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相當的順利,儘管是在夜晚,也絲毫沒有什麼不便。
冷衍與馮鋮、竹節三人,騎馬飛馳,穿過密林。
天快要亮了,他們纔在一處無人之地停下歇息。“鬼火,出來吧。”
一直尾隨在路上的鬼火聽見動靜,便現了身。
“輕功這樣好,怪不得叫鬼火。”竹節不由得讚歎。
她說的沒錯,鬼火的確當得起這個名字。不管是崎嶇的山路,還是密林澡澤。他都能輕而易舉的跟蹤,不留痕跡。
“姑娘謬讚了。”鬼火沉靜道。
冷衍把事先準備好的包袱遞給他:“等下就換上。”
“是。”鬼火接過包袱,認真的看了看裡面的東西,皺了眉頭。“二殿下真的打算這麼做?”
“是。”冷衍勾脣,眉心沁出了一抹陰森。“我在明處敵在暗處……也是時候該換一下了。”
竹節也是這麼以爲,只是她不放心冷衍一個人行事。“奴婢還是跟着爺,一起上路吧?”
“我一個人上路,反而無牽無掛。你和馮鋮保護鬼火,先拿住魯氏父子再說。”冷衍不是沒有心肝,他知道他這一走,寧璞珍一定會把所有的罪責都抗在身上。“務必要儘快動手,飛鴿傳書送回府中。一定要確保皇子妃平安。”
“是。”竹節和馮鋮連連點頭。
榮耀時能爲你傾盡所有的人未必可信,可落難時能豁出命幫你的人,纔是最難能可貴的。即便給不了她心,也要給她一個安穩。
冷衍這沒想,便又囑咐了一遍:“記得,一定要快。”
“放心。”馮鋮皺眉沉重的點了頭:“奴才一定儘快,不會有閃失。”
隨後,兩個人分別易容。
鬼火搖身一變就成了風度翩翩的二殿下。
而冷衍則易容成了個相貌平反的少年郎。
竹節還是不放心:“爺,如果有什麼不妥,您一定記得放煙信。新月宮的人必然會在附近接應。”
“好。”冷衍衝她點了下頭。“如果有璞玉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
“是。”
依依惜別之後,冷衍獨自往回走。
沒錯,他就是要單槍匹馬的返回皇城,暗中窺查府中以及其餘幾位皇子府中的動靜。
在杏花樓一待就是整日,無非是在議論一些他都知道的事。比如二皇子出行西南,卻行期未定。又比如寧家一夜之間滅門的種種猜忌。
冷衍和瀠繞學過腹語,也學過變聲。
易容之後,他便以另一種強調說話,哪怕是在杏花樓裡與鄰桌閒談,遇到了前來喝酒的冷濉,也沒叫對方覺有什麼不妥。
知道璞珍將魯氏的死訊瞞住了,也確定朝中還不知道他已經離開皇城,便又買了一匹駿馬,一路飛馳的奔往西南。
冷濉也在杏花樓喝了一日的酒,失蹤沒有探知半點消息。
到底二皇子府在密謀什麼事情,冷衍何以不動也不走?
倒是第二日下午,魯氏府裡的管家找上門來。
寧璞珍正在房裡誦經,就聽見咪芯快步走進來關上了門。
“主子,魯家來問魯主子的事了。只說是她出府要來二皇子府,便是一天一夜都不見回去。問咱們是留下了魯主子,還是……”
“你慌什麼?”寧璞珍沉着臉色,閉着眼睛道:“就說她來過,又走了。”
“可是……魯家的人要是不信,天天來鬧可怎麼辦?”咪芯害怕的不行。畢竟是一天人命,紙包不住火。
“人都走了,我們上哪兒去找?”寧璞珍違心的去處理這件事,自己心裡也不暢快。可畢竟她沒有別的辦法,爲了爺,什麼都得承擔起來。“還有,這幾日叫府裡的人也出去找找,就當是幫着想想辦法了。魯家的人即便要鬧,也看出了咱們的態度,鬧不起來。人,只當咱們完全沒有見過。”
“奴婢明白了。”咪芯只有硬着頭皮去辦。
她只當皇子妃心善,無論做什麼,都是爲了爺。
“雙虞,你可別怪我。”睜開眼睛,寧璞珍看着面前的佛像,嘆息道:“要不是這麼做,爺就危在旦夕了。我唯一後悔,便是那麼一日自己尋死,攔住了爺沒能去看看你。否則,你也許不會這樣短命。可是雙虞,不管你要留在二皇子府的目的是爲了榮華還是爲了爺,我得緊着活着的人,暫且還顧不上你,委屈你了。”
門有被輕輕的拍響。
寧璞珍下意識的回過頭。
“皇子妃,奴婢喬木陪着茵茹姑娘來問安,可以進來嗎?”
“進來。”寧璞珍知道茵茹心裡也擔憂,便沒有攔着她進來。
“皇子妃……打擾。”茵茹笑吟吟說。
聽見她說話速度快了不少,寧璞珍的臉上微微浮現了笑容。“要是璞玉知道你已經好多了,她一定會高興的。”
提到璞玉,茵茹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她……好不好?”
