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衍對他,沒有半點同情,只覺得好笑。“你非要在這裡被人捉住,我沒有意見。”
言外之意,你的身份被揭穿,丟的是你自己的臉。
“你爲什麼就是不肯承認?”
“我沒有什麼好承認的。”冷衍凜眉,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睛。
但實際上,他不用看也明白是爲什麼。
“你們都下去。”冷衍吼了一嗓子。“誰也不許插手。”
“四殿下,您沒事吧?”
人羣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
衆人的目光一下被吸引過去。
黑衣人趁機行動,連續幾個跳躍躥到了冷衍面前:“你不是很愛她嗎?至少在我面前表現的是這個樣子。那爲什麼不跟她說實話?現在,被我發現了你的秘密,就要這樣殺人滅口嗎?”
“冷決,你胡說什麼?”冷衍明顯感覺到,發生了很多事情,是他並不知道。
“哼。”冷決皺起眉:“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既然我是入宮刺殺你,那你我之間也該做個了斷。”
他這麼說,冷衍就明白了。“跟我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冷決心裡只有恨。他一念之差,就別他奪走了璞玉。
現在,即便是他再怎麼挽回,璞玉的心也不會回來了。
“你是該死,但絕不能這麼死。”冷衍已經看明白了整件事,不願意和他交手。
於是找找避讓。
可冷決卻視死如歸,恨不得一招之內就將對方打倒。
“皇上駕到——”
外頭,是首領太監嗓音急切的通傳。
“再不走,你就沒有機會了。”冷衍一時情急,不得已說出一句話來:“你總不能逼着她跟你一起死!”
“你敢。”冷決果然被他激怒了:“你太卑鄙了。”
冷衍轉身,就近的窗口躍了出去。
冷決自然得跟上,難不成,他連璞玉都不打算放過?
再不追出去,就沒有機會了。也許,只是他能爲璞玉做的最後一件事。
兩個人就這麼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離開了。
冷寅眼角的餘光看了個清楚,脣邊卻只有痛苦留下的痕跡。“別管我,你們快去追。”
追不上纔好呢,最好一個都別回來。
皇帝痛冷濉一起進來,也只是撲了個空名。
“刺客到底是何人,爲何在藏龍殿生事?”皇帝凜眉,目光嚴厲的劃過冷寅的臉龐。
“啓稟父皇,場面混亂兒臣一時沒有看清。那刺客黑衣蒙面,不知是誰!”
說話這話的時候,冷寅與冷濉對視一眼。
兩個人算是心照不宣。
“冷衍呢?”皇帝臉色並不好看。
“二皇兄飛身而去,那刺客就跟着追上。似是……衝着他來的。”冷寅故意說的有些猶豫不決。
“父皇,許是二皇弟聽見首領太監的通傳,不想刺客驚擾了您,這才引他出去。未必就是衝着他來的。可能這裡面有些誤會。”冷濉不喜歡聽冷寅這樣的說辭,故而解釋道。
皇帝微微頷首:“不管如何,叫人趕緊去追。”
“是。”兩位皇子齊聲應下,卻各懷心思。
皇帝不愛看這亂七八糟的場面,轉身吩咐首領太監:“去春華宮。”
冷衍給了他一匹馬,引他一路往北,直接出了皇城。
這時候,滄浪園裡也不安靜。
寧璞玉喝茶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撿起碎片的時候,有扎破了手。
“到底是怎麼回事?”竹節嘆氣:“怎麼好像什麼事情都不順利?也不知道爺這會兒在宮裡怎麼樣了。”
話音還沒落,馮鋮就箭一樣的闖進來。
這麼大的動靜,驚得芽枝差點打碎第二個杯子,茶水灑了一身。
“寧側妃,大事不好了。二殿下在宮中遇刺,追着刺客不見了蹤影。”馮鋮已經叫人到處去找了,並且宮裡也動用了大量的戍衛。
可惜,到現在爲止,沒有人找到二殿下的行蹤。
“怎麼會這樣?”寧璞玉看着自己被扎破的手指,再也坐不住了。
她以爲,經過上一回的事,宮裡總能消停一段日子。
沒想到瞬間,暴風雨就再次襲來。打的人不知道該怎麼躲避纔是。
“想見他嗎?”窗外,女子的聲音格外清冷。“也許死之前,他很希望能見到你呢!”
