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朵家人留下來的,還有一本各種常見病的指南,全都是手寫,沒有太專業的術語,簡潔且通俗易懂。
野外受傷的緊急處理方法。
製作飲用水的方法。
“他們確實教了你足夠多。”
這是他們幫助林朵朵對災難的抗爭。
有的是幫助林朵朵活下去,有的是活下去之後的事,甚至很多年後可能用到的方案。
一份多年前的生存指南,甚至如果他們還活着,白驍懷疑還會繼續下去,直到他們離開的那天,把一切留給她,林朵朵在迷茫時,也可以找到前行的路。
她不是獨自在活着,她有多年前的後援。
林朵朵道:“你的出現就被我外公預測到了,在病毒變異的過程中,可能會出現與病毒共存的感染者,保持感染前的理智。”
“他還預測了很多,這只是一種可能。”白驍道。
“你就說對不對吧!”林朵朵道。
“好吧,他們是正確的。”
白驍感覺手上的傷口該換藥了,拿了幾片葉子想讓林朵朵幫忙嚼一下,然後忽然轉頭看了看身後,他怕會被某個地方林朵朵被感染成喪屍的父親跑出來打一頓。
想了想,還是自己去找了之前的瓦罐和小木錘,將葉子搗爛敷上。
“有沒有流膿?”林朵朵問。
“沒有,變化不明顯,沒有繼續惡化。”白驍觀察着,和筆記本上記載的被動物感染後的症狀對照。
先是發炎,然後傷口失去活力變得僵硬,之後流膿,潰爛,大範圍惡化,這一切很迅速,目前他只停留在傷口僵硬這裡,就沒有惡化下去。
“我大概能活下來。”白驍道,“喪屍弄不死我,使我成爲喪屍王,區區動物,它奈何不了我,下次該我咬它了。”
“活下來就把我的棚子修好。”林朵朵指着牆邊的廢墟對喪屍王說。
“明天,明天我去那些破房子拆點木頭,給你修上。”
白驍也很喜歡這個遮風擋雨的棚子,它可以讓他蹭飯,而現在馬上天黑了,他連個容身的地方都沒了。
“我能不能,睡到那個廚房裡?”白驍問。
“不可以,在廚房這種地方,你流口水的話太危險了。”林朵朵搖頭,白驍畢竟是個感染者。
“那我在屋檐下面湊合一宿吧,你鎖好門。”
“嗯……把那個褥子墊過去。”
進城的時候天台也睡過,大倉庫也睡過,甚至連被褥都沒有,只有個泡沫板然後蓋着衣服,只要安全就不算事,白驍和林朵朵都沒覺得有什麼,簡單做了安排,林朵朵躲進那個支起的牀單後面沖涼。
“話說伱是不是該找個喪屍,試試能不能生小喪屍?”林朵朵一邊沖涼一邊想起來。
“我有病?”白驍疑惑,“不對,是你有病。”
“早知道在城裡給你相個媳婦,那些困在樓裡的喪屍好看點,還算完整,也比較白。”
林朵朵覺得神奇,毫無疑問,白驍也許真的能娶個喪屍媳婦。
“請停止你這麼奇怪的想法。”
白驍無法忍受,城裡的喪屍就算看起來白,看起來體面,那也是喪屍。
“再唱首歌吧。”林朵朵說。
“不會把財叔和二蛋引來嗎?”
“它們也就在院子外面遊蕩一會兒。”
林朵朵說着,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一個場景,有次也是這個院裡,她拼命製造動靜,想吸引財叔和二蛋,還有以前遊蕩在村子附近的另一隻陌生喪屍。
她歪了歪頭,仔細思索一陣,才記起來,那是最初剛獨自生活的時候,她還沒有習慣安靜,也沒有習慣一個人,寂靜無聲的夜晚沒有一點聲音,於是她赤着腳從牀上爬起來,到院裡拿一根棍子使勁敲三輪車,敲鐵架子。
然後財叔和二蛋他們過來了,徘徊在院牆外嘶叫,夜晚也終於不再那麼安靜的讓人發瘋。
後來的很多次夜裡,她都是這麼過的,直到慢慢習慣了安靜。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三輪車上現在還有那時敲出來的痕跡。
“讓我再看你一遍從南到北
像是被五環路矇住的雙眼
請你再講一遍關於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
”
白驍感染後變得沙啞的聲音響起來,林朵朵覺得從城裡撿回來那個破木頭盒子……應該叫吉他,是個很明智的決定。
衝完了涼,她披上一件衣服,坐在門檻上,用一隻手撐着下巴,剛入夜,風很清涼。
這大概就是,曾經聽說過的,人們災難前的生活,洗澡,聽歌,睡覺。
院牆外響起了動靜,不知道是二蛋還是財叔,在外面一起聽着災難後大概再沒出現過的旋律。
“和上次聽的不一樣。”等白驍靜下來,林朵朵說。
白驍道:“我會很多。”
“你家裡人教的嗎?”
“你就當是吧。”
“真好。”
林朵朵嘆息道,從門檻上站起來,進屋休息了。
越來越接近夏天,星光也一天天明亮起來,今晚天氣很好,繁星璀璨,月色如銀。
白驍映着微光,在屋檐下坐下,背後是屋裡的林朵朵,前面是院外還沒離去的喪屍。
錢堇……白驍想起筆記上那個名字,他猜測是錢嬸的名字,可能和林朵朵的父母在災難前就認識。
很好聽的名字。
曾經也是年輕漂亮的一個女人,很幸福,後來才變成坐在暮氣沉沉的院子裡,那個目光銳利的老太太。
上一代人經歷了太多。
天亮了,林朵朵端槍出去,如同巡視自己領地的國王,而那些喪屍都是她的子民。
她比自己更像個王,白驍感覺。
喪屍王戴着墨鏡也轉悠在空無一人的村子裡,打量哪個院裡有能用的修補棚子的材料,準備拆下來用,同時熟悉環境,看哪裡保存的好,也許以後就是他住的地方了。
反正沒人阻礙,也沒有人反對。
修好棚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以前常坐辦公室的白驍就沒什麼頭緒,既要結實又要嚴密,不能漏水,他和林朵朵清理了一下午,纔將廢墟清出來,然後把還能用的材料歸置好。
東拼西湊,花了好幾天,纔將棚子重新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