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從昏迷裡轉醒，睜開眼就看到懸掛在天花板上的阿美。
“啊——！”
她嚇得尖叫，整顆心臟跟着將要跳出來一樣。阿美已經完全死透，像個僵硬的傀儡娃娃，姿態怪異得懸頸擺動。她原本以爲是場夢，沒想到醒過來還是看到這個畫面。黑暗處傳來腳步踩踏地板的吱咯聲，安娜嚇得滾下牀往牀底躲藏。目光看到一雙男士皮鞋慢慢走近，頓住後折返到別的地方。
一直等離開，安娜才慢慢探出腦袋往外查看。
這一看，一隻戴着小丑面具的臉也同時從牀上往下注視她。向安娜嚇得尖叫，冷汗涔涔得往後胡亂縮爬，不顧一切得往別處跑。原來人在極度恐懼中真的會腿軟沒力氣。她跑了幾步就猛地栽倒在地，幾乎是狗爬似得要逃，躲在一個木櫃子裡。那小丑男像是存心在戲耍她，要將她逼瘋，步子不快不慢倒像個散步的人。
一邊找一邊笑：“你想玩捉迷藏？我當鬼，來抓你咯？”
向安娜透過僅有的一條縫隙看着櫃子外的情景，渾身抖得厲害，滿臉的眼淚死死咬着食指避免哭出半點動靜。小丑男一邊說躲在哪裡呢，一邊咚咚關合敲打任何可能藏匿人的東西，每一下咚聲都令向安娜嚇得雞皮疙瘩亂竄。
陸見森，你在哪裡……
她心裡默唸一遍又一遍，閉着眼。好半天櫃子外都沒了動靜，她才慢慢喘息，確保真的沒人在，才慢慢推開櫃門。小丑男不在了，她心裡稍許安穩些，卻沒料到背脊後傳來一陣陰森古怪的笑聲：“找到你咯！”
“啊—向安娜是被拽着一條腿拖回原來的屋子的。
偌大的空間裡迴盪着她驚恐非常的尖叫，小丑將她拖回原來的地上，摁在一把椅子上，用麻繩捆綁住。對於她恐懼的尖叫，他只是食指抵在她脣上，“噓，給你看樣東西。”
“我不要看……”
想起之前他這麼說，就把阿美給弄成這樣，她害怕。
小丑男根本沒打算聽她的，拿了個遙控器對着黑漆漆的幕布摁下開關鍵。一片刺眼的光線投射下老式電影般的畫面，是段時間並不長的視頻。視頻上出現的是她的身影，地點是在某個萬聯百貨的地下車庫。她不知怎地出現在那，步子虛晃像個沒靈魂的行屍，站在一輛車子面前，搖頭晃腦看了半天。
然後手裡的購物紙袋掉在地上，拿了一把剪刀出來，掀開車引擎蓋，在裡面搗鼓什麼。完成這一系列的事情之後，畫面裡出現向安陽的身影。她似乎很意外在這裡見到安娜，對着她說了幾句話。卻沒料及被安娜手裡的剪刀戳傷，安陽躲避她的瘋狂行爲，情急之下逃回車裡，驚恐萬分得駕車離開。
安娜追上去，被車帶得跌在地上，久久不再動彈。
等了很久，陸見森出現在停車庫裡，帶她離開。
第二段視頻是在別墅裡，地點是陸見森的書房。安娜行蹤鬼祟，抱着一本牛皮紙袋往他書房裡塞藏。而這份東西她認得，就是那日在陸見森書房裡找到的喬氏股份轉讓
手續。
怎麼是她放的？
爲什麼要在停車庫裡襲擊安陽，自己去了那兒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原來是你殺了自己親妹妹啊。”小丑男伏在她耳邊嗤笑。
向安娜緊緊盯着幕布，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我……”
“這就是證據，你親手害死向安陽，惡有惡報孩子纔會被別人害死。你看看的手，全是血。“小丑在一旁引導她，向安娜整個腦子都在崩潰邊緣，果然低頭看着自己雙手，只覺得掌心有一點小紅點，漸漸的這個小紅點瀰漫成無數鮮紅，像是人的鮮血從大動脈裡噴涌而出。這血噴濺在她臉上，她甚至的感覺到那股濃烈的血腥味。
“不是我！不是我，我爲什麼要殺安陽，我怎麼不記得！啊——！我殺了安陽、我殺了安陽！！”向安娜瞪着眼，望着顫抖鮮紅的雙手歇斯底里尖叫，小丑男扣住她下顎，往她嘴裡倒水。她被嗆得巨咳不止，耳朵裡轟鳴作響只看到小丑嘴巴一張一合在說什麼，而她整個腦子全是安陽的事還有死去的孩子。
她最後只聽到小丑男說：“原來你也有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怎麼懲罰。
向安娜最後的感覺是被抱起放在一張手術檯一樣的桌上，有冰冷的鐵鏈在肌膚上游滾，接着是他冰冷的指尖摩挲在她骨關節位置。他似乎說：“也把你做成玩偶。”