“誰?”竹節和馮鋮異口同聲的問,警惕的走到了窗邊。
寧璞玉也跟着走過去,窗子並沒有關上,她依稀覺得這個人很眼熟。
“我們是不是見過?”
黑衣人笑了笑:“寧側妃眼力不錯。這園子這廂房,我不是頭一回來了。”
“側妃,走遠些。”竹節感覺到這女人身上的殺氣,手裡竟然冒出了冷汗。
馮鋮也格外警惕,生怕對方出其不備。
“不必這樣草木皆兵的。我要殺了她,你們攔不住。”女子的聲音有些沉冷。“何況,要殺她也不必我親自動手。”
這一點,寧璞玉信。
她甚至能隱隱感覺出來,這幾次遇險,似乎都和這個女人有關。
“你說誰臨死前想見我?”寧璞玉往前走了一步。“他在哪?”
知覺告訴她,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冷決。
“你最想見誰,就是誰。”女子伸出了一隻手:“去嗎?”
“不行。”竹節攔在寧側妃身前:“這女人鬼鬼祟祟不安好心,你不能跟她走。”
其實她還想說,這女人功夫不簡單。
然而她還沒有說出口,寧側妃就已經把手遞上去了。
“娘娘,您不能去。”馮鋮急得不行,他比誰都清楚這個女人的身份。“有什麼事情,我們這些當奴才的,跟爺沒法交代。”
“不用你們交代。”黑衣女子輕輕一笑:“我自己會跟他說清楚的。”
她扯着寧璞玉的手,輕輕一帶,就把人從窗子里拉了出來。
竹節和馮鋮不敢硬碰硬,怕寧側妃吃虧。
只有眼睜睜的看着她被帶走。
這邊,冷衍與冷決來到了一處荒僻之地,再往前就是懸崖絕壁了。
“這麼多年了,我終於還是輸給你。”冷決身上快沒有力氣了。
“沒到最後一口氣就認輸,不像你。”冷衍有些鄙夷的看着他。
解開蒙在臉上的黑布,冷決凝眸:“當初我一念之差,讓寧歷晟退了聘禮。你緊跟着下聘,非要在同一日迎娶璞玉。我以爲你只是爲了叫我難堪,沒想到,她纔是你握在手上的刀子。你爲了害我,連她的命都不顧及。”
“你信不信都好,這件事不是我所爲。”冷衍只得,是對他下重手這件事。
他知道是誰在背後下功夫,也知道這是一盤無解的死棋。“是什麼招式,告訴我。”
“呵呵。”冷決難以置信的笑了:“到這個時候,你還要擺出這麼一張嘴臉來同情我?我不怕死,只是不甘心最終……連……”
連璞玉都失去了。
冷決真的沒想過,她會不願意跟他走。
原來女人的心真的很善變,一旦變了,就怎麼也拉不回來。
“那是你自作自受!”冷衍說話沒客氣,不過也是心存感激。
當初不是他做的這麼絕,他也不會想接璞玉入府。
陰錯陽差,竟然是天賜良緣。
想起這些,冷衍的脣邊不禁浮現一抹笑容。
“殺了他,你喜歡的人就會回到你身邊。”女子的聲音清冷:“他活着,註定你就只能是個錯誤。”
“瀠繞,你到底想怎麼樣?”冷衍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精心安排的。
女子沒搭理她,只是從指縫裡彈出一個小石子。
石子擊中了冷決的頭。
一下子,他整個人都彈起來了。“你這麼做,他會沒命的。”冷衍很生氣,目光裡充滿了憤怒。
“我不這麼做,難道你會放過他?”
