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自己心裡是有數的,但是看着吳主任那期盼的眼神,杜衡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難不成真的就這麼直勾勾的說:自己科室的這幾顆菜不行?
那也太傷吳主任這個科室主任的面子了,這樣不好。
好在吳主任也是個察言觀色的強手,一看杜衡這個爲難勁兒,就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可能有點冒昧了。
但是他也沒辦法啊,他也壓力大啊。
杜衡在的這一年,他過得實在太舒服了,瀕臨肢解的科室被保住不說,還成爲了醫院裡最火熱的科室,壓得其他中醫科室大氣都不敢跟他喘一下。
最重要的是,杜衡實在是給力,直接混成了‘特需門診’的專家。
而就杜衡多了這麼一個頭銜,慕名而來的病人比以前又不知道多了多少,這讓一年前被楊禿子分出去的地盤,被重新回收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按照醫院現在的節奏,最遲過完年,這層樓會重新的再次歸於自己全權管理,而不是像現在還得借用楊禿子那一半的地方。
這些是好事,但是科室本身存在的問題,那就是科室沒有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治療項目,沒有比較專長的治療優勢等問題,它並沒有消失,只是因爲杜衡的原因,被暫時的掩蓋了而已。
現在眼瞅着杜衡前進的腳步越來越快,萬一到時候杜衡真的從好朋友抽身而走,那他們科室現在的光芒,必然會隨之消散一空,科室會繼續回到被肢解的老路上,被變成細分項目而存在。
所以,吳主任他有現在這個想法,完全就是未雨綢繆,給自己科室增加一點底蘊和厚度。
只不過看杜衡現在這個神態,估摸着自己還是有點想當然了。
吳主任微微有點泄氣,“你也別爲難了,這個問題我再想一下吧。”
杜衡也有點泄氣,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也想讓中醫內科好,但是說實話,科室實力真的不容許啊。
吳主任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了下來,手中的茶杯被摩挲的頻率也多了幾分。
好一會兒之後,吳主任這才調整好心情,重新換上笑臉問道,“對了,你這個時候來找我肯定有事,什麼事?”
今天吳主任連續兩個話題,都讓杜衡有點不太好回答,不過他心裡是有數的,那就是肯定要幫助中醫內科好好的發展起來。
之所以這麼做,第一肯定是爲了回報蘭常華的恩情,不能讓老頭付出了一輩子心血的地方,就這麼被時代的浪潮給卷沒了。
至於第二點,那就是杜衡即便到現在都還是認爲,中醫的發展方向,不應該像現代醫學一樣,往着精細化的方向發展。
中醫辨證治療,這是一個對人體系統性的判斷,是要綜合考量辨證的醫學。
如果精細化發展,那發展到最後,和現代醫學就會沒有區別,變成套路化、模式化的東西,變成頭疼醫頭腳疼醫腳,而這恰恰丟掉了中醫最大的優勢。
所以,他還是堅持認爲,中醫要發展,就要保持全科的協同進步,就得保留大內科這樣的科室。
只不過受限於科室本身的實力,杜衡暫時沒有什麼好的想法,但是他相信,只要肯想肯幹,一定能找到一個適合科室發展的路子。
就像是中湖衛生院和金州市婦幼,底子夠差吧,但只要堅持下去,肯定會有機會的。
所以杜衡一聽吳主任轉變了話鋒,他也是不再多想這方面的問題,轉而開始問起了今天來這裡真正的目的,“還真有點事。
我就是想知道,那個孫雍的兒子到底什麼情況,怎麼讓他能捨得下臉來找我呢。”
吳主任一聽這個,立馬就出現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隨即就把大致的情況說了一遍,“現在就是現代醫學那邊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爲不知道問題在哪。
而咱們中醫這邊呢,是從心肝脾肺腎全都來了一遍。
什麼單治五臟,或者兩三個位置聯合治療等等方法,都用過了,但是都沒用。而且越治,病人的病情發展就越快。”
杜衡微微皺眉,“如果不是辨證的問題,那是不是用藥出了差錯?”
