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工作很神奇。
要是順當的時候,幹什麼都是順當的,見到的每個人,也是和善的,是友好的,交流溝通無障礙的。
但要是不順當了,那真是喝涼水塞牙,走路左腳拌右腳。
像什麼家屬呱嗒個沒完,就是不讓病人自己說話的;你診斷的病和人家想的不一樣,然後就說是你騙子庸醫的;看病的間歇喝口水,就投訴你上班不認真的。。。
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真的能把人當場搞爆炸。
接到醫務處電話的時候,杜衡就已經有了這個心理準備。
而且今天也是真的不順,從早上上班到現在,就沒有一件事讓他舒服。
所以往診室走的時候,他不光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而且是在腦中預演了很多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診室裡不是別人,就是早上找過杜衡的曹柄鶴。
而此時的他看着眼前,那個長相非常非常‘一般’,但卻打扮時尚、火辣、清涼的女人,沒有一絲一毫的開心,反而是手在哆嗦,嘴脣在哆嗦,就是眼神也在哆嗦。
到時候如果真是我們醫生的錯,那就讓他道歉,然後把他抓進去坐牢。
可就算現在的美顏功能已經很強大了,但對她的這個五官,怕是也得說一聲無能爲力吧?
都是什麼人什麼單位,你這種下頭男都能招進來當醫生。”
曹柄鶴說的這些話,杜衡是相信的,但還是冷着臉說道,“就這麼小的一個事情,你應該對這位女士解釋明白的,爲什麼非要因爲一個誤會,把事情鬧的這麼大。”
只是杜衡看曹柄鶴的眼神,卻顯得甚是古怪。
不過好在女人站直身子用非常鄙夷,又有一點點傲嬌的眼神瞅着曹柄鶴說道,“當個流氓你都沒那個膽子,只能當一個下流無恥的變態猥瑣男,你有什麼可尊重的?
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必須讓你們領導給我道歉,你也必須道歉。
剛纔你說了你認爲的事情,我們也聽聽曹醫生怎麼說這件事,你看如何?”
說着說着,女人突然瞪大了眼睛,伸着手指指了一圈辦公室說道,“我就說嘛,其他醫院都是所有病人可以進診室等,只有你們要單人單房。
甚至剛站穩腳步的杜衡,看到幾個幾滴拉着絲的‘水點’落到了曹柄鶴的臉上。
所以說話的聲音,是顫抖的,語氣是悲憤的。
而女人再次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繼續用她那四十五度的眼神看着杜衡說道,“演,你們繼續演。
後來堵着我不讓我說話,就是一個勁兒的罵我、侮辱我、污衊我。
叫你們院長來吧,讓他來評評理。
要是他也包庇這個流氓下頭男,那我就報警,我不相信警察也會包庇他這垃圾。”
可是當他走進診室,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他知道自己還是年輕了,膚淺了,太想當然了。
但是女人的興趣,好像不在杜衡這個剛進門的人身上,所以只是下意識的回頭一瞥之後,便繼續看向了渾身哆嗦的曹柄鶴。
再一個則是臉太白了,白的就是診室剛刷完的牆都不敢與之媲美,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她的脖子上卻是天然色。
曹柄鶴被女人給逼得要往後退,但是他此時已經是貼到牆上了,他又能退到哪裡去?
“你真的是這個下頭男的上級醫生?你們不是合起夥來騙我?”
反而因爲曹柄鶴剛纔的用詞,讓她再次挺起了她的兇器,想要和曹柄鶴理論理論。
從進門到自己剛站穩,也就短短十來秒的時間,但是卻親眼見識了到了這番密集輸出,杜衡不由得心疼了曹柄鶴一秒鐘。
但是我這邊話剛說完,他就說我耍流氓。”
女人很是放的開,都快直接頂到曹柄鶴的身上了,而且嘴裡還在喋喋不休的說道,“看你那慫樣,看都不敢看,你還想摸?
剛纔的狗膽呢,拿出來啊?”
