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門,冷衍便乘馬前往問柳居。
鴇母難道見到二點下來,不由得喜上眉梢。“呦,爺,您今兒怎麼這麼早過來啊?我們姑娘還沒起呢。要不您先歇歇,喝口茶,我這就給您叫去。只是,不知道您想叫哪位姑娘作陪?”
銀票塞進了鴇母手裡,冷衍挑了挑眉:“我自己上去便是。”
“這……好。”鴇母看見銀票自然高興:“爺,您請便。您慢着點啊。”
還是依足了規矩,冷衍來到穗薰的廂房。敲了幾下門,裡面的人便慵懶的哼了一聲。
不一會兒的功夫,門就敞開了。“爺,您真早啊!”穗薰揉了揉眼睛:“這麼一大早過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早?”冷衍看了看天色:“就要午時了。”
“呵呵。”穗薰也看了看天色,饒是點點頭:“爺您又不是不知道,這問柳居的姑娘,午時就是清早了。我們夜夜笙歌,那一晚不是春宵一刻嘛。”
冷衍走了進來,穗薰順手關上了門。
兩個人這才恢復瞭如常的神色。
“爺,您讓奴家辦的事情,已經辦妥了。”穗薰轉身從枕頭下面,摸出了一塊玉佩。“這東西,就是魯鑫留在問柳居的。您放心,乾淨利落,絕對不會有差池。”
“好。”冷衍遞了一疊銀票給她:“辛苦了。”
“爺,您每次來都是給銀子,就不能給點別的?”穗薰看着這疊銀票並非不動心,可哪裡比得上一個大活人站在面前有吸引力呢。“要不,您在我這兒歇會兒?”
“縈繞死了。”冷衍知道這四個字。
“什麼?”穗薰臉色一凜:“怎麼……怎麼會死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前些日子,我被聖旨通緝的時候。”冷衍無聲的嘆息。“和徐飛一起走的。”
“什麼,連徐飛也……”穗薰頓時就茫然了:“爺,那奴家怎麼辦?還有生煙她們……”
冷衍擰着眉頭,淡淡道:“擇一戶好人家,嫁了便是。反正這些年,京城的達官貴人府邸,到處都是你的姐妹們,也是時候給你們自己找個好歸宿了。”
聽了這話,穗薰有些害怕:“爺,這怕是不妥吧?只管再嫁,可是沒有新人送來,一旦我們都在府中不便外出,那京城這些尋花問柳的地方,很多消息就難以顧及了。到時候,府邸的那些事情,未必就比這裡的風聲可靠,終究是多有不便。倒不如……”
她不敢往下說,畢竟摸不透二殿下的心思。
“你只管說說看。”冷衍坐着,抿了一口被子裡的茶。
“倒不如……叫人頂替瀠繞的位置,再繼續挑選聰明伶俐的女子進行訓練,也好繼續往各處安插咱們的人。奴家以爲,不管爺是當殿下還是當皇帝,總得要可信的人繼續爲您打點這些事。”
穗薰和生煙,算是瀠繞手底下最能幹的紅牌姑娘了。不光懂得怎麼迎合客人的脾胃,更懂得怎麼套他們的消息。
她這麼說,冷衍也不是沒想過。但畢竟這件事情,算不得什麼光彩的事。
“以前是瀠繞有這個心思,才扶持你們做這些事。她既然已經走了,你們也就自由了,何必還要卷在這風塵之中,做這些讓自己不舒坦的事?”冷衍凝眸看着她,眉心裡透着疑慮。
輕輕的搖頭,穗薰撫了撫自己的臉:“當初我們既然答應做這些事,就等於說是想到了最終的結局。無非是自己開個什麼樓什麼居的,當個人前人後有裡有面的鴇母罷了。可是爺,若不做這件事,只怕我們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做什麼。相夫教子那一套,我們可學不會。風花雪月那一套,倒是忘不了呢。”
冷衍想了想,問:“你有什麼主意?”
“爺您有銀子,使不完的銀子。我和生煙有本事,對付男人的本事。您要的是無孔不入的一張網,而我們就是織網的人。這樣不就是珠聯璧合的好事情嗎?只要您點頭,奴家這就出去單幹,保證和瀠繞姐在的時候一樣,絲毫不差。也絕對不給您添麻煩。”穗薰不想從良,也沒有良可從。
說句不好聽的,當了這麼多年的窯街,什麼樣的恩客沒見過,還能相信誰呢?“爺,您不妨考慮考慮。”
“好。”冷衍點了下頭:“我來找你,還有另一件事。”
“您說。”穗薰就知道,他不攢着幾件事情,纔不願意過來一趟呢。
“有個叫妙音的婢子,大約是一年多以前被瀠繞抓住的,你可有什麼印象?”冷衍不願意看璞玉爲了這些事情煩心,好容易抽出了一些功夫,便趕緊來替她想辦法。
“妙音?”穗薰搖頭:“妙音是她來之前的名字?爺,您又不是不知道瀠繞姐的脾氣。她怎麼可能叫進了門子的人,還和過去的些許事情糾纏呢。”
“對,叫苗苗。”冷衍想起來了,當時橙兒一直叫妙音苗苗姐。“她還……生了個兒子。”
“生了個兒子,叫苗苗的?”穗薰皺着眉頭,仔細的想了想:“是不是她並不肯進門子,是瀠繞姐逼着她非做不可的。後來還叫人佔了她的身子,那個兒子應該是恩客的吧?”
