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寧璞玉不明白:“我是被蛇咬傷的,他怎麼會有解藥?”
“這種蛇很特別。”冷衍解釋道:“不是中原能看見的。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讓人去追查蛇的由來。”
“勞您費心。”寧璞玉想了想。“爺要是不反對,我想擇一對好看的羊脂白玉如意,送給三殿下側妃安枕。她有孕在身,也算是表表我的心意。”
“好。”冷衍點頭:“讓馮鋮去辦就是。”
“多謝爺。”寧璞玉不想欠冷決人情,畢竟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一對羊脂白玉如意,當然抵不上她的命珍貴。可是她能給冷決的,也就這有這些而已。
說完了這番話,兩個人就都沉默起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誰都不敢看對方的臉。
“你歇着吧。”好一會兒,冷衍纔打破僵局,起身走出去。
雖然這一時,兩個人有些彆彆扭扭的,但他心裡很高興,也很暖。
只要她沒事,什麼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芽枝端了熱氣騰騰的飯菜進來的時候,寧側妃正看着某處發呆。
“娘娘別擔心,爺找了最好的太醫調製祛疤痕的藥膏。等你的傷好了就能用。擔保不會留下一點痕跡的。”
“我正餓呢,真香。”寧璞玉沒接話頭,看着熱氣騰騰的飯菜,只覺得很舒服。
只是還沒吃上兩口,馮鋮就急匆匆的闖了進來:“寧側妃,奴才得罪了。”
“什麼事啊?”寧璞玉被他嚇着了,趕忙放下碗筷。
“爺查到了毒蛇的來歷,現在正在醉心樓打發脾氣呢。說是要……要動用家法,賞鞭子。”馮鋮回答的雖然很隱晦,但是誰都能明白了。
原來毒蛇是靳佩瑤弄進府來的。
芽枝撇了撇嘴,不悅道:“她幾次三番的害人,動用家法合情合理啊。若是不給她這點教訓,往後二皇子府裡可還有規矩嗎?倒是你挺奇怪的,怎麼還來爲她這種人求情?”
“什麼啊!”馮鋮喘勻了氣:“若只是靳主子的事,我纔不來多這個嘴呢。宮裡才傳出的話來,說……說……”
“說什麼?”芽枝急的不行:“你就別結結巴巴吊人胃口了!”
“哎呦,別打岔。”馮鋮沉了口氣,終於說了個清楚:“宮裡剛傳出消息,說皇上冊封了靳主子的姑母,靳氏爲馨妃。”
“新妃?”
“不是新妃,是溫馨的馨。”馮鋮竟然聽出來寧側妃說的“新”字,並不是靳卿馨名字裡的那個字。
“這麼……出其不意。”寧璞玉本來想說這麼驚悚的。
到那時話到了嘴邊,還是改了一下。畢竟皇家的事情,輪不到她這個小丫頭來點評。
“可不是麼!”馮鋮這會兒又開始着急了。“所以寧側妃,您趕緊想個辦法啊。靳主子明日一早,還要進宮恭賀馨妃冊封之喜。這要是被爺打壞了,那可怎麼得了。何況……馨妃是從前宸貴妃的人,宸貴妃本就不喜歡側妃您,保不齊馨妃心裡也對您不滿呢。這時候,冤家宜解不宜結。”
“好。”寧璞玉點頭:“我這就過去。你先回去攔着爺。”
“好嘞。”馮鋮覺得寧側妃是這府裡最講道理的主子了。
芽枝嘆了口氣:“娘娘纔好一點,就要爲旁人走這一趟嗎?何況這個人,還是差點要了您命的人。”
“我是……爲咱們爺。”說不討厭靳佩瑤,那是假的。
誰也不是聖人,她幾次三番的下毒手,又是尋死又是蛇的,這要是能忍,還不得是菩薩轉世的心懷。
可宮裡的局面,寧璞玉見識到一次,就不想有第二次。
她不願意冷衍再返現。
再說,她也是有點小自大的。要對付靳佩瑤,讓她啞巴吃黃連,自食其果,有一百種一千種方法。何必用最笨的這種呢?
