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拿起報紙看,之前聯繫不到喬辰一,原來那會兒他爺爺就在病重。正看得仔細,聽到錢管家說:“大少爺,早餐準備好了。”
她跟觸電一樣,立刻將報紙放回去,坐到位置上。
陸見森沒發現,只是看着她,“你不熱?”
“不熱……”向安娜下意識捂了捂領子,他似乎一下子明白過來,脣角揚起抹邪邪笑容。安娜耳根子一燙,埋頭繼續吃早餐。今天是全天的課程,陸見森也不曉得哪裡搞來的課表,將她的課程放學時間摸得清清楚楚。鋌而走險一回,詳裝不舒服翹了下午最後兩節課,卻喬辰一的學校。
他比之上次見面,瘦的更厲害了,眼睛都有些下陷,再沒笑容,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向安娜不敢現身,只躲在暗處靜靜觀察他。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格外沉重仿若腿肚子上綁了千斤重量。他手裡捧着一疊圖書館裡借的資料,沉甸甸的像是能將他壓垮。
心裡像是堵塞住,連呼吸都能體會到疼痛。也不知哪來的風,吹散他的資料,白花花的紙張七零八落到處亂飛。其中一種掉在向安娜不遠處,喬辰一正彎腰在撿,眼見要靠攏過來,她幾乎像只箭一樣咻飛出去。
喬辰一怔住,喊了聲:“安娜!”
她跑的更快了,學校運動會她都沒跑這麼快過。喬辰一本就擅長運動,一改之前的頹然追上去。她嚇得不顧一切,只是往學校外跑,恰好遇到綠燈有10秒,衝到對街。喬辰一什麼都顧不上,也衝過來,嘎的一聲尖銳剎車聲。車頭碰倒他,撞出三步。向安娜嚇得跳,見他沒事還能站起來,也不再停留繼續跑開。
“安娜——!”
人羣漸漸圍攏上去,關切他有沒有什麼事。他一聲高過一聲的喊聲,消沒在人流聲裡。跑回學校時,恰好放學時間。老翁的車遠遠的開過來,“向小姐,你怎麼了?”
她扶膝急喘幾下,緩和後說:“沒事,剛運動了。”
回別墅後,她一下子覺得所有力氣都用盡,身體上的、心理上的疲倦壓下讓她覺得指尖都有點痙攣的痛苦。回臥室後,連晚飯都沒吃窩在被子睡覺。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喬辰一消瘦的臉,和那聲聲驚喜又絕望得喊叫。她做噩夢了,陷在泥潭裡怎麼都爬不上去,有人拽着足踝可勁得往下拉。
迷糊裡,聽到有人叫她名字。
吃力睜眼,發現陸見森回來了。他坐在牀邊,一手摸在她額角,說:“怎麼這麼燙?”
她想說沒事,可嘴巴張開就覺得熱氣噴出,累極了甚至不想發聲。
陸見森給家庭醫生打了電話,捱了一針,吃了藥睡下倒是出了身汗。醒來時,已經第二天中午。陸見森竟然沒去上班,坐在臥室沙發裡端着電腦在翻文件。金絲邊的眼睛架在高挺鼻樑上,有那麼點斯文敗類的形象。在家時,他穿得很隨意,長褲體恤顯得年輕。向安娜輕輕翻個身,驚動他,“醒了?”
“……嗯。”
他放下電腦,走過來探她額頭,“還難受嗎?”
“好多了。”
“昨晚開始就沒吃東西,我讓阿姨去做點粥上來。”陸見森說着開門出去,沒一會兒親自端着粥碗上來,攙她
坐起來。這粥味道很香,吃下去很苦。
可他說專門補身子的,食材很金貴。她吃了兩口,就搖頭不要吃了。
“不行,必須要吃。”他無情拒絕她的‘食慾不佳’,坐下來親自一勺勺喂她。到這時候她也不敢不吃了,吃一口眉頭皺一下跟咽黃連似的,眼角還噙着淚。吃了十幾口,他也不忍心了,無奈道:“瞧把你愁的,像在吃藥,這粥不吃了,你再躺會兒。”
她想起來今天週二,“我要去上課。”
“替你請過假了。”
她這才安心躺下,剛要閉眼,陸見森問她:“學校文化祭什麼時候?”
她說:“下週一。”
他笑了笑,“到時候給你個驚喜。”
什麼驚喜,根本就是驚嚇。
向安娜在後臺發現場外觀衆席上的陸見森外,詫然發現喬辰一竟然也在。她嚇得臉色煞白,曉得這是陸見森有意安排的。
“娜娜,沒事吧?”韓伶俐見她臉色蒼白,關切道。
她搖搖頭,說:“沒事。”
可人已經往更衣室裡跑,手都是發抖的掏出手機撥通陸見森的號碼。陸見森分明已經看到顯示,可沒接,只是似笑非笑端倪着後臺幕布方向。
顯然曉得向安娜在那。
她繼續打,連續打了四個,這位大爺纔算接:“喂。”
“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語氣沉然淺笑,“什麼我想怎麼樣,是你想怎麼樣。”
她無力扶額,近乎帶着哭腔,“我實在不明白到底哪裡又惹到你不高興了,爲什麼非要將我推入絕境你才甘心。喬辰一是不是你的安排?”