“是吧。”冷衍聽着這一段,也覺得妙音是個可憐人。但是同情人的方法有很多,並不代表他要接納這個女人。再說,能幫她找回兒子,纔是最好的打算。
“似乎是聽了這麼一耳朵。”穗薰有些想不起來:“這樣吧,爺,你把召集令給我,我這就想辦法查出這件事情。也順道將瀠繞姐的事情告訴大傢伙。只有大傢伙是要走還是要留,我也擔保處理的妥妥當當,不留後患。”
“行。”冷衍把召集令給了她:“三日之後,我再過來。”
“好。”穗薰認真的點了下頭:“三日之內,我保證處理好這件事。”
冷衍起身就要走,穗薰連忙繞到他身前,擋住了門。“爺,我可聽說,這一位二皇子妃霸道的不得了,不光是不許你納妾,就連多看別的女人一眼都不行。卻極會討皇太后的歡心,弄得你在府裡也不能逍遙自在,是真的嗎?”
“胡言亂語。”冷衍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他心裡的璞玉,纔不是這樣。
“既然不是真的,您來都來了,就陪奴家玩玩嗎?”穗薰直往他懷裡蹭。
冷衍修長的手指,托起了她的下頜。“皇城裡英俊倜儻的公子哥不少,你看上哪個只管告訴我。至於銀子嗎,以後所有的受益歸你支配,我若無短缺,不需你們孝敬。”
“爺,您可真是慷慨。”穗薰算是明白了,逢場作戲這位二殿下都不情願,那她也就沒有必要強人所難。“好吧,您早些回去歇着,三日後再來。”
“好。”冷衍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臉蛋:“這樣才乖。”
穗薰有些失望的看着冷衍的背影,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那二皇子妃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怎麼就能輕而易舉的拿住爺的心呢?”
捏着魯鑫的玉,冷衍從問柳居里走出來。上了馬,一路卷塵土的回了府。
寧璞玉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裹着,心裡踏實極了。“爺,什麼時候回來的?”
“早就回來了,陪你睡到現在。”冷衍看着她疲倦的樣子,不免心疼。“現在好一些了嗎?”
“唔,好多了。”寧璞玉揉了揉眼睛,才發現天已經黑了。“呀,我睡了這麼久。也不知道茵茹怎麼樣了?”
“她走了。”冷衍從芽枝和竹節那裡,知道了今日府裡發生的事情。“回魯府去了。”
“什麼?她有傷在身,怎麼能……”
話還沒說完,柔軟的脣瓣已經覆了上來。
“唔……不要……”寧璞玉哪裡有心思和他翻雲覆雨,心裡記掛着茵茹的心思和傷勢。“爺,別鬧。”
“我陪你睡了一整個下午,你就不能陪我一下?”冷衍溫眸看着她,眼底都是繾綣:“好幾晚都沒一親芳澤了。你可得顧及妻子的本分。”
“可是,我擔心她會不痛快。”寧璞玉唉聲嘆氣的說:“我沒想到她不光怨我,連娘也怨了。其實當年娘有多不容易,我以爲她能和我一樣都看在眼裡。”
“薄情之人,天生就是薄情的。無論身邊的人怎麼好,她只會看見最薄情的那一面。不過你也不要難受,有一天,她會想明白的。至於傷勢,魯府的人沒有找上門來興師問罪,便是說她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冷衍把她往懷裡揉了揉:“璞玉,別爲這些事煩心了。”
“嗯。”寧璞玉自己也不想煩,可是說不煩就不煩那得是神仙才能做到的吧?
“午膳就沒用,晚膳也沒進,餓了吧?”冷衍心疼的問。
“有點。”寧璞玉揉了揉自己扁扁的肚子:“你一說,還真是餓了。”
“我讓芽枝準備了點東西,起來吃。”冷衍溫和的扶着她坐起來,順手把袍子搭在她身上。“這幾天你好好歇着,什麼都別管。養好身子,還要準備寧家祭奠的事情。對了,有璞鋒的消息嗎?你是長姐,他是長子,你們兩個都在一起,這事情纔好辦。”
“說來也是奇怪,給子媚送的消息已經多日了,還不見有迴音。”寧璞玉嘆了口氣:“寧家四姐妹,璞鋒,茵茹。這時候在我身邊的,卻一個都沒有。”
“傻瓜,你還有我和盼逢。”冷衍吻在了她的臉頰:“我們在哪裡,你的家就在哪裡。知道嗎?”
“嗯!”寧璞玉正點頭,就聽見門外馮鋮的聲音。
“爺,宮裡出事了。讓您趕緊進宮一趟。”
“出什麼事情了?”冷衍不以爲意的問。
“說是……說是……菊嬪娘娘對與人有染,叫皇上捉了個正着。說是皇上動了大怒,要株連九族。鬧出了好大的動靜。宮裡朝臣勸不住,還是請爺您趕緊去瞧瞧。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