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姐姐陪太后說話的功夫,寧璞玉藉口胸悶,在壽凰宮裡轉悠了一圈。
陪着的侍婢水靈靈的,叫春心。
寧璞玉很喜歡這個丫頭,有意無意的問了她許多事情。
“這幾日,府裡不安寧,不知道宮裡是不是太平一些?”
春心笑笑,輕輕搖頭:“纔不是呢!奴婢可沒瞧見宮裡有太平的時候,尤其是宸貴妃薨逝之後,可是亂了好一陣子呢。”
“是麼?”寧璞玉眨巴着眼睛,故作好奇的問:“怎麼個亂法?”
“皇后娘娘薨逝多年,皇上念舊情一直不曾另立新後。宮裡大大小小的事情,一直都是宸貴妃娘娘在料理。後來瀅妃娘娘入宮,皇上便也屬意她幫着分擔一些。於是貴妃薨逝之後,許多經年伺候皇上的妃嬪便開始警惕起來,生怕瀅妃成爲第二個貴妃。那幾日真是各種稀奇都能瞧見,連瀅妃身邊的侍婢都被套上袋子,揍了一頓呢。”
“啊?”寧璞玉有些吃驚。“還鬧得那麼兇啊。”
“可不是麼!”春心小聲的說:“瀅妃娘娘爲此還哭了好幾晚呢。說從前的薑汁沒能保住,現在的秦皊又被打的鼻青臉腫。跟在她身邊伺候的人,就沒有好下場云云……皇上可是心疼的不行,連着去陪了好幾個晚上。”
“哦哦!”寧璞玉很認真的點頭。“那到底是誰這麼大膽子,竟敢對瀅妃的人下手?”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傳說是每個宮裡都出了一個人,一起揍的。”春心笑嘻嘻的說:“法不責衆,總不能因爲一個侍婢,就把每個宮裡的主子都罰了呀!”
寧璞玉又是點頭:“是呢,是呢。那瀅妃娘娘可真是受委屈了。”
“是啊。”春心扶着她往園子深處走了幾步,看四周無人,才小心的說:“其實只是教訓了秦皊還算不得什麼委屈。主要是那位馨妃……”
其實靳卿馨怎麼得寵的寧璞玉一點不感興趣。畢竟她這個年紀了,肯定不會是冷衍的女主角。然而春心卻毫無察覺,在一旁津津樂道:“那晚皇上去崇明宮祭奠宸貴妃。馨妃也就是卿馨姑姑,料理好了娘娘所需的一切。並且請皇上下旨,令其爲宸貴妃殉葬。說是,這幾日,宮裡活着太難了,不少妃嬪都動了歪心思,巴不得從她嘴裡知道一些關於宸貴妃不光彩的事。有的甚至,想逼着她做僞證,指證四殿下並非皇上的骨肉……總之越說越離譜。”
“嗯嗯。”寧璞玉心裡有事,也沒在意她說什麼,只是配合的答應兩聲,表明她有在聽。
“後來,也不知道是爲什麼,皇上當晚就宿在了崇明宮。第二日,上朝前就冊封了馨妃。”春心笑吟吟的說:“前一日還想着要去殉葬,後一日就理所應當的住在了崇明宮。馨妃娘娘的恩寵,真是來的太快了呢!”
說到這裡,她吐了吐舌頭:“奴婢多嘴了,怕是悶壞了寧側妃吧!”
“沒有,走了一會兒,心口舒服多了,不那麼悶了。”寧璞玉看了看天色:“時候也不早了,我該隨姐姐回府了。”
“那奴婢陪您回去。”春心正說話,竟然瞧見瀅妃站在不遠處。“側妃您看,那兒站着的是瀅妃娘娘嗎?”
寧璞玉順勢看了過去,果然是瀅妃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瀅妃娘娘?”寧璞玉有些好奇。她不是才走嗎,怎麼又返回來了。
瀅妃輕搖慢晃的走過來,輕輕攤手:“寧側妃不必多禮。有一件事,我忽然想起來,正好你在宮裡,就想着問問看。”
“娘娘請講。”寧璞玉並沒有覺出什麼不妥。
瀅妃的身姿挺拔,一臉柔婉。一身淡綠色的衣裳看上去格外清新。
只是眉目之間一抹愁容,怎麼都像是不得勁。
“我……”瀅妃有些尷尬的瞥了一眼春心。
春心識趣,連忙道:“奴婢去遠處等着,娘娘若有事隨時吩咐。”
“去吧。”瀅妃溫然一笑,看着她走開,纔不好意思的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入宮一載有餘,至今……沒能懷上龍裔。宮裡的太醫都說,我身子沒有大礙。可……可好些坐胎藥吃下去,也不頂用。我知道你醫術了得,雖然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些不妥……”
“娘娘不介意的話,璞玉能否替您把把脈?”寧璞玉對這個瀅妃,也頗有幾分好奇。
她真的會在這樣的時候盼望有孕嗎?
宮裡的太醫就不可信?
