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紀堯轉身,簡素素將木質食盒放在辦公桌上,另外說:“這是樓下新開的一家日料店,裡面的壽司很不錯我瞧你午飯也沒吃,就買了點上來。還有純咖,沒加糖沒加奶。”
他閉眼,“我不餓。”
簡素素嘆了聲氣,“不吃午飯會傷胃的。你一定在爲了昨晚的事生氣吧?對不起……我真的很替哥哥感到羞愧。”
“嗯?”
她面露難色,將Ipad滑到某個版面,遞給他:“雖然知道哥哥一直愛慕夫人,可沒想到……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我昨天就想說的,可是和夫人發生爭執,被推下水了。幸好你來救我,否則我就死了。”
八卦版面,佔據整個報導主頁的,是一張親吻照。雖然雙方都眼睛都打了馬賽克,可卻是真實的在牀上接吻照片。內容寫得是,兩大財團醜聞,公然遊輪偷情。陸紀堯逐漸消下去的火氣再度上竄,握着ipad的手背青筋鼓起。
“出去。”
簡素素沒聽清楚,愣了下:“……什麼?”
他嘭得一聲將ipad扣在桌上,怒吼:“滾出去!”
簡素素嚇了一大跳,沒來得及反應,就趕緊退了出去。陸紀堯撐在辦公桌沿上,摁了座機呼叫鍵:“你進來。”
沒一會兒小騫進來了:“總裁,有什麼吩咐?”
他本就腦子發脹,現下更覺頭疼欲裂,坐入椅子裡朝他擺擺手:“把簡素素調出來,還給蕭氏。”
小騫吃了驚,爾後點頭:“好,我這就去辦。”
夏在家畫畫,削鉛筆分心而致,割出血了。她趕緊去拿醫藥箱消毒,包紮。屋外已經黑了,阿姨正在樓下準備晚餐,她看了眼掛鐘。已經七點半了,往常陸紀堯該到家。
正想得出神,手機響了。
是夏如花的電話。
一接通,夏如花就語氣焦急得說:“最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到底怎麼回事啊?”
她都蒙了,“啊?什麼事?”
“你難道還不知道嗎?”
“不知道。”
夏如花掛了電話給了發了條截圖消息。
她點開,放開。豁然心臟一縮!是遊輪上的事,她和蕭立嶸……誰報導的?她腦子一閃,想起簡素素說的,手裡有存貨。這次,這是丟臉丟到家不說,還要連累陸氏被人笑話。她連忙下樓,問管家:“先生回來了嗎?”
“沒有。”
她給小騫打了通電話,問:“紀堯還在公司嗎?”
小騫猶豫了下:“總裁沒回家嗎?他下午一點多就出公司了。”
紀堯會去哪裡?
她冷靜想一想,跑出去叫來老傅開車,送自己去WinK酒店。
陸紀堯若是來住酒店,必然是會預留出來一間總統套房。酒店的人認識她,直接給了房卡。她坐電梯上了頂樓,這一層獨戶,十分安靜。她都做好會被陸紀堯怒罵一頓的準備了,敲了幾下門沒回應直接刷卡進去。
屋子很大,地上桌上橫七豎八都是紅酒瓶。
陸紀堯躺在牀上睡覺,不發一聲。
他素來警覺,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醒。這次夏如秋都快走到牀邊了,他都沒醒。酒氣
濃重不說,臉紅彤彤的,頭髮都沒幹溼漉漉地枕在雪白的枕頭上。
“紀堯……”她蹲下身,輕輕推了推他。
他眉頭小小蹙了下,長長的睫毛顫動,緩緩睜開眼。黑漆漆的眼睛,像是沒有焦距一樣,沒有平常的戾氣略顯單純得眨了幾下又合上。她再去推一下,換來他一聲小小吱聲:“嗯。”
陸紀堯怎麼會這麼溫順?
她狐疑得去摸他臉,果然滾燙髮熱。搬不動他,夏如秋趕緊給蘇以維打了電話。等蘇以維趕到,看了眼酒瓶後量體溫,說:“39。6度。”
蘇以維給他打了退燒針、掛水。
忙完後,奇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他發燒成這樣。”
“謝謝。”夏如秋垂眸,挨着牀沿坐下,緊握着他的手。蘇以維說:“有事再給我打電話。”
她點點頭,送他出去。
這一整夜,夏如秋片刻不離得照顧着他。等他熱度逐漸消下去,才放鬆下來,趴在牀邊小睡會兒。陸紀堯醒來時,側頭就見到她的睡顏,又看了眼牀邊的吊瓶,覺得腦子還是有些昏。望着她的睡顏,他伸手想去觸摸,可指尖將要觸到後縮手,嘆了口氣,拔了針頭下牀要去洗手間。他一動,夏如秋就醒了。
“你要去哪裡?”她站起身,上去攙他,被陸紀堯揮開:“你回家去。”
她搖頭:“你昨晚發燒了。”
“沒事了,我想一個人靜幾天。”他皺眉一臉不舒服。
她固執得不願意妥協:“不行,你還很虛,我得留下來。”
他一下子被觸到穴位般,冷冷看她:“你留下來做什麼?給我解釋八卦雜誌的事嗎?說你和蕭立嶸沒什麼關係?”