寧璞珍搖頭:“先前我得了一封信,是璞玉的筆記不假。可是那封信,並不是璞玉寫的。反而是有人冒充她的筆跡,送了假的消息過來,我不但沒發覺還險些鑄成大錯。”
茵茹不免擔憂起來,一雙眸子裡全都是水。
“你彆着急。現在已經沒事了。”寧璞珍拍了拍她的手背:“寧府沒有了,我和璞玉還有你,都沒有母家了。往後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又是點頭,茵茹心裡也明白。
可早起,她就覺得心口堵得慌很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正在說話,咪芯又返了回來。
“皇子妃,魯家的人說一定要見魯主子,不然就告御狀鬧到宮裡去。還一口咬定,人是被咱們弄丟的……”
寧璞珍冷了臉,眉頭卻沒有皺一下:“你讓那管家進來。我親自應付他。”
茵茹從沒見過皇子妃這麼嚴肅。印象裡,她是個溫柔敦厚的大姐姐。好不容易弄到些好吃的,也總是想方設法的留給璞玉和她。
“喬木,你先送茵茹回去。”寧璞珍不願意這件事情被她知道。
“回頭我再去看你。”她輕輕又拍了拍茵茹的手背。
“好。”茵茹點頭,卻根本不想走。
喬木扶着她慢慢的走出去,臉色有些不好。其實府裡的事情,她還是知道的,只不過那會兒,茵茹正在泡藥浴。
丫頭們又得了皇子妃的令,不許言傳這件事。
所以,也沒有人敢在茵茹面前嚼舌根。
“怎麼?”茵茹看見她臉色不討好,少不得問。
“沒事。”喬木搖了搖頭:“府裡的事情,皇子妃會處置的。咱們就不要多管了。”
“可我……心裡……不踏實。”茵茹按了按胸口:“魯氏她?”
“沒事的。”喬木並不多嘴:“時候差不多了,還得泡藥浴舒活經絡。你現在走路也利落了許多,堅持下來,等寧側妃回府,您就能和她一起跳舞了。”
“真的?”茵茹聽了這話,心裡很高興。
“自然是真的,奴婢幾時騙過你?”喬木哄着她回去的路上,正好遇見了魯府的管家。
管家跟着小廝一路進來,滿臉的急色:“我可是豁出命去,也得找到我家小姐。要是小姐有什麼不測,可別怪我鬧到御前去。老爺臨出門的時候,吩咐我一定得看好了小姐,你說說,這叫我怎麼辦啊!”
小廝纔不接茬呢。
魯主子現在在哪裡,他自然是知道的。
正因爲知道,纔要三緘其口,命要緊。
茵茹聽見這樣喋喋不休的絮叨,心裡也是害怕。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事情,寧璞珍隱瞞了她。唉!
在心裡嘆息了一聲,只怪她自己的身子不爭氣。
要不然,她就可以自己去查了。
茵茹從來不覺得,她不如璞玉聰明。只是她的娘,沒給她一個好爹,更沒給她一個好的出身。寧璞珍看着魯府的管家進來,眉心蹙了蹙。“你這是怎麼回事?在這裡叫叫喳喳的,不知道的,還當我們二皇子府把你們府中的千金怎麼着了!”
管家恭敬的行了個禮:“求二皇子妃可憐可憐奴才。老爺走的時候,千叮萬囑,一定要奴才好好照顧小姐。可是現在,小姐不見了蹤影,出府之前,又說一定要找到二殿下當面對質……奴才心裡放不下,這纔過來瞧瞧。若是二皇子府沒有收留小姐,那……那我家小姐她人呢?總得有個去處吧!”
沉了口氣,寧璞珍壓制住砰砰亂跳的心,凝眉道:“本來有些事,我不當說。但既然魯府與二皇子府是這樣的情分,也就不瞞着你了。其實爺,昨日一下朝就已經離開了府中前往西南。魯氏的確是來找過,但是爺已經不再府裡,她又怎麼能見到。”
嘆了口氣,寧璞珍又道:“你也知道,二皇子府,明着是我料理家事。但實際上,一切都要看二殿下的心意。爺既然沒有說要收留魯氏,那我豈敢做這個主。讓丫頭告訴了魯氏爺出城的消息,她便走了。你再問我要人,即便是鬧到御前,我也是這麼說。”
管家爲難的不行,擡眼看了看皇子妃。
“二殿下是奉命前往西南常駐,可這件事,皇上不預備讓人知道。你這麼鬧過去,逼着我說出實情,萬一壞了殿下的好事,朝廷的大事,即便找回了魯氏,爺也會對她……更是不可能重新接回府裡了。”寧璞珍嘆了口氣:“不過我已經讓人去找了,有了信兒,一準兒給你送過去。你也叫人找找,沿着往西南的路,悄悄地。說不定魯氏不甘心,自己出城找爺去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管家當然沒有別的話了。“皇子妃所言極是,那就勞煩您了。奴才這就回府叫人悄悄去找,也恭候您的消息。”
“去吧。”寧璞珍目送他離開,眼底的淚光才透出來。“真是太委屈你了,雙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