吳主任笑笑後說道,“這一點我估摸着不太可能。
丁展奎院士,還有他的老師,開國後的第一批佔首位的國醫大師裴老,你應該都知道吧?
他們兩人也都給病人做了診斷,也用了藥,但是結果還是那樣。
難不成這兩位還能把藥給開錯了?”
聽到丁展奎和裴老的名字,杜衡也是忍不住的詫異了一下。尤其是裴老,那可是和孫嘉祥一個檔次,但行業地位要比孫嘉祥高一點點的人。
畢竟孫嘉祥的專長在藥學上,而這位裴老,那可是實打實的中醫,望聞問切無所不精。
只是現在年齡太大了,聽說還有帕金森,所以才退出一線工作的。
“那就是沒診斷出來。”杜衡因此心中也有了一個準確的判斷。
微微停頓一下後,擡頭吳主任道,“主任,你這兒有那個病人的資料沒?”
吳主任點點頭說道,“還真有,那位孫董事長找老師之前,給我郵箱裡發了一份病人完整的檢查和治療記錄,我還沒刪呢。
怎麼的,你有興趣?”
杜衡輕輕嗯了一聲,“是啊,我是真的想看看到底什麼病,能讓那位孫董事長都束手無策。”
吳主任瞅了一眼杜衡之後,在電腦上打開自己的郵箱後,便把位置讓給了杜衡,“你看看也好,這個病確實挺古怪的。
從表象上看,是五臟失衡,但是用藥卻完全不起作用,挺奇怪的。”
杜衡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拖動着鼠標,認真的翻看着郵箱裡的資料。
資料很多,連同西醫的檢查報告,得有好幾十頁,但是杜衡耐心很好,就一頁一頁的仔細翻看。
起初的時候,杜衡是越看,眉頭就越皺,臉上疑惑的神色也就越多。
只是看到中間部分之後,杜衡忽然眼睛就亮了起來,甚至還往前倒了三四頁重新看了起來。
等到他的手離開鍵盤的時候,神色就變得很是輕鬆了,甚至嘴角都多了一份笑意。
吳主任一直在注意着杜衡的表情,看到杜衡的表情變化之後,估摸着這小子應該是看出什麼門道了。
等到杜衡的眼睛離開電腦,便忍不住的問道,“怎麼樣,這病你有辦法呢?”
杜衡輕笑一下,“沒看到病人的具體情況,話不敢說的太滿了。
不過要是這份資料沒有問題的話,那我覺得我已經找到這病的病根在哪了。”
“能治?”
“我還能說謊不成?”
看着杜衡那微微不爽的表情,吳主任樂呵呵的笑了起來。
而此時的孫雍,看着牀上又開始震顫抽搐的兒子,心臟就像是被人狠狠地給捏了一把,尤其是聽着自己妻子哭哭啼啼的聲音,讓他有點喘不上來氣的感覺。
“老孫,你想想辦法啊,你不能就這麼看着兒子受苦啊。”妻子不忍看兒子受罪,只能轉過頭抓住了身後的孫雍。
孫雍心裡煩躁的不行,聽到妻子的話,冷臉說道,“別吵吵了,我不知道想辦法的嗎?”
話說完了,孫雍卻也意識到自己話說的有點太沖了。想要道歉,但卻又張不開那個嘴。
不過他的妻子好像並不在意他的語氣,而是繼續柔聲問道,“老孫,你不是去找那個杜醫生了嘛,怎麼樣,他能行嗎?”