“整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你精心策劃的。”冷衍生氣的不行:“可是你到底爲什麼非要這麼做不可?我不是已經說了,前兩件事,我未必能做到,但是第三件事,你隨時可以。”
“哼。”瀠繞不以爲意的笑了笑:“我怎麼會眼睛這麼瞎,看上你了?你以爲這就是作爲一個男人的擔當嗎?你以爲我稀罕你這條命?冷衍,你叫我承受的錐心之痛,今日或者明日……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保準十倍百倍的償還你。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一了百了。”
冷決彈起來之後,腦子完全是懵的。
他聽不到別人在說什麼,耳朵裡只有嗡嗡的聲音。
“非要這樣不可嗎?”冷衍面無表情的問。
其實冷漠,不代表他不心痛。
“對。”瀠繞痛的不行,這些天,她沒有一刻不恨的。
怎麼也沒想到,所有的恨,竟然是源於一個她深愛的人。
“那不如你現在殺了我。”冷衍做不到對一個曾經深愛過的女人下狠手。
並且,她還救過他的命。
其實,如果不是她逼得太緊,他不想這樣和她說話。
心裡究竟是愧疚,還是愛,他區分不清。只是很想盡快平息這件事。
僅此而已。
“我殺了你,就可以奪回璞玉。”冷決忽然擡起頭,一雙眼血紅的眼滿是殺意。“我殺了你。”
他忽然就撲了上去,一手衝着冷衍的咽喉捏過去。
幸虧閃避及時,冷衍一邊躲,一邊試圖將他打暈。
“你們慢慢玩。”瀠繞輕巧的轉過身去,慢慢的從這裡走開。“反正至少要死一個!”
她忽然很享受這種感覺,看着她心愛的人,垂死掙扎的感覺。
這感覺,讓她痛,恨不得撲上去幫他。
也叫她痛快,恨不得他下一秒就嚥氣。
爲什麼要折磨自己?瀠繞沒有答案,卻好像只有這樣,才知道自己是真真切切活着的。
而寧璞玉被帶來這裡的時候,只看見冷決和冷衍打的難分難解。
對,帶她來的女人半道上就把她打暈了。
醒過來的時候,自己被捆在懸崖邊的一棵樹幹上,雙腳懸空。
那兩個男人,都在百米之外。
要不是冷衍天天穿一身藍色的袍子,而冷決的背影她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頭暈眼花的她,也不可能這麼快認出來。
“別打了!”她想喊,聲音卻很難發出來。喉嚨裡像是堵着一團棉花。
這感覺非常不好,很讓人着急。
寧璞玉奮力的扭動身子,希望能掙脫開繩子,可是身上竟然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這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
好好的,誰這麼無聊非得逼着她去死?
其實大概的內容,她能猜到一些。那個經常回來滄浪園的黑衣女子,一定是和冷衍密切相關的……
那她的目的是什麼?容不下他身邊有別的女人?
可是……府裡不是隻有她這個側妃吧?何以那女人就只是這麼恨她一個人呢?
“別打了……別打了……”
寧璞玉邊扭着身子,邊發出沙啞的喊聲。
可另外兩個人竟然真的都聽不到。
忽然,呲的一聲,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身子忽然就往下滑。
頓時心漏跳一拍,她以爲繩子斷了,自己這就要葬身懸崖之下了。
她閉上眼睛,緊緊皺眉。
可半天,好像又沒有什麼動靜了。
“冷衍,你選她還是選我?”身邊的女子,聲音嘹亮。背對着樹幹,手裡正扯着一根繩。
“你是誰,你爲什麼非要這樣對我?”寧璞玉強忍着腿軟的感覺,怒氣衝衝的問。“不用說了,那毒蛇,五殿下的死,都和你有關對不對?”
瀠繞根本不理她,看着愣在當場的冷衍,陰戾而笑。
“你要是選不出來,我就鬆手了。”
“瀠繞,你別胡鬧!”冷衍急壞了,可冷決就跟瘋了似的,根本沒有停手的意思。
“你不要救璞玉嗎?他現在命懸一線,你還要發瘋?”一記耳光扇過去,冷衍惱怒之後,只有滿心的震驚。
冷決像是回過神來,停了手,轉過身,眸子裡一道寒光:“璞玉,你別怕,我來救你……”
“先救你自己吧!”冷衍揚手,將他敲暈。
這麼做無非是希望他能留下一點體力,不要損耗了全部,內力枯竭而死。
同時,他也不希望他知道的更多。
瀠繞淺笑輒止,看着他慢慢走過來。蒙在臉上的黑紗,一直都沒有摘。“選好了麼?還是,我要再給你一些時間思考?”
“放過他,你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冷衍已經完全放下了身價和尊嚴,毫無銳氣。
很討厭這男人這幅嘴臉。瀠繞心裡的怒火一下子就被點了起來。瞬間鬆開手。
“啊——”寧璞玉嚇壞了。只感覺到身體再往下沉。“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