“是。”他倒誠實。
“我不想見到他。”
陸見森笑了,“不想見到他?幾天前誰翹了課巴巴得跑去人學校,我以爲你很想見到他,所以才安排今天這場驚喜。你說,要是他知道你一直躲着不見他,一直在我身邊他會是什麼反應?”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向安娜緊緊閉眼,深吸口氣,哀求道:“求求你,不要讓他在這裡。”
“這是你第幾次失信於我?”
“只要他不在這裡,你怎麼罰我打我罵我都可以,求求你……”
這個男人實在太陰冷,將她圈在股掌之中,怎麼有興致怎麼來戲耍她。陸見森最後還是同意了,不知給誰到了通電話。不消半會兒,喬辰一就接到緊急短信,離開禮堂。
她這才隱入後臺布簾後,差點癱軟在地。
主持人在報幕,輪到舞蹈系的表演。
杜芳菲的舞姿純美又靈動,隨着樂點舞動,白天鵝美得令人神往。下一幕的場景轉變陰暗,音樂也漸漸變了調。若說杜芳菲的白天鵝美得淒厲,那麼向安娜的黑天鵝帶着詭詐又富張力。
和王子的起舞之間,神態舞姿,旋轉頂點都一氣呵成,着實令臺下觀衆鼓掌連連。而且她似乎更爲惆悵,像是要掙脫,想要在黑暗裡脫穎而出獲得王子的愛。純潔與污穢、黑暗與光明,這本身就是一樁陰謀。
舞蹈結束時,收穫了滿場持久的掌聲。
韓伶俐說:“親愛的,你簡直令今
天這場戲主角變成了黑天鵝。”
她笑笑,腦子裡還是開始前的驚心動魄。
“向小姐!”阿D捧着一捧花到後臺來,誇讚道:“簡直太美了,我都要爲配角傷心難過了。”
她接過花,道了聲謝。
阿D搖頭,指了指外頭:“花是總裁送的,在等你呢。”
卸妝換下舞衣,向安娜匆匆拿着花跑出去,也不參加系裡的聚餐。陸見森的車停在林蔭道上,老翁下車替她開車門。她坐進去,對冷臉的陸見森說:“謝謝你的花。”
他冷笑,“我以爲你比較喜歡喬辰一送的花。”
向安娜自知理虧,垂頭不再吱聲。時間已經接近晚餐,老翁將車往市中心某高端餐廳駛去。領班認識他,笑着說:“陸先生,您好久沒來光顧了。”
他說:“老位置。”
儘管店裡客人挺說,可那個靠窗能俯瞰夜景的位置永遠空着。到了那才曉得,這就是陸見森的老位置。他想或許從前他一直來的,或者帶着客戶一起?
這裡的煎鵝肝沙拉,味道很好,外裡鬆脆鎖着湯汁。
陸見森也沒和她說什麼,更沒說起喬辰一的事。她也不好多嘴,所有的心思用來對付美味。可他一直不說話,氣氛嚴謹又低沉,令她覺得不適,便小聲說:“我只是看到報紙,關於喬董事長的新聞。”
“那關你什麼事。”他動作優雅,切開牛排。
她語塞,好半天才說:“我是喜歡喬辰一的,和你在一起是爲什麼你最清楚不過。喜歡上一個人,心裡眼裡全都會是他,我在儘可能的忘掉他,可你不能讓我一下子就忘記的乾乾淨淨。”
這番話向安娜是鼓足勇氣說的,甚至都預想好陸見森是何等得勃然大怒。可他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非但沒動怒,還笑得一臉謙謙君子之態,“向小姐,你可能忘了。當初我只是提個建議,答不答應取決於你,我可沒逼你。”
沒逼迫?
她心裡笑起來,可臉上還是平靜無波,似乎羞恥自己的莽撞和無知。面前的人根本就是惡魔,一臉斯文儒雅,可背地裡做盡骯髒手段。
她握着叉子的手很緊很緊,恨不得一下子撲上去插到他脖子裡的大動脈。
陸見森可能是妖精,連想都不能亂想,儼然猜出她的心境,“怎麼?很想殺了我?”
她駭然一驚,慌忙垂下眼瞼,吱唔道:“不敢。”
這下氣氛更糟了。
席間再沒說話,吃完主菜吃甜點,肚子都吃撐了。正想說接下來該怎麼辦時,遠處走來一對老夫妻。這對老夫妻穿衣打扮頗有書香門第之風,談吐之間素養極高。陸見森立刻站起來,和他們噓寒問暖交談,神情很平和溫暖甚至謙和。
並不是裝出來的假謙卑。
向安娜不禁好奇,這對老夫妻是誰,竟然能令陸見森都禮讓三分。
老夫妻看了眼向安娜,欣慰得拍了拍陸見森的肩膀。陸見森送他們出去,期間不曉得在交流什麼。安娜在位置上等了很久,才見他回來,衣袖間已然沾染菸草味道。
他去抽菸了。
而且,陸見森臉色也不太好,似乎很失落和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