,不是打給邢主任,而是打給了汪攀。
半個小時後,汪攀火急火燎的出現在了杜衡的身邊,看了一眼重症監護室的門後,汪攀直接拉着杜衡往拐角的位置走了過去。
“杜老師,你來這裡怎麼沒通知我一聲啊?”剛到拐角,汪攀便迫不及待的開口了。
杜衡有點不滿的看了一眼汪攀,皺着眉頭說道,“我聽說鄭老病重了,就趕緊來看一眼。
對了汪校,你不是說鄭老有什麼情況就通知我嘛,怎麼這都病危了,你沒給我說啊。”
汪攀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本來想給你說的,但是又怕你來了之後,會忍不住的出手,我這纔沒有通知你。”
話剛說完,汪攀就看到了杜衡不高興的眼神,再次嘆口氣解釋道,“我話說的可能有點不合適,我道歉。
但是你知道嗎,這幾天的時間裡,鄭老這邊把首都所有的泌尿專家都請了一遍,就是那些退休的專家,也都請過來會診了。
可大家都束手無策,並且大家都是搖着頭走的。
至於你們中醫方面的專家,這邊也請了。
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陳老嗎?”
杜衡點點頭,但是沒說話,就這麼認真的看着汪攀。
汪攀幽幽地說道,“陳老,雖然沒有院士的名號,但人家可是實打實的國醫大師。
對前列腺肥大、膀胱炎,甚至是膀胱癌等領域,都是有着非常優秀的成果。
可就是這樣的大師,在看過鄭老之後,也是搖搖頭表示沒辦法啊。
甚至臨走的時候,還說過鄭老這是陽氣消耗殆盡,已經油盡燈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