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新平清了清嗓子,抑揚頓挫的通傳道:“二殿下、寧側妃駕到。”
宸貴妃好整以暇,默默的看着兩個人走進來。
“給姨母請安。”
“拜見宸貴妃娘娘。”
冷衍並着寧璞玉,彬彬有禮的請了安。
“起來吧。”宸貴妃的語氣似是有些不耐煩:“本宮叫人去請你們過來,何以入了宮幾個時辰都不見蹤影?衍兒,你帶着寧側妃去上哪了?”
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寧璞玉覺得這宸貴妃也是挺無聊的。後宮裡的就是操心還不夠,手還非要伸到宮外去。
且只要一想起那日在府外的“遭遇”,以及失蹤的妙音,她心裡的憤怒就會頂的心口疼。
“妾身糊塗走錯了路,只把藏龍殿當成了崇明宮。”
說話的同時,伴隨着欠身的動作,寧璞玉大方的垂下頭:“勞娘娘久候,還請恕罪。”
冷衍微勾了脣角,道:“侄兒也在藏龍殿,與幾位大臣敘話。”
“哦!”宸貴妃笑的溫和了一些:“衍兒你最是勤奮,五位皇子之中,你父皇最看重的便是你這一點。”
“姨母過獎了。”冷衍眉心含笑。
“娘娘,二殿下,請用茶。”卿馨領着兩個小丫頭,端上了熱茶。
宸貴妃饒是笑道:“這茶是今年新貢的龍井,才入宮不幾日。新鮮的彷彿能品出泥土的芬芳,衍兒你嚐嚐可喜歡?”
“父皇愛重姨母,小到一盞茶,也皆是心意。”冷衍笑着抿了一口。
這話很受用,宸貴妃的臉色溫和了不少。
卿馨適時的將糕點放在她手邊:“奴婢剛纔去御廚房拿糕點,看見不少侍衛在搜宮。說是有刺客呢。”
“哦?”宸貴妃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好好的,怎麼宮裡竟然混進了刺客?是什麼人,抓住了麼?”
“那倒沒有,說是在藏龍殿要行刺五殿下。”卿馨擔憂的不行:“奴婢回來的時候,說是刺客還沒找到呢。”
寧璞玉略顯得意,接過話頭就說:“妾身剛從藏龍殿過來,也看見戍衛在搜查刺客。不光五殿下在,大殿下也在。但是好像並沒有查清楚刺客的行蹤,顯然是百忙了一場。”
你的如意算盤也打的太好了吧宸貴妃?
想讓皇上治罪櫻妃,怪她不懂得管教下人就算了。
還想要對本小姐不利,擺明了是要借這件事,讓五殿下翻臉。一旦惹出什麼禍事,你兒子登基的勝算就多了兩成呢!
“你的意思是說,並沒有看見刺客?”宸貴妃只作不覺,憂心忡忡的問?
“妾身本來就稀裡糊塗的走錯了路,加上宮裡規矩多,當然也不敢亂走亂看。既然是刺客,想必會挑一些隱蔽的小路逃走。”寧璞玉嘿嘿一笑:“許也是妾身走運吧,竟然沒遇上。”
“無妨就好。”宸貴妃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差錯。冷冶竟然沒撕碎這個賤蹄子!
稍微頓了頓,宸貴妃的目光落在冷衍臉上:“衍兒你氣色不大好,是否覺得疲倦?莫非身邊伺候的人不可心?姨母前兩日纔去看過花名冊,皇城達官貴胄家的千金有,王公大臣家的嫡女也不少。若不合意,姨母可以爲你安排。”
以爲她會吃醋麼?寧璞玉只想笑。
要是姐姐來,宸貴妃這一招肯定能派上用場。可對她來說,巴不得冷衍妻妾成羣,連盯着她的功夫都沒有。那日子可真就又清閒又美麗了。
“宸貴妃娘娘所言極是。璞玉也覺得爺身邊該多添幾位新人了。”
她眨巴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顯得她格外的乖巧。“璞玉愚笨,每每總伺候不好爺,若再有人能來替妾身分擔,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了。還望貴妃娘娘成全。”
冷衍心裡嫌惡,臉面上倒是沒顯出來。“姨母若真有此打算,侄兒唯有請您成全。”
“哦?”宸貴妃眼前一亮:“衍兒有意中人了?”
