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寧璞玉沒有等來皇上的恩旨,卻等到了一張熟悉的面龐。
“是你?”當她看見妙音的那個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我。”妙音平靜而沉穩的看着她:“這些年,發生在你我之間的事情,我都稟告了皇上。知道你即便身陷囹圄也不會甘心,所以我特意求了恩典,親自來陪你一塊去蒼穹殿對質。”
“哼。”寧璞玉勾脣而笑:“養癰遺患,還真是我自己給自己找的麻煩。”
“你知道就好。”妙音冷冰冰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寧璞玉,你把我害得這麼慘,就想這麼算了,也未免太便宜了吧?”
深吸了一口氣,寧璞玉將委屈嚥下,拼命的控制住眼淚,說什麼都不能再有半點心軟。“妙音,你聽着,當初的確是我的一時任性害了你。可是走到今天,你自己就沒有責任嗎?你本來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可以通知我去救你,你卻心甘情願的被瀠繞脅迫。是,你的孩子是落在她手上了,可你以爲屈服和隱忍她就能把孩子還給你嗎?自己不長腦子就算了,幫着害你的人做事,卻來傷害想要幫你的人……蠢!”
妙音整個身子都在顫:“寧璞玉,你要不要臉,你把我害成這樣,你竟然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你是在幫我。”
風裡夾雜着些許腥臭的氣味,一陣風掠過,掀起了潮溼發黴的腐敗味道。讓寧璞玉有些想嘔。面對面站着的人,更叫她噁心的如同吃了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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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幫你嗎?我沒幫你會把你留在二皇子府這樣害我?我沒有幫你會想方設法的去找你失散的兒子?會容忍你一次一次的刁難?只可惜,你不光是被瀠繞害的失去了清白,你的心也被她的殘忍與陰戾侵蝕,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是從前的你了。而我們之間的那些情分,也因爲你的不仁之舉一掃而光。”
寧璞玉雙目灼熱,目光清冷。“打從你入宮將作出這樣的事情開始,我對你的愧疚就已經被你的蠢笨耗盡。你別再指望我會幫你,我現在不欠你任何東西。”
“哼。你以爲你這麼說就能嚇住我嗎?”妙音的心顫抖的很厲害,是那種不受控制的顫抖。過往她在寧府,和寧璞玉相處的畫面還那麼清晰。忽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心裡怎麼可能不難受。可是隻要她想起瀠繞所賜的種種,這種心痛就會變成鋒利的毒針,一根不落的刺向寧璞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好哇。”寧璞玉大大方方的點頭:“那咱們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首領太監不情願的走了進來,眉目之間盡是焦慮之色:“兩位,有什麼話不妨前往蒼穹殿面聖再詳細稟明。還是不要急在這一時爲好。”
於是監牢的門被敞開了,寧璞玉拍了拍裙襬上掛着的土,優雅從容的走了出來。
她知道妙音爲什麼回來這裡,就是想激怒她也嚇住她,讓她等會兒面聖的時候方寸大亂。
畢竟這麼多年,妙音總算是瞭解她,知道她這個人極其容易心軟,一心軟就很容易壞事。
越是想,寧璞玉心裡就越不舒服,偏偏腦子清醒的厲害。
因爲是戴罪之身,沒有軟轎也沒有肩輿,接送她和妙音的,竟然是一輛驢車。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上了車,誰也不挨着誰。
木板子上坐着,各懷心事。
在離蒼穹殿有些距離的地方停了車,估計是怕面子上不好看。
寧璞玉也不理別的,自行下了車,往蒼穹殿的方向去。
妙音也不甘示弱,幾乎與她肩並肩的走,一點都不客氣。
“竹籃打水一場空。”寧璞玉只覺得好笑。
“不用你操心。”妙音冷着臉反脣相譏:“你還是小心的看住自己的腦袋吧,別回頭什麼都不剩了。”
兩個人幾乎是一同邁進殿中。
皇帝一臉駭然的坐在龍椅之上。
下首,大殿下冷濉,二殿下冷衍,三殿下冷就,以及四殿下冷寅皆在。
且就連溫睿頤也在場。
彷彿就連空氣都凝結了,每個人繃着一張霜臉,緊張的窺探着彼此的心思。
看到冷衍平安無事,寧璞玉心裡好受了一些。
“給皇上請安。”她依足禮數,優雅的舉止與從前沒有什麼不同。
妙音也隨着她行了禮,可是這種感覺根本就不好。讓她總能感覺到主僕的界限。
“皇上傳召妾身前來,不知所謂何事。”皇帝不說話,寧璞玉便先開了口。
“你說呢?”皇帝微微虛眼,擰着眉頭問道:“到底你對太后做了什麼?爲何羣醫束手無策?”
“太后乃是二殿下的皇祖母,也恩准妾身喚一聲皇祖母。妾身恭敬孝順太后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做危害太后的事情。昨日於寧府舊址,事出突然。當時妾身正被府中奴才手裡的刀抵着咽喉,想要過去探望太后都不能。爲此一直惴惴不安,徹夜難眠。實在不知今日皇上這一問,所謂何意?”
