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淳不意外地在這一刻蘇伶歌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抹久違的亮光,卻是帶着不易被察覺的慌亂。
男人不動聲色,緩緩點頭,“對,任何!”
也許,也包括此刻蹲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的命,甚至命運。
原本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蘇伶歌該是寬心纔是。只是此刻的臉色,卻無聲地再度慘白了幾分。她咬着脣,在血液在身體裡急速流轉的那那一瞬間,握緊雙拳。一瞬間停止了脊背,擡頭對上了男人一雙微微審視的雙眼。
“那好,赫連淳,我要莫氏集團!”
赫連淳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這個在自己面前強裝鎮定的女人,“再說一遍,你要什麼?”
蘇伶歌早就心意已決,跟赫連淳對視的雙眼半分不離,“我說,我答應一輩子在你身邊。但是,我要莫氏!”
就是他聽到的沒錯。
他費盡心思從陸芷凝跟莫蒼雲手裡奪回來的莫氏,她要。
空氣裡,陷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關了窗戶室內甚至還開着暖氣,蘇伶歌在男人那雙陰晴不定的眸子的盯視下,背後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手心裡也是。
她覺得冷。
鼓足了勇氣,蘇伶歌的臉上頓時有了一種豁出去的表情。
“怎麼?不是說只要我留在你身邊,我要什麼你都給嗎?”蘇伶歌在那一片冰冷裡發出一絲輕顫的冷笑,“如今我不過是想要一個小小的莫氏,赫連淳,你給不起?”
話音剛落,身邊的男人就發出了一聲極爲響亮的笑聲。赫連淳站起來,胸膛因爲激烈的笑聲而變得震顫不已。男人走到偌大臥室一邊的酒架上。一邊笑,一邊將紅色的液體倒在高臺上的高腳杯子裡。
酒紅色的液體,在透明的玻璃被子裡,映襯出赫連淳一張幾乎扭曲的臉孔。
“嘩啦啦”的液體聲,伴隨着赫連淳響亮的笑聲,讓原本就緊張的蘇伶頓時變得坐立難安。她“蹭”的從牀上站起來,瞪着男人越發修長的背影。
“赫連淳,這
是什麼好笑的事情嗎?不過就是一個莫氏集團,給,或者不給?”不過是句話的事情,這個男人硬是給她笑成了幾分她在緊張心虛的味道。
液體聲跟男人的笑聲同時停止,赫連淳絲毫沒有將蘇伶歌的憤怒放在心上。用最緩慢優雅的姿勢,捏起高腳杯,紅色的液體,晃動着男人微微勾脣卻涼薄的臉。
“給!”
一個字,赫連淳猛的擡頭,將高腳杯子裡的液體一飲而盡。
“如你所說,不過是一個莫氏,當然給!
蘇伶歌微微發愣,清醒過來的時候,臉色仍是沒有好看幾分,“你確定,我要的是莫氏集團的所有,所有!”
那樣矛盾的蘇伶歌,何止赫連淳覺得怪異,連蘇伶歌自己都覺得怪異。
她明明那麼迫切地想要從這個男人的手裡得到莫氏的所有股份,但她的反應,卻分明是一副他不答應她便如釋重負的感覺。
赫連淳笑了,轉過身,隔着不遠的距離,眉目生輝,蘇伶歌卻偏生看出了那眉目之間的寒意流瀉。
“歌兒,你的江城哥,還教了你什麼?”赫連淳很是滿意地欣賞着蘇伶歌的臉色瞬間刷白的樣子,臉上倒是平靜的很,完全看不到有某種山雨欲來前的氣息,“除了莫氏,他就沒教唆你,要我的命?”
即便蘇伶歌已經極力掩飾的很好,但這種小動作在赫連淳的面前。即便男人不動聲色,怕是也會不攻自破吧?
“我沒有!”
蘇伶歌在那一刻無比痛恨自己所有的表情都會表現在臉上的特質,但是有關沈江城,任是赫連淳如何看破,她也是不會承認的。
“你別忘了,狗急了會跳牆,人也是會變的!”
那樣竭斯底裡,憤怒,臉色漲紅的蘇伶歌,怎麼看都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但赫連淳的心思蘇伶歌看不透,便只能任由他像是在看小丑表演一般,自己拼盡全力,也要拼出一個不堪一擊的舞臺。
沈江城逼迫的眉眼好像在近在眼前,男人的聲音,隔着過去的時間,依然
可以穿透蘇伶歌的耳膜。
“蘇伶歌,你要記得。那個男人,不是你可以愛的男人,他是你的仇人,仇人!”
沈江城還說。
“小歌,那個男人曾經一手毀了你的一切。那麼今天,他在意什麼,介意什麼,你便要從他的手裡要走什麼!”
蘇伶歌也曾問過沈江城,“你爲什麼覺得,他就一定會答應我?”
莫氏是赫連淳多年來計劃裡最重要的一部分,但凡是知情的人,都瞭解一個莫氏在赫連淳心裡的特殊意義。
直到自己面對赫連淳回答的這一刻,蘇伶歌也沒忘記當時沈江城回答。
“因爲他愛你!”
“因爲你是他所有在意的人事裡面,最重要的一個人。你能超越其他,自然也可以輕易毀了其他。”
蘇伶歌不明白自己怎麼了,她覺得生氣,覺得難過。卻又在生氣難過的邊緣,每每浮現出沈江城的聲音。
“蘇伶歌,別忘了你姐姐的死!”
那是她明明得到也永遠不能觸及的,一個男人的愛。
那是她哪怕越過了世俗的底線,也不能圓滿的人生。
蘇伶歌的身體隱隱發抖,看着赫連淳的目光隱隱瀰漫起一股淡淡的霧氣。有那麼一刻,她好想質問那個男人。
你爲什麼要同意,爲什麼?
你知不知道......
但是出口的,竟然成了一個女人貪心不足的話,“赫連淳,既然答應了,你又何必計較我的心思。你讓我留在你的身邊,這就是籌碼吶!”
她好想看看自己那一刻的臉。
極爲難得,赫連淳再度發笑。男人坐在高腳椅子上,笑容剔透在透明的玻璃杯子上。
“那是當然!”
這下子,輪到蘇伶歌站在原地,發愣,無法反應。
窗外,夜色無聲無息地融進一片濃稠的黑暗之中。窗外蟲聲陣陣,有風發出細微的響動,擦着窗臺瞬間飛過,周而復始。
光景籠聚,如同情人間的交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