而當女人徹底轉過頭,緊緊盯住杜衡的時候,杜衡還是被那煞白而又不對稱臉,弄得心臟輕輕的收縮了一下。
這女人有着蜜汁一樣的自信也就算了,還有被迫害妄想症,尤其是針對她。。。有非分之想的妄想症。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說的好像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杜衡沒有接着茬兒,而是對着曹柄鶴嚴肅的說道,“看看,你這搞得都是什麼事,讓這位女士產生了這麼大的誤會。
說罷,女人單手叉腰,斜眼又給了曹柄鶴一個大大的白眼仁子。
“伱個流氓,沒見過女人是吧?”
“我想解釋的,但是她不讓我說話啊。”曹柄鶴欲哭無淚,“我剛伸手搖了下,她就說我要摸她;我說了沒幾個字,她就說我是狡辯,是想賴賬。
因此,女人回頭看杜衡的剎那,他是真的心裡打了趔趄。
“我叫杜衡,是副主任醫師,我們醫院的官網上就能查到我的信息,女士你要是不相信,現在就可以查一下。”
但奈何杜衡不給他機會,直接轉頭看向了他對面的女人,“女士你好,我是曹醫生的上級醫生,有什麼事你可以給我說,我來處理這件事。”
就好像臉上那五官之間都是同極,相互之間充滿了排斥力。
“吭吭。”不過不能就站在門口看戲,得解決問題。所以杜衡只能輕聲的咳嗽一聲,以此來吸引兩人的注意力。
說實話,杜衡這會其實是想笑的。
曹柄鶴被杜衡那眼神,看的心裡狠狠的抽搐了一下,想都不想的就要張嘴吐聲。
不過杜衡還是知道現在這個場景,實在不適合笑出來,便強行的忍了下去,轉頭對着女人說道,“女士,你看這就是一個誤。。。”
同時,網上流傳的‘看背影迷倒千軍萬馬,一轉頭嚇退百萬雄兵’這句話,他也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
但真的忍不住啊。
今天被這等‘自命不凡’的仙女一頓收拾,說難聽點,他現在是生理和心理都是崩潰的。
我問她有沒有結節,她說有,但是說不清大小和位置。
瞬間,不對稱的五官,更加的扭曲了一點。
聽着女人越說越離譜,杜衡也是想對着這個女人翻個白眼。
所以他說是曹柄鶴的上級醫生,這讓女人不是很相信。
尤其是最近這十來年,更是爲了留在首都,留在好朋友,那是埋頭苦讀、挑燈夜戰,幾乎做到了不問世事的地步。
別看曹柄鶴和杜衡的年歲差不了多少,但是這小夥活到現在快三十歲的光景,其中有十分之九的時間是在學校度過的。
另外他還是蘭常華這個大教授的關門弟子,又兼着助理的工作,所以這幾年過的那算是順風順水。
“我呸。”聽到曹柄鶴那拐着彎的聲音,女人還不客氣的呸了一聲。
杜衡之前對這女人的表情,算得上是和顏悅色了。
但是作爲另一位當事人的女人,卻根本就體會不到曹柄鶴此時的內心感受。
來,大大方方的看,別用猥瑣的眼神偷摸看了,噁心。”
罪過,功德要沒了。
曹柄鶴哆嗦的更厲害了,歪着頭仰着下巴,眼睛也看着天花板,說出話的聲音也是哆哆嗦嗦的帶着顫音,“這位患者,請你放尊重一點,也請你自重。”
只能是在顫抖中,後背緊緊地貼住牆,努力的往上擡下巴,眼珠子往上看。
可如果是女士你無理取鬧,那你也要給我們醫生道歉,而且因爲你擾亂正常的醫療秩序,誹謗侮辱我們醫生,那你也要受相應的處罰。”
因此在骨子裡,也是充滿了濃濃的書生意氣。
杜衡心裡慌了,他現在是真的怕這女人張嘴。
因爲他剛進門,女人回頭看他的剎那,他居然不自覺的停頓了一下,而且身子出現了微微的後仰。
他是怎麼都沒有想到,曹柄鶴居然還會好這麼一口。
隨着咳嗽聲的發出,如杜衡所願,真的吸引了女人的眼神。
杜衡關上了診室的門,隔絕了外面看熱鬧的熾熱眼神,隨後便邁步往兩人的中間走去,把貼牆的曹柄鶴順利的從牆上‘取’了下來。
曹柄鶴悲憤交加,但是看杜衡嚴肅的神色,也只能忍着憋屈和怒火說道,“這位患者進來之後,說是自己的胸口兩側漲疼。
說罷,又趕緊的對着女人說道,“女士,你別生氣,你也彆着急下結論。
曹柄鶴一邊說,一邊心有餘悸的瞅了一眼,女人那被三指寬布條託着的兇器,瞬間悲傷涌上心頭,“而且她用無恥手段脅迫我,讓我沒辦法離開診室。
難道她平時就不照鏡子,只活在美顏的相機裡?
