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付出什麼？”
這句話剛剛說完，首先康志榮臉上的激動立馬就被壓了下去。
甚至他的心臟還猛跳了一下。
是啊，自己這邊需要付出什麼？
雖然不排除人家確實是有某種情懷，或者是偉大的理想，但是歸根到底，對方是一家上市企業，是以賺錢爲第一要素的。
他們在沒有任何利益的前提下，憑什麼出這麼大的力，去推你一個不認識，毫不相干的人？
憑你長得帥？
憑你年輕？
還是真的就是說，人家就是單純的看你是個人才，起了愛才之心？
所以只要想想，就知道這些理由是很扯淡的。
人家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媽，憑什麼無條件的幫你。
再說了，杜衡是有點姿色，但也不是帥的慘絕人寰的那種，別說放到娛樂圈了，就是放到一般的娛樂場所，都一定能冒個泡，更別說他平日裡的裝扮，還都是往顯老的方向靠。
所以人家去找那些小鮮肉，不比找他杜衡香？
另外他杜衡也不是如薛懷義那般能‘盤腸大戰’，可以伺候武則天的人物。
所以啊，人家瘋了纔會無條件幫你。
康志榮被杜衡的一句話給驚醒過來，而柴總監同樣被說的呆滯了一下。
只見他伸手，用食指的指背輕輕的推了一下眼睛，笑呵呵的說道，“杜副院長這是哪裡的話，我們真的就是看重你這個人，也是想要我們中醫藥能更好的發展。”
這樣的話，騙騙小孩子或許還可以，但是杜衡卻是真的人間清醒，尤其是之前八年的衛生院工作，貧窮的生活讓他非常的清楚，這世間絕對沒有什麼無緣無故的愛存在。
因此柴總監剛說完，他就直接搖頭說道，“柴總監，咱們都是成年人，就別繞彎子了。
說說你們的條件吧，如果合適，我們那就合作。
如果是我接受不了的，那麼我也不好意思接受這樣的好意。
而且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精力、金錢，會讓我壓力很大的。”
柴總監看杜衡說的認真，也慢慢的收起了笑容，整個人變的嚴肅認真了起來。
但這種改變，也只是一瞬而已，隨即又恢復到了此前笑呵呵的模樣。
“好，既然杜副院長這麼直率，那我就直說了。”
柴總監微微一笑後接着說道，“不過我要提前說明，我們不需要杜副院長的付出，而是合作，深度合作而已。”
杜衡微微笑了一下，對柴總監的話不置可否，靜等他接下來要說的。
柴總監再次伸手推了一下眼鏡，身子也往端正裡坐了一下，並盯着杜衡的眼睛說道，“我們對於杜副院長在‘中風項目’，還有‘小兒大腦發育不全’項目中，那些已經得到驗證的藥方很看好。
想要和杜副院長合作，將這些已經得到驗證的藥方開發出來，做成中成藥，比如丸藥或者是顆粒。”
柴總監看着杜衡還是眉頭緊皺，而且有要說話的趨勢，便趕緊繼續說道，“我們公司已經經過了四十年的發展，在藥劑轉化這方面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所以在製作工藝這一點上，杜副院長可以放心。
另外呢，杜副院長也清楚中醫藥方存在的弊端。取藥、煎煮、服用，到後續的藥渣處理，每一步對於病人和家屬來說，都是非常的不方便。
如果能製作成中成藥，那麼對一箇中風家庭來說，會帶來很大的便利。
而且還有其他的幾大優點，第一，藥品大批量的生產，藥物成本就能降低，相應的藥費就能減下來。
第二，藥品生產流程化、專業化，也有助於我們來監管藥品的質量。”
這番話說的是有理有據，而且還有一些隱形的東西柴總監沒有說，那就是將藥方產業化之後，杜衡的收入絕對是打着滾的往前翻。
但是杜衡卻始終緊皺眉頭，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這讓柴總監臉上的笑容又一次慢慢消失了，“杜副院長還有疑慮？”
杜衡點點頭，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在臨牀的應用上，湯藥和中成藥的使用可是有着很大區別的。
而且湯藥可以直接對病人使用，但是要轉化成中成藥，就要進行臨牀試驗。。。”
聽到杜衡說這個，柴總監終於是放鬆了下來，再次笑着說道，“這一點我剛纔說過了，我們公司有着四十年的經驗，不管是流程步驟，還是各種關係，我們都很熟的。
而且這些藥方，都是已經經過項目組驗證的，難道杜副院長對自己項目得出的成果，都沒有把握？”
最後一句，柴總監用了點激將法，想着刺激一下杜衡。
但是杜衡卻還是皺着眉頭說道，“柴總監誤會了，我沒有質疑貴公司的實力，當然也相信我們項目組的每一次治療，每一個做出付出的同事。”
“那杜副院長你的意思是？”柴總監又一次的泛起了疑惑，他現在還真的有點摸不着杜衡在想什麼了。
杜衡深吸一口氣後說道，“中醫藥方的使用，講究的是一人一方，即便兩人所有症狀都相同，病因也相同，但是因爲個人體質的問題，要使藥效最大化，或者是起作用，都要進行對應的加減化裁。
