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大火,將夜空都點亮了。
半邊天紅彤彤,能看見低低的雲。
寧璞玉四處尋找,滿眼火光。她記得第一晚去二皇子府,也是在濃煙滾滾的柴房裡無助的等。然而現在,卻比當晚要更害怕,也更加沮喪。
“別找了,他做事幹淨利落,是不會留下活口的。再不走,只怕要驚動巡城戍衛,就走不了了。”徐飛攥住她的手腕:“咱們趕緊走。”
“放開我,我要救璞鋒。他還只是個孩子,他不能就這麼死。”寧璞玉根本就聽不進勸,對於她來說,這無疑是滅頂之災。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和他朝夕相處,那個撥動了她心絃的人所爲。
實現太殘酷了,他太狠心。
“璞玉,驚動了人,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他可以順勢將這個罪名推到你身上。要報仇,且等將來。”徐飛扯着她不鬆手,執意離開。
可是寧璞玉根本就不領情:“你要走,你自己走好了,沒找到璞鋒我是不會走的。”
兩個人在火海里撕扯不休,誰都不肯向對方妥協。
寧璞玉的牛脾氣上來,徐飛幾乎都快拉不住了。
情急之下,他一個手刀瞧在璞玉後脖頸,人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璞玉,你別怪我。好歹師徒一場,我這麼做也是爲了你好。”徐飛將她扛在身上。“我得拿回我這麼多年失去的一切,你盡然是我的愛徒,就該爲我分憂。冷衍他豈止是毀了我的一生,他還害了瀠繞……我窮盡畢生的力氣,也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扛着寧璞玉,徐飛慢慢的走出火影,朝最黑暗的方向而去。
“爺,要不要阻止他?”
冷濉站在暗處,臉上也被映上了火光。朝隨從搖了搖頭,他低聲吩咐:“不必驚動他,只偷偷跟着去瞧瞧,人帶去了哪裡。”
“屬下明白。”隨從警惕的應下,小心的跟了上去。
繞了好幾條路,冷衍才逐漸屏退隨行的侍衛。偷偷返回府中的時候,唯獨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
這個時候,他最想的就是去見璞玉。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不敢想,璞玉知道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一路上,都沒有驚動人,直接來了玉華軒。
兩個丫頭還睡得很熟,在隔壁的廂房裡沒有出來。
冷衍輕輕推開門,慢慢的走進去。
看過了那樣炙熱的火影,現在眼裡的什麼都是一片漆黑。
“璞玉。”他摸索到了牀邊,輕輕的俯下身。
薄薄的四棉被裡,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她柔軟又纖細是身姿。
“璞玉?”冷衍驚出了一身冷衍:“你回答我?”
房裡靜寂無聲,只能聽見他自己的呼吸。“她不在?”
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走的時候,她明明睡在牀上那麼安穩。怎麼轉眼人就不見了。
冷衍摸到了火摺子,把房裡的燈點上。這才發現牀尾放着她睡時穿的衣裳。
隔壁廂房的門被推開,一股濃烈的氣味撲鼻而來。冷衍這時才知道,原來竹節沒有醒,是因爲中了迷香。
一杯涼茶潑上去,潑醒了兩個人。
竹節驚的第一時間握緊了拳頭,只是還沒有揮出去,就看清了對方的容貌。“爺,怎麼是你,這三更半夜的?”
“寧側妃呢?”冷衍明知道她們根本就不知情,還是忍不住追問。
“寧側妃不在房裡嗎?”竹節納悶,奴婢是看她歇下了,才關上門來隔壁的房裡休息。那她會去哪?“
吸了吸鼻子,她這時候才覺出房裡有特殊的氣味。“糟了,是迷香。側妃不在房裡一定是被人擄走了。”
芽枝也嚇壞了,轉身就往外跑,確定了隔壁真的沒有人,這才急着回來。“爺,咱們趕緊叫人去找吧。這深更半夜的,萬一出什麼事情可不得了。”
現在去找,不是告訴別人寧付出是了麼?
冷衍皺眉,目光裡滿是猶豫。“不可驚動了人。竹節,你隨我出去找。芽枝,你在房裡等着,看看寧側妃會不會自己回來。”
“是。”兩個丫頭忙不迭的點頭。
可是心裡都疑惑的不行。如果是有人擄走了側妃,還叫她自己回來嗎?
還有就是,爺爲什麼三更半夜的來這裡找側妃呢?難道他預感到側妃會不見嗎?
當然,她們也都看出爺的臉色是真的不好。於是誰都沒有敢問出口。兩人對視一眼,就分頭行事了。
冷衍最先去的,就是剛纔急匆匆離開的寧府宅邸。
可這時候,已經驚動了巡城的戍衛,整個寧府被包圍起來。
他躲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似是他們根本就沒有發現璞玉的蹤影。
她會去哪?
如果,她不是自願去的,誰有辦法輕而易舉的將她從二皇子府帶走?