“哼。”冷寅皮笑肉不笑的嗤了聲鼻。“二皇子妃好一張利嘴。昨日祭奠,所有的事情不都是你操持的麼?若不是茶中有毒,怎麼可能皇祖母與馨妃同時暈厥?且這朝廷上下,誰不知道徐飛是你師父,你深得真傳,醫術超羣。想要無聲無息的要人命都行,更別說下毒了。”
寧璞玉瞟了冷衍一眼,他眉心蹙的很用力,想來是憋氣的厲害。
“四殿下這話,妾身怎麼敢當。你也說了,我拜師學藝,學的是超羣的醫術。醫術裡豈有下毒,殺人的功夫?妾身只會救人而已。還是……四殿下學過害人殺人的醫術?妾身願聞其詳。”
“你……你怎麼胡言亂語?”冷寅的臉色黑到了極點。“我幾時說過我學了這樣的害人的醫術,你這刁婦,嘴巴這樣無德,簡直豈有此理。”
“事情還未證實,四殿下不也一樣懷疑妾身的清白嗎?倘若嘴上無德,也是你先開的口。何況到底我也是你的皇嫂,這樣對我說話恰當嗎?”
冷寅一口氣悶在心口,臉色陰沉的厲害:“可惡,一個不知廉恥的刁毒婦人,還想以皇嫂的身份來壓我……”
“好了。”皇帝不悅,一聲冷喝驚得在場之人均是一顫。
冷濉似笑非笑道:“是啊,冷寅,多說多錯,你何必這麼心急呢。”
冷寅也不喜歡冷濉這樣裝好人,但是皇帝發火了,這個時候再冒然開口,只能是自討沒趣。
他低着頭,盤算着等會兒怎麼讓馮鋮開口,好好收拾收拾二皇子府這些賤人。
“二皇子妃上回來蒼穹殿,朕便問過你同樣的話。你與徐飛一早便相識,是否暗中授意他做過什麼危害朝廷的事情?另外,瀅妃與你是什麼關係,與二皇子府又有什麼關係。你的近婢妙音,她口中那些指控你是否承認?”皇帝不預備兜圈子,直接向寧璞玉發難。
“皇上可曾聽過一句話,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妙音的確是妾身的近婢,在西南的時候,也曾經救了二殿下的命。正因爲如此,她很希望能名正言順的留在二皇子府。曾求二殿下給她一個名分,但……她身世坎坷就不說了,遇到的事情就又是這樣的離奇。二殿下並沒有允准她的要求,於是纔有了之後的報復。瀠繞的事情,妾身從頭到尾都不清楚,唯一熟識,便是徐飛的醫術。至於徐飛因何要與朝廷違抗,這個問題妾身不得而知。”
“你說謊。”妙音氣勢洶洶的瞪着寧璞玉,一臉的憤怒:“根本就是你聽從二殿下的吩咐,暗中利用瀠繞來控制徐飛。徐飛做的每件事,你都一清二楚。”
“那就奇怪了。”寧璞玉皺眉:“你的孩子要是沒有丟,也已經一歲多了。你從懷了這個孩子,到生下她,怎麼也要十個月。再加上你並非一離開二皇子府就馬上有孕,總是要耗費一些時候,兩年,兩年的時光你我未曾見面。而那兩年,正是徐飛與朝廷對抗的時候。你根本不在我身邊,試問你怎麼知道徐飛做每件事情,都是我授意的?據我所知,徐飛死的時候,你還在陽春江畔的船樓裡,難道你有千里眼順風耳?”
“我……”妙音一時語塞,額頭上直冒冷汗。“我是後來才知道的。你同二殿下商議要事的時候,我在窗外偷聽到的不行嗎?”
“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寧璞玉冷笑了一聲:“你曾經是我的近婢,那你應當相當瞭解我的起居習慣。我每日都會在睡前記錄下一整日發生的事情。你說你在我窗外偷聽到我與二殿下的說話,那我倒是要問問你,在哪一個月,哪一天,哪個時辰?我也好叫人把那本起居錄找出來,看看你說的那一天二殿下到底在不在府中,又身在何處,是不是正在陪我說話,還叫你聽見了這些不該聽的。”
沉了口氣,妙音連忙搖頭:“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又怎麼會特意記住是那一天,你這樣說,也未免太強詞奪理了吧?”
“強詞奪理的是你。”寧璞玉眸子裡金光一閃:“我的近婢竹節,武藝超羣,身手不凡。倘若有人在窗外偷聽,她會聽不見嗎?另外,你可別忘了,你入二皇子府的時候,是因爲身中劇毒,拖着殘軀,從你的廂房到我窗外偷聽,你覺得這一路上會沒有人注意到你嗎?還是你以爲你自己的謊話,能欺騙這裡所有的人?”
“那我孩子的命你怎麼解釋?”妙音紅着眼睛,惡狠狠的瞪着他:“你殺了他卻還要欺騙我說會幫我找孩子,爲什麼這麼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