這麼想着坐上轎子,不一會就趕到了醉心樓。
寧璞珍正等在外面,看見璞玉從轎子上走下來,心裡輕哂了不少。“璞玉,你沒事就好。”
“我沒事,不過看起來……姐姐你好像有什麼事。眼睛怎麼這麼腫?”
搖了搖頭,寧璞珍微微一笑:“沒事。你趕緊進去吧。”
“姐姐是擔心我,怕我有事纔會這樣吧?”寧璞玉有些心疼她。“你放心,我命硬着呢,沒這麼容易死。倒是你,別再胡思亂想,熬壞了身子。”
寧璞珍頷首。其實要不是現在裡頭正亂着,她真相跟璞玉好好解釋。
從頭到尾,她頂多就是羨慕,妒忌,可從沒有恨過她。更沒想過叫她去死……
“爺。”寧璞玉走進去的時候,靳佩瑤哭的特別悽慘。
那嘶吼的聲音,聽着就跟銼子磨耳朵一樣,吱嘎吱嘎的很難受。
“你來做什麼?”靳佩瑤猛然站了起來,惡狠狠的瞪着她:“你還嫌害我害的不夠慘嗎?你可知道,爺是二殿下,爺身邊不可能只有你一個女人!憑什麼你獲寵,就要踩在被人的頭上恣意妄爲。我就是恨你讓我一無所有,我恨你讓爺這般討厭我,寧璞玉,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不去死呢?”
這麼蠢的話,也就只有靳佩瑤才能說出來。並且還是當着爺的面。
榮燕雯低着頭一言不發,生怕靳氏哪根筋不對,連累她跟着遭殃。並且馨妃的事情,府裡已經傳遍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爺怎麼也得給馨妃這個面子不是。
一時半會兒,這靳佩瑤還真未必死的了。
“你怎麼不去死!”靳佩瑤雙眼噴火,恨不得把她活活燒死。“寧璞玉!你爲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
“爺,靳姐姐上回碰傷了頭,想必是留下了後遺症。易激動,激動起來就滿嘴胡話。您確實不該和她計較。妾身以爲,不如請靳姐姐明日入宮,一來恭賀馨妃冊封之喜。二來,也找個太醫好好瞧一瞧。病向淺中醫。”
“你纔有病!”靳佩瑤惱火的不行。
“我有沒有不關你的事。”寧璞玉湊近她淺笑輒止。“但似乎,現在你有病,會連累整個府邸。你捨得,讓爺因你而受責嗎?”
她知道女人的軟肋,一般都是男人。
尤其靳佩瑤這樣在意恩寵,這樣愛吃醋,心裡一定是很喜歡冷衍的。
果然,這話出口,對方的臉色緩和了不少。
榮燕雯見縫插針,適時的說:”是啊,佩瑤,馨妃娘娘冊封之喜,咱們總要去賀一賀。你頭上的傷,纔剛剛好一些了,就別再生事,叫娘娘擔心你。“
說實在的,寧璞珍並不樂觀。儘管靳佩瑤被寧璞玉阻喝住,但根本就無濟於事。現在不是她消停這件事就過去了,而是要冷衍不生她的氣。
可惜璞玉和榮燕雯都把這件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皇子妃怎麼看?”冷衍忽然開口,直接相問。
寧璞珍有些心慌,但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毒蛇帶進府中,奪去了兩條性命,還差點就害死寧側妃……妾身覺得,這件事不可以就這麼了結。即便不請家法,也要從重議處。否則,二皇子府還有什麼規矩可言。”
“說的對。”冷衍沉眉點頭。
寧璞玉疑惑的看了看姐姐,她不懂這時候,姐姐爲什麼會有這個決定。
與她相視而笑的時候,寧璞珍心裡卻很坦然。如果一定要有個醜人,她願意替爺做。也願意替妹妹分擔,讓靳氏來恨自己就好。
“去請鞭子。”冷衍瞟了馮鋮。
馮鋮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硬着頭皮退了下去。
心想能多拖延一會兒就多一會兒,說不定爺就改變主意了呢!