陸見森派人調查季瑤瑤報出的車牌號後，在凌晨四點多趕到一座廢棄的住宅區。因季瑤瑤報過警，幾個警察和江湖上的手下一起跟他到了那。推開大堂的門，一眼就瞧見昏暗的聚光燈照耀下，天花板上懸着的兩個人。
“……安娜。”陸見森望着兩個人穿着的紅色舞衣，心裡猛地勒緊。腦子裡恍然浮現出當年在國外練舞房，在警笛和閃光燈圍繞下童千匪的屍體。
幾個警察同樣駭然：“這……難道是！”
幾乎說話同時，陸見森已經快步跑過去，將固定兩個人的繩索松下。向安娜面上被精心化過妝，抹過脣彩，臉色卻是腮紅都掩蓋不了的蒼白。他緊緊抱住她，有些恐懼且猶豫得伸手觸上她鼻子。感覺到微弱的鼻息拂在指上，陸見森心裡才猛地巨石落地，“快叫救護車，快！”
“好好！”手下手忙腳亂得應聲，去打電話。
“確認死亡，趕緊去打電話，叫重案組和法醫來現場。”一旁傳來警察得說話聲，陸見森回頭看，這纔看清楚另一個竟然是阿美。和向安娜比起來，她顯然非常悽慘。
那身根本不是紅色舞裙，而是活生生被鮮血染紅的，嘴巴被縫，雖然精心梳理過頭髮、化過妝，但還是非常恐怖。幾個見慣血腥場面的手下都忍不住說：“這他媽也太狠了，對一女人下這麼毒的手。”
A警員對年長些的B警察說：“這和很多年前國外曾轟動一時的[紅衣舞者]連環殺人案很像，難道……”
“胡扯什麼，那個兇手已經落網，估計是模仿犯。”B警員打斷他的猜想。
陸見森不知
道自己是怎麼抱着向安娜離開兇案現場的，只覺得快好的痛覺又開始發作。送安娜去往醫院的救護車裡，他艱難得掏出止痛藥吞嚥下肚，整個額角都是冷汗。
護士問他：“先生，你還好嗎？”
“沒事。”他虛弱笑了笑，望着昏迷不醒的向安娜，心裡七上八下的。
向安娜這一覺足足睡了三天。
陸見森在這期間什麼都不幹，住在醫院陪她。錢管家拿了換洗衣服給他，警察也來過幾次，想給她做筆錄，可安娜卻遲遲沒醒。醫生曾經提醒過他，“發生這麼大的事，病人醒來不知道會不會承受不住心理出現問題。”
他起初還在自欺欺人，覺得她什麼苦沒吃過，每次他覺得她要放棄時，她總能咬牙挺過去。所以當初，他想要得到她，就必須花盡卑鄙的手段。可等向安娜醒了，他才曉得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年紀也不過才二十出頭不多，實在受不了任何打擊。
“……安娜。”陸見森出去抽了根菸回來，發現她已經醒了，抱膝坐在牀上，雙瞳空洞無神。
她仿若沒聽到，繼續維持着這個姿勢很久，不管陸見森怎麼問怎麼說，她都是木納的，像根木頭樁子。一直等警察來訪，警員在徵詢醫生的情況下來做筆錄。
警察剛問了句：“向小姐，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終於有了反應，歪着腦袋反問自己：“那天晚上、發生什麼事……什麼事？不，不！”她迷茫會兒像是突然被觸碰到開關，整個人尖聲喊叫起來，一把抓住來給她換藥的護士，瞪着眼流着眼淚歇斯底里得喊道：“安陽！姐姐對不起你，安陽！姐姐怎麼能這麼對你！是我的錯，我的錯！”
小護士被抓地發疼，嚇得連連後退。
向安娜一下子跳下牀，要去抱她，嘴裡瘋癲大喊：“你要去哪裡！安陽，不要拋下姐姐！安陽——！”
“她不是安陽。”陸見森上去拖住她，小護士這才得以脫身嚇得臉色煞白得跑出病房。向安娜卻額角爆着青筋掙扎着要去追，嘴裡大喊大叫都是向安陽的名字，鬼哭狼嚎的。陸見森抱住她，安撫她：“噓，沒事沒事。”
她奮力掙扎會兒，終於消停了，卻歪着腦袋問他：“你聽，你有沒有聽到？”
“什麼？”
陸見森不明白。
她皺着眉，側着耳朵貼在牆壁上，“有哭聲，是孩子的哭聲，我的孩子！”
“安娜，你不要嚇我。”陸見森心如刀割，望着眼前瘋癲癡笑的向安娜，眼眶逐漸泛紅。可她只是傻笑着貼在牆壁上，笑了會兒有拉下臉來，捂着肚子蹲下身。
陸見森慌忙攙她，“哪裡不舒服？”
她嗚嗚有聲，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手，兩隻手哆嗦起來：“血，好多血！怎麼這麼多血！怎麼這麼多！”
“沒有，沒有血。”陸見森一面回答她一面拉着她手往胸前蹭，企圖將她臆想中的血給擦沒。可她卻越擦越慌，驚恐得尖叫，額角都是恐懼引發的細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