“徐飛!”這個念頭在冷衍的腦子裡一閃而過,心跳頓時就加速了。“一定是。”
心裡越想越害怕,徐飛那個瘋子,這麼多年都隱藏的這麼好。這時候暴露了,指不定會對璞玉做什麼。
心裡很亂,冷衍不是不知道他的野心。
“爺,找遍了,沒有看見寧側妃。”竹節累的氣喘吁吁,她用最快的速度,將整個皇城的內城搜尋了一遍。“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除了一些不起眼的角落來不及詳查。可是我想,皇子妃即便是有事情要辦,也不可能躲在角落裡不見咱們。看來,真的是被人……”
“徐飛。”冷衍直接把答案告訴她,省的她再亂猜了。
“他爲什麼要擄走側妃啊,他不是側妃的師傅嗎?”竹節納悶的不行。
“不必多問,總之徐飛是個很危險的人,如果你見到他,一定不要冒然行動。”冷衍皺着眉頭,滿心忐忑:“告訴他我要見他,一定要保證寧側妃的安全。”
“奴婢明白了。”竹節被他這種嚴肅的表情驚到了。猜想寧側妃的處境一定是很危險的。“爺,那接下來怎麼辦?”
“你不必回府了。直接去找。”冷衍想了想補充道:“不管動用什麼關係,總之一定要把人找到。”
“是。”竹節只有求助於師門。看來二殿下是不想張揚這件事。所以二皇子府的人去找,也只能是表面上的找找看。實際,還得看她的。“奴婢告退。”
五內俱焚的感覺,也不過如此。
冷衍一個人走在路上,慢慢的一步一步挪。心裡只惦記着璞玉的安危。如果她真的被徐飛……那就是豁出去,他也饒不了他。
可這些都是後話了,他只是希望她平安無事,少受點罪。
侍從返回了大皇子府。
冷濉正在前庭等着。
他臨風而立,站在漸漸泛白的天光下,衣裳和臉色都濛濛發白。
“大殿下,屬下無能,人……跟丟了。”
冷濉猛然轉過臉,蹙眉瞪着他:“在哪裡丟的?”
“薛家莊。”那人一臉尷尬:“屬下明明看見他扛着寧側妃進了莊子,可是……轉眼就不見了蹤影。屬下四下裡尋找,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就連開門的聲音都沒有聽見,實在是,很可疑。隨後,卻忽然有一輛馬車離開了莊子,甚爲可疑。屬下便和同伴兵分兩路,一路繼續留在莊子裡查探,屬下則跟着馬車走了好遠。可無論是馬車裡還是莊子裡,都沒有見到寧側妃。”
“那馬車裡有什麼人?”冷濉不放心的問。
“兩個男人,說是要進城治病,其中一個病怏怏的睡在車裡,滿臉的紅斑。”
“蠢貨!”冷衍當時就惱了:“那徐飛最擅長的不是醫術,而是易容術。那一臉紅斑的男子,很有可能就是寧側妃。”
“屬下該死。”
“你跟蹤他們送去哪裡?”冷濉又問。
“這一次是出皇城的路,說是要去運城。”
“不管怎麼樣,趕緊去找。”冷濉道:“但凡是兩個人一同上路的,不管男女老少,一律驗查。記住,這件事要悄悄的去做,不要驚動了人。”
“屬下明白。”
冷濉擺一擺手,示意他退下。
心想,要贏過冷衍,這一次着實是良機。
只是不知道這一位寧側妃,在他心裡有多重要,是不是真的價值千金,能用整個江山來抵消。而此時此刻,寧家被滅門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宮裡。
皇帝萬分愕然,得了信便再難入眠。
瀠繞小貓兒似的伏在他懷裡,揉了揉眼睛:“皇上怎麼不睡了?”
“外面出事了。”皇帝鎖眉斂眸,腦子裡飛快的掠過種種可能。
總覺得這件事,一定是寧歷晟身邊的人所爲。
“臣妾方纔聽了一耳朵,說是寧家被滅門了。昏昏沉沉的沒睡醒,也不知道戍衛說的是哪個寧家。”瀠繞語聲溫婉。
皇帝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皺眉道:“二皇子正妃母家。”
“二皇子妃正妃母家?”瀠繞來了精神。“那不也就是寧側妃的母家。”
“是。”皇帝慨嘆了一聲:“寧家追隨朕多年,沒料到到頭來竟然是這種結局。還真是世事無常。”
“那皇上可要好好安慰二殿下。”瀠繞不緊不慢的說。心裡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痛快,當真不知道從何說起。“皇上,天亮還要一會兒呢,您在摟着臣妾眯一會兒可好?”
皇帝點了頭,將身後的枕頭放倒,摟着瀅妃又閉上了眼睛。
“朕全無睡意,想起從前的種種事心裡也是難放空。幸虧還有你在身邊,才能些許的緩解不少。”
瀠繞僅僅是笑了笑,此時此刻,她心裡正惦記着徐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