這杜主任你也是看到的,我沒有胡說。”
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吸引女人的注意力。
杜衡眼神很穩,就直直地盯着女人眼睛,臉上也是一副非常誠懇的表情。
女人順着杜衡的手指往後擡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在診室門的右上角,有一個攝像頭正對着醫生的座位。
但此時聽着這女人非要把白的說成黑的,還繼續用那種侮辱性的詞彙,頓時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女人用四十五度的眼神瞅了一眼曹柄鶴,隨後便用及其不屑的語氣說道,“他親口說要摸我的胸,我是一個字不拉的聽在耳朵裡。
杜衡覺得自己也算是閱人無數,不算那些長相清奇的人,光是面容有病變而讓人產生恐懼心理的臉,他現在也能免疫。
杜衡是能理解曹柄鶴的,他也不相信曹柄鶴會猴急到這個份上,而且會如此的飢不擇食。
就在杜衡對這個極度自信的女人,有點無語的時候,旁邊的曹柄鶴終於是忍不住了,帶着滿是屈辱的聲音開了口,“杜副主任,你別聽她瞎說,她就是滿口胡言,故意來找事的。”
雖然曹柄鶴很傷心,也很憤怒,但是杜衡就是忍不住的想樂。
怎麼的,想仗着你們這辦公室沒有別人,你就準備顛倒黑白,包庇這個猥瑣下頭男吧?”
不過青菜蘿蔔各有所愛,有點小小的特殊癖好,也是能夠理解的。
杜衡黑着臉看了一下女人,繼續說道,“雖然我們醫院很大,視頻監控錄像很多,單獨調取這個監控錄像會比較的麻煩。但是爲了女士你的清白,或者是我們醫生的名譽,我們還是願意受點麻煩。
“女士,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報警吧。”說着杜衡伸手指了一下診室裡的左上角,“我們這診室有監控,而且是帶錄音功能的,剛好可以交給警察當證據。”
趕緊說說當時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且。。。而且。。。”
說完這些話後,杜衡微微停頓後便接着說道,“還有啊女士,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請你不要在言語上侮辱我們的醫生。”
所以根據她的描述,我初步懷疑是乳腺結節,就想着做個體檢。
五官長得緊湊的,杜衡見過。
但是五官分散且不對稱的,他是真的沒見過。
所以剛在女人說話前,就率先出聲了,“曹醫生,怎麼說話呢?”
我的媽呀!
女人一回頭,就繼續把火力對準了曹柄鶴,“看啊,本姑娘現在讓你看個夠。
女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杜衡兩人,“裝什麼裝,不就是想給這個下頭男找藉口嘛。”
我現在是明白了,原來你們早就有這方面的打算。”
女人滿是狐疑的上下打量起了杜衡。
我就知道你們會包庇,所以我也沒抱什麼希望。
雖然杜衡理着寸頭,穿着襯衫和白大褂,看樣子有點老成,但是從眼睛和麪相上看,他和曹柄鶴差不到哪裡去。
我問她有沒有去拍過片子,她說沒有。
與此同時,杜衡也才恍恍惚惚的發現,這女人臉上白色的東西,有些地方好像沒揉勻。
杜衡不管她,轉頭對着曹柄鶴說道,“你自己報警吧,咱們醫院門口就有警務室,相信警察很快就來了。”
曹柄鶴臉垮了一下,瞪着女人說道,“我手機被她搶了。”
“什麼?”
“我要給保安打電話,她說我要拍她胸,就把我手機給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