不提杜衡還好,這一提杜衡,孫雍心裡不光憋得慌,更是燒的慌,黑着臉重重的說道,“哼,一個黃口小兒,沒什麼真本事光會耍些嘴皮子,不要再提他了。”
妻子整個人恍惚了一下,然後輕輕的啊了一聲。
孫雍深吸一口氣,輕輕擁抱了一下妻子後安慰道,“放心吧,不是有句老話叫高手在民間嘛,我已經讓人去打聽了,只要打聽到有真水平的大夫,我一定會把他請過來的。”
孫雍那是真的說到做到,大把的票子開路,讓人去民間找高手去了。
但是民間神醫這個羣體中,高手確實有,但是打着神醫名頭的騙子更多,所以即便孫雍有大把的金錢開道,但是要在這茫茫‘神醫’中找到真正的高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不,時間都過去四天了,手裡最起碼積攢了上百份民間神醫的資料,其中不乏有那種‘違背祖宗決定’的家傳神醫,但很可惜,有些知道自己的斤兩,乾脆就不來,來的也是撞大運的,看完直接就是嘴裡胡說一通。
害得孫雍現在啊,都不敢繼續往家裡請人了。
可害怕又能怎麼滴,他兒子全身震顫的頻率再度加重,軀幹部分開始失去知覺,而麻痹感卻開始在面部出現。
這就意味着,要是再找不到所謂的神醫高手,那他兒子以後可能就會變成一個,睜着眼睛的植物人。
心中的緊迫感,直接拉到了滿級。
“小鐘,還有靠譜一點的人嗎?”孫雍冷着臉輕聲詢問。
而他身邊被問到的年輕人,身子忍不住的打了個冷顫,使勁的抿了一下嘴後說道,“董事長,東北有一個老中醫,九十四了,當地的口碑非常的不錯。
而且我也派過去的人實地也看到了,找老人看病的人非常多,甚至全國各地開車去的人都有。”
“那爲什麼不請來?”
小夥再次重重的嚥了口吐沫,從背後很是無語的看了一眼孫雍,“老人家年紀太大了,而且老人有一個踐行了一輩子的規矩,那就是從不出診。
不管是誰,不管病人在哪裡,要看病,就得上他的門。”
孫雍沉默着不說話了,好半天才再次問道,“你說的確定嗎?”
“千真萬確。”小夥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老人在當地行醫一輩子了,專治疑難雜症,當地隨便找個人一打聽都知道。
而且老人是他們縣醫院的特約專家,這都是能查出來的。”
孫雍猛呼了一口氣,“既然是老人家踐行了一輩子的規矩,那咱們就遵守吧。
聯繫司機和酒店,我們馬上出發。”
孫雍說完,並沒有立即聽到身後小鐘的答覆,這讓他皺着眉頭轉頭看了過去。而他看到的,是一臉爲難之色的小鐘。
“還有問題?”
“董事長,這位老人看病要預約,現在的病人已經預約到一個月後了。”小鐘小心的看了一眼孫雍,“這位老人醫術好,但是聽說也特別的認死理,特別軸,不管是誰找他看病,都得排隊看,不容許插隊的。”
孫雍臉色一冷,對小鐘的辦事能力很不爽,“到老人跟前不能插隊,你就不會找那些已經預約好的人換一換嗎?”
“這不行的。”小鐘低着頭小心的說到,“老人預約的號是對應病人的,這個號有人就看病,沒人就休息,要是換號的,誰都不給看。
聽說有一次當地市長找他,他也是讓市長老老實實的預約排了一個月的隊。
重點是,聽說那個市長還真的就等了一個月。”
孫雍臉色陰冷的可怕。
現在這社會還有這麼執拗不知變通,和錢過不去的人?
不過他這氣可撒不到那位老人身上,所以盯着小鐘的眼神,就變得危險了起來。
既然現在不能去,那說這麼多幹什麼?
就在孫雍要發火的時候,小鐘趕緊的再次開口說道,“董事長,我這還有個消息。”
孫雍陰着臉,聲音低沉的說道,“說。”
“我一朋友說,那個叫杜衡的查看了孫部長的病例。”
“然後呢?”孫雍感覺自己快要忍不住了。
“我那朋友還說了,杜衡在看完病例之後,和那位吳主任明確的表示,孫部長的病他知道是什麼原因,而且只需要幾副藥就能解決問題。”
孫雍眼神變的危險起來,他覺得眼前這個小鐘,有點。。。。
“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我這朋友就是那個吳主任科室的醫生,他說他去找那個吳主任問問題,走到辦公室的時候,剛好聽到杜衡和那個吳主任說這件事。”
小鐘乾澀的嚥了下吐沫後,再次說道,“昨天晚上我和他反覆確認過,他說肯定沒錯,因爲再杜衡面前的電腦上,就是孫部長的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