不管怎麼說,面上只是淡淡的微笑,並沒有多餘的臉色。
“有勞你。”瀅妃背對着春心,悄悄把衣袖捲起來,腕子遞給寧璞玉。
寧璞玉嫺熟的按着脈搏,仔細診着。
瀅妃的脈搏很正常,除了身子虛虧一點,並沒有大礙。
“娘娘放心,您的身子安然無恙。可能是宮裡的日子,細碎事情多,心力憔悴。引發的身子有些虛虧。稍後我會給你開一副藥,隔三差五的喝上一劑藥調理調理,也就沒有大礙了。”寧璞玉如是說。
“那就太好了。”瀅妃高興的不得了。“寧側妃你真是我的貴人。來日,若我能誕下麟兒,在宮中有所依傍,我一定不會忘了你這份心。”
靦腆的笑了笑,寧璞玉搖頭:“娘娘實在不必如此,不過是璞玉的舉手之勞而已。”
“只是有一樣。”身子往前探了探,瀅妃湊近她耳畔,低低說:“宮裡的人,我誰也信不過,這時候正是風雨飄搖的時刻。你給我的方子,我也不便在宮裡抓藥。最好,你能給我現成的藥,我會讓秦皊親自來熬。這中間,千萬不要假手旁人,只找個你信任的奴才送到宮裡來給我。”
說話的功夫,瀅妃從懷裡掏出兩個物件。一塊令牌和一顆圓潤碩大的珍珠。“你拿着。”
寧璞玉接過了令牌,笑着道:“不過是些許小事情,瀅妃娘娘不必如此客氣。”
“這不是酬金,而是一點彩頭。你拿着就當答應我做好這件事,我心安,你也能沾點好運。”瀅妃笑着擱在她手心裡。“有了這塊令牌,你的人可以直接把藥送到我宮裡。”
“好。”她都這麼說了,寧璞玉也不好再拒絕。
“得了,不耽誤你了。”瀅妃深吸了一口氣:“你說我沒有大礙,我也就安心了。”
“娘娘放心就是。”寧璞玉淺淺的笑了,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
這一趟入宮,非但沒有查出什麼內容,反而還多添了一些麻煩。
其實她和瀅妃無親無故,不知道何來的信任。
且這個時候,冷衍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她真的沒有太多心思去管這些事。
出宮的時候,表情有些凝重。寧璞玉坐在馬車上,一動不動的沉思。
“怎麼了?”寧璞珍柔和的問:“是在擔心爺?”
“是啊。”寧璞玉點頭:“好幾天了,還沒有一點消息,怎麼能不擔心。”
“你放心吧,爺不會有事的。”寧璞珍饒是一笑:“這已經是爺第二次墜崖了。”
“第二次?”寧璞玉不免好奇:“你是說,之前還有一次?”
“是八歲的時候……猜想,那次救爺的人,就是你知道的那個女子,瀠繞。”
“大概吧。”寧璞玉隱隱約約的聽見了他們當時的說話,似乎是有這麼個輪廓。“當年她救了爺,於是這一回,爺奮不顧身的隨着她墜崖。說起來,都是情分使然。”
寧璞珍聽了這話,有些疑惑:“你不生氣嗎?”
其實她想問的是,你不吃醋不妒忌嗎?
“當時覺得很傷心。”寧璞玉沒有隱瞞自己的真心。“姐姐,我看着爺飛身躍下來的那個瞬間,手伸的很長,幾乎已經摸到他飄起的衣袂。可是他的目光裡,就只有瀠繞。根本就沒有看我一眼。那時候,我真的很傷心。”
“你已經對爺動心了!”寧璞珍其實早該得出這個結論。不然,璞玉爲什麼那麼堅持,一定要陪爺入宮。不然,溫碧婷騎在她身上的時候,她爲什麼沒有反抗?
前者是因爲情意,才那樣堅決。後者,是因爲心被掏空了……
“我……”寧璞玉看着她,略有些尷尬。
若說不是,她騙不了自己的心,想必也騙不過姐姐一雙慧眼。
可若說是,她又覺得,再怎麼樣,也沒有到能甘心爲他去死的地步。
否則,她不會任由竹節攔着,早該飛身和他一塊掉下去。
寧璞珍淺淺的笑了,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你呀,不必回答我,只要你自己心裡想明白了,那就是最好的。其實,也真的很好,儘管他對府裡的每個人都是淡淡的。可我知道,他對你真的不同。璞玉,上次,就是你陪爺入宮的那回,回府之後,爺就清清楚楚對我說明了……他對你的心意。”
“上回?”寧璞玉一下子明白過來:“怪不得姐姐你會藉着宴席,說那樣的話。”
“有時候,在意一個人,就是希望他能高興。即便他眼裡注視的並非是我,我也一樣會希望他能高興。”寧璞珍已經釋然了許多。“可能都是命裡註定的吧,現在,我就盼着爺能平平安安的回來。盼着青檸能生下皇子府裡的第一個孩子。盼着你和爺,能早些融化冰霜,消除誤會。其實大家都好好的,這不是很好麼?”
“那你自己呢?”寧璞玉覺得她這樣會很委屈。
“我不是說了,在意一個人,就是希望他能高興。看着他高興,我也就高興。”寧璞珍握着她的手,略微用力:“對爺是這樣,對你也是這樣。瀠繞的事,或許會讓你心裡有個結,可是璞玉,金無足赤,沒有什麼能純淨的沒有一絲瑕疵。只要爺心裡真的在乎你,不就很好了嗎?”
寧璞玉看着她,笑得有些溫暖。“姐姐說的對,也許真的是這樣吧。”
“你能想通就好。”寧璞珍舒心一笑:“但願爺能早點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