夏如秋垂眸,手鬆了下。
陸紀堯察覺到,一把拉住她鬆滑下來的手,說:“你告訴我,你和蕭立嶸沒什麼,你說我就信,你說啊!”
“……我、我……我也不知道那晚到底……”她捂住臉,嗓音抽泣。
不想騙他。
陸紀堯深吸口氣,閉眼驀地笑出聲,鬆開她的手,冷喝:“出去!”
“紀堯……”
“走!”
她倒退一步,忍着眼淚,順着他的意思走出去。
門傳來啪嗒關合聲,他覺得疲憊至極站在那很久很久。知道電話鈴聲傳來,是陸見森的電話,開頭一句就是責問:“你那邊怎麼回事?八卦雜誌都刊登出來了!我提醒你,咱爸心臟一直不好。這邊我已經扣壓下來消息不外放,他暫時還不知道。你這幾天就給我處理乾淨!來了陸家就不許和蕭氏有任何牽扯!更何況是這種tao色緋聞!”
陸紀堯也冒火:“我老婆我自己最清楚!”
說完猛地將手機摔出去。
陸紀堯一直沒回家,一直在WinK,八卦緋聞他已經派人處理,消息傳了半會兒就消失乾淨,彷彿根本就沒有這樁緋聞出現過。別墅裡打來電話給他時,他正坐在沙發裡摁着遙控器,看着電視。
但沒一個能令他定下心來。
管家打的酒店房間座機:“先生,夫人在你那嗎?”
他皺眉:“沒有。”
又追問:“她、沒回家
嗎?”
管家有些焦急:“沒有,前晚去找你後就沒回來。”
正說着,電視里正在播放一樁交通事故。就在WinK不遠的一條街上,車輛發生追尾事故,直接撞倒最前面過馬路的一女子。因傷亡慘重,電視放映出來,打了馬賽克。那最前面的姑娘,身軀卷在車底,穿着一套雪白套裝,就是那天夏如秋來時穿得。
連鞋……都一樣。
陸紀堯豁然睜眼,握着遙控器的手顫抖。
連衣服都沒換,直接抓了車鑰匙往外跑。開車去停屍殯儀館路上,他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發抖,等到了局子外,下車竟然發現腿一軟差點摔跤。停屍間裡,隔着一層簾子,一個個冷凍櫃生硬的顏色。員工將其中一個抽屜拉出來,拉開屍體袋時,叮囑一句:“你要有心理準備,死者出車禍直接卷在車底,可能……有點辨認不出。”
他點頭。
分明做好準備,拉鍊拉下的一刻,他還是心裡猛地被掐住。面前的人,滿臉的鮮血、皮肉。活生生的一個人,現在完全沒了氣息。員工唉聲嘆息:“年紀輕輕的,據說還是個學生。”
陸紀堯閉眼,眼淚順着眼尾淌下,“都怪我,我爲什麼要趕你走……該死的是我。”
“小秋……小秋……”他喃喃自語,抱着她的冰冷的軀體,終於放下形象放聲大哭。他覺得心裡像是被人狠心挖去一大塊,又痛又涼。什麼蕭立嶸,他不在乎了。
什麼緋聞,他不在乎!
他在停屍間待了很久,員工來來回回拉了好幾次他都不願意走,知道有人說:“先生,你去辦理手續吧,不然她要一直待在這裡了。”
對,要辦手續。這裡這麼冷,這麼多屍體,小秋會害怕的。
她那麼膽小。
坐在長廊外椅子上,等待員工辦理章程。他整個人都像沒了靈魂一樣,眼神都是空洞的,仿若死了一樣,世間再沒有什麼能令他起到半點情緒波瀾。
直到小騫跑來,氣喘吁吁得說:“總裁,你來這幹什麼?”
他沒說話,只是耷拉着腦袋,地上有淚水滴落成橢圓潮溼。小騫都被他嚇到了,總裁是在……是在哭?!
“她死了……我害死的。”他咕噥道。
小騫一頭霧水:“誰死了?”
他搖頭,不說話了。小騫趕緊說:“管家給你打電話突然沒聲,嚇壞了給我打了電話,我查了好久才找到你。管家說夫人前晚之後沒回去,擔心死了。我特地來想你彙報這件事,夫人去南城郊縣了。”
陸紀堯一震,良久不敢置信得擡起頭:“……你說什麼?”
“夫人回南城郊縣了,昨晚的輪渡。”
陸紀堯心裡大起大落,驀地笑出來,真的大笑起來。之前停屍房的員工一臉憐憫得看着他,心想好好一個小夥子,多半是瘋了,一會兒大哭一會兒大笑的。
連小騫都跟見鬼一樣看着他,這……怎麼回事啊?
辦理章程的窗口有員工喊:“方慧婕,方慧婕家屬呢?”
小騫說:“這是總裁親戚嗎?”
陸紀堯拍拍他肩:“替人姑娘找到家人吧。”
說完握着車鑰匙奔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