“爺。”靳佩瑤滿臉是淚,跪着來到他膝邊。“您真的非要這麼絕情嗎?”
“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冷衍托起她的下頜,看着她紅腫的雙眼,冷聲說道。“只怪我從前太寬容你。”
是啊,這話是冷衍的心裡話。
當初柴房失火,查明是嫦笑所爲,就該當機立斷給她這個當主子的一點顏色。
後面的事也許就不會發生了。
可即便最終,安排她去了念歆庵幾月,還是無濟於事。
這樣輕的懲罰,根本不足叫她醒悟或者忌憚。
“爺。不如……”寧璞玉想說,不如算了。要罰其實很多種方法。
“爺,不如不用鞭子,該用藤條吧。”寧璞珍搶了話頭來說。“藤條畢竟比較細,落下的傷口畢竟不會那麼明顯。只不過痛還是一樣的痛。”
靳佩瑤倒吸了一口涼氣,滿心怨恨:“皇子妃,你就非要這麼庇護你這個妹妹嗎?”
“我不是護着她,我是想叫醒你。你可知同爲姐妹,你這樣的伎倆也太狠毒了。”寧璞珍是真的心有餘悸。“陳嬤嬤和那侍婢,兩條人命就斷送在那毒蛇之口。你到現在,難道還沒有半點悔疚之心嗎?”
“那是她們該死。”靳佩瑤咬牙切齒的說:“她們不自己送上門去,爲什麼要死。那陳嬤嬤要是沒有私心,怎麼會貪圖我的銀子,把那毒蛇藏在牀底下?”
“夠了。”榮燕雯生怕她再多說一句,連忙道:“佩瑤,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既然錯了,就要認。何況皇子妃沒有說錯,藤條的確比鞭子輕了許多。責罰的意義,是要你悔改而不是要你滿身傷痕。現在還這樣嘴硬,你是要存心惹爺生氣嗎?”
一個勁兒的給她使眼色,榮燕雯是真的沒別的辦法了。“佩瑤,你別再鬧了,趕緊解決這件事好不好?”
“好。”靳佩瑤再一次站起來,凝神走到寧璞玉面前。“不就是家法麼?爺您定個數,妾身要是受不住,死了也是活該。”
眉心一緊,她咬着貝齒道:“不過我有個條件,我要寧側妃來執行。鞭子也好,藤條也罷,經她的手落在我身上,那才叫我心服口服。再也沒有任何怨言了。”
“馮鋮,聽皇子妃的。”冷衍不是想拿靳佩瑤撒氣。
他是怪自己,即便面對着面,也難護着璞玉周全。
靳佩瑤冷冷一笑,張開了雙臂。
馮鋮轉身取了藤條過來,滿面擔憂的走上前。“爺,這藤條……”
寧璞玉纔不想打,本來就已經是解不開的仇恨了。她不想再這樣鬥下去。
說真的,冷衍也不想她動手。寧可自己去抽靳氏,都不願意璞玉擔這個罪名。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本賬,計較着得失,計較多寡。
寧璞珍忽然起身走過去,一把奪過馮鋮手裡的藤條,朝着靳佩瑤狠狠的揮下去。
“啊!皇子妃,你……”靳佩瑤疼的齜牙咧嘴。
“身爲皇子妃,以身正家法沒有什麼不妥。璞玉有傷在身,我這個當姐姐的如何不能代勞?”寧璞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靳佩瑤顫抖,她也跟着哆嗦。
爺,璞玉,你們都是我最親的人。
爲你們,做惡人還是做醜人我的願意。
她的淚水,無聲無息的順着臉頰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