而中風的成因有很多，但是它們最後造成的結果卻又大同小異。
如果藥全部做成了藥丸或者顆粒的中成藥，患者和家屬如何通過相同的後遺症，來選擇對應自己病情的藥品？
要知道在我們醫生辯證的過程中，都有可能出錯，更別說沒有中醫基礎的患者和家屬了。
如果一個風痰患者，誤服了濁氣上涌的藥，這是會要命的。
這一點，可不是放個說明書就能解決的，所以對這個問題，貴公司有沒有具體的辦法？”
柴總監被問的噎了一下。
他就是個營銷總監，他哪裡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遲滯少許後，柴總監反問道，“那杜副院長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杜衡很是乾脆的搖了搖頭。
關於中風的類型，他在已經發表的論文中有過詳細的分類，每一個細微的差別，都會影響最後的治療效果。
要是能解決這個問題，他早就和廖全升合作去生產了，哪還會等到現在。
柴總監見杜衡這麼幹脆的搖頭，直接被憋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哪怕後來腦子裡冒出來很多話，嘴巴張了好幾下，但他還是沒有吐出一個字。
不過很快的，柴總監又笑了起來，“這個項目合作不了也沒關係，它不影響我們剛纔說的事情。”
但是杜衡卻搖了搖頭，“柴總監，你有什麼就一次性說了吧，我說了，我這人怕欠人情，尤其還是這麼重的人情，會壓垮我的。”
柴總監盯着杜衡看了幾秒，然後呵呵笑了起來，“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是真沒想到會給杜副院長帶來這麼大的心理壓力。
那既然這樣的話，我代表公司，鄭重邀請杜副院長做我們的研究部顧問，並誠聘您爲我司的藥品質量監督員，監督我們更好的爲羣衆服務，你看這樣可以嗎？”
杜衡聽的很認真，但聽完之後，他並沒有因爲柴總監的話而高興，還是直截了當的問道，“那我要做些什麼？”
“顧問嘛，就是爲我司的新藥品研發提供一點專業的意見，最好能在研發過程中，及時的糾正錯誤，減少一些不必要的損失。
至於監督員，就是字面意思，監督我們不要弄虛作假，不要粗製濫造。”
杜衡眼睛眯了一下，“就這些？柴總監你確定沒有其他的工作內容了？”
見杜衡這麼不依不饒，柴總監只能再次輕笑一下說道，“當然了，作爲我司的藥品研發顧問、質量監督員，那麼對我們公司生產的藥品，肯定是心中有數的。
所以在一些合適的場合，杜副院長也可以給大家推薦一下。”
直到聽到這些話，杜衡這才緩緩吐氣，帶着一絲微笑慢慢往後靠了靠。
就說嘛，這世上哪有什麼天上掉餡餅的事情，這不就是某些處於金字塔的醫生，在幹或者準備乾的事情嘛。
雖然這種事情，是頂級醫生的標配，也是身份的象徵，但是杜衡卻不準備答應。
不是他嫌棄給的錢少，也不是因爲他對這個公司有意見。
而是他覺得，一旦參與到這種事情中，作爲一名醫生就變的不純粹了。
而且有時候，會讓自己陷入兩難境地，還會捲入一些不必要的紛爭。
甚至參與的深了，一個不注意還得被人家給坑了、賣了。
再說了，萬一用自己的名望背書，讓看得起自己、認可自己的老百姓白花錢，耽擱治療，那自己這良心可就一輩子不得安寧了。
杜衡不動心的原因，還有一點則是，他不缺錢。
所以他就沒必要去爲了錢，去迎合他人，做一些讓自己不舒服不高興，甚至可能會傷害到別人的事情。
“柴總監，感謝貴公司的看重。”杜衡沉默了幾秒鐘後，看着面前的柴總監開了口。
但就是這短短的一句話，直接讓柴總監變了臉色。
而杜衡則是繼續說道，“我想了想，我這人呢事情多，而且特別的懶，答應了柴總監的事情，很大可能會食言。
而且我這人在製藥這方面，就是一個小白，屬於一竅不通的人，那是更不能耽擱貴公司的發展，給你們拖後腿了。
所以，只能在這裡謝謝柴總監的好意了。”
說罷，杜衡便站起身準備離開，“希望以後再有機會和柴總監和貴公司合作。
小康，你去把賬結了，耽擱柴總監這麼長時間，心裡太過意不去了。”
康志榮有點可惜的嘆了口氣，多好的機會啊。
只是杜衡的想法他明白，所以也只能這樣了。
柴總監臉上的笑容在杜衡站起來的時候，直接消失不見。
盯着杜衡看了半晌之後，柴總監追問了一句，“杜副院長不再考慮一下？”
杜衡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考慮的很清楚了，能力不足，不敢擔此大任。”
說完最後一句，杜衡便毫不留戀的轉身就走。
就在杜衡剛走出座位，推回凳子的時候，柴總監往身後的椅背上靠了一下，聲音飄忽的說道，“杜副院長，這個社會啊，大家抱團取暖纔是正道，而且相互也可以作爲倚靠，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