這語調格外的喜悅,就算是個聾子也能聽出來。
寧璞玉心裡嘖嘖。宸貴妃的戲也太過了吧?一看就假!
“魯氏,雙虞。”冷衍清晰的說出這個名字。
然而宸貴妃的臉色瞬間就不那麼好看了。“魯雙虞?你是說提督魯鑫的幼女?”
“正是。”冷衍揚眉:“侄兒與她也算是有些緣分,還望姨母成全。”
寧璞玉倒吸了口涼氣,真是爲姐姐擔憂啊。
這二皇子,看着冷鼻子冷眼的,沒想到心裡的花花腸子還挺多。
而她的聰明就在於,這個時候當然要隨聲附和。“還請宸貴妃娘娘成全。”
宸貴妃的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卿馨連忙打圓場:“娘娘,這茶要趁熱喝,涼了就不香了。”
“唔。”宸貴妃端起茶盞,細細的撥開了浮在水面的茶葉,小口小口慢慢的喝起來。
咦!有意思啊!寧璞玉納悶的看着她。宸貴妃爲什麼那麼不想冷衍娶那個魯氏?
“姨母默不作聲,可是有顧慮?”冷衍似是漫不經心的說道。
“那魯氏不過是小妾所生,算不得嫡出。且也並不怎麼美豔,你何以會傾心於她?”宸貴妃故作不解。
冷衍笑了笑,語氣溫和:“侄兒昔日聽聞一事。那魯氏的母親魯姚氏倒是個烈性的女子。她得知魯鑫心中所繫,並非自己,便長久的閉門不見。每日只靠詩詞雅句寄託相思之苦,一本一本,也寫了幾櫃子。”
“是麼?”宸貴妃有些莫名。“這些事可不是你該操心的。”
“最終魯姚氏終於打動了自己的夫君。纔在年近三十誕下這個女兒。”冷衍邪魅一笑:“父母皆是性情中人,想必女兒也同樣溫婉動人。侄兒府中,正好缺這麼一位,還請姨母做主。”
見勢頭攔不住,宸貴妃只好溫和的點了下頭:“你喜歡,也罷。”
“侄兒還聽聞,寧側妃的母親與姑母,都與那魯鑫是舊相識。”這纔是冷衍要說的話。
宸貴妃手一滑,一盞熱茶掉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啊!”她驚呼一聲,緊忙站起身子。
茶盞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濺溼了她的鞋面。
“姨母……當心。”冷衍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茶水太熱,傷及肌膚怕是不好,還是請太醫來瞧瞧吧。”
“本宮有些不適。”宸貴妃有些此時的樣子,很是狼狽。“就不多留你們了。”
冷衍有些不依不饒:“那侄兒就先行告退,魯氏之事,還望姨母費心。”
說完,他周正的行了個禮,風采偏偏的走了出去。
寧璞玉也學着他的樣子,恭敬施禮:“有勞宸貴妃娘娘,妾身也告退了。”
“豈有此理,他簡直豈有此理。已經過去二十年的事情,他還要翻出來羞辱我!卿馨,你看見了沒有,這就是我那好姐姐生下的好侄兒。他根本就是故意羞辱我,他是故意的!”宸貴妃怒火中燒,見到什麼都忘地上摔。
摔完了東西還不解氣,又大步流星的走過去,一腳踢倒了冷衍坐過的椅子。“卿馨,你叫人把這椅子劈碎,拿去燒火!本宮這些年來,可曾受過這樣的氣?”
“娘娘,您當心自己的身子啊。”卿馨不知道該怎麼勸。
一方面她不想宸貴妃生氣,另一方面,她也不想二殿下出事。
畢竟她這一生無兒無女,就唯有那麼一個侄女。只要她在二皇子府風光安好,別的都不打緊。“卿馨……你說我的事,他是怎麼知道的?”稍微冷靜下來,宸貴妃就厲聲問道。
“貴妃娘娘息怒,奴婢從來就沒有提過隻言片語。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忤逆主子。”卿馨跪下,戰戰兢兢的說。
宸貴妃握着她的手,幽幽道:“你當年入府就伺候我,因我名字裡有個歆,就擇了同音的字賜你爲名。我從未把你當成外人,卿馨,這麼多年,你比我的親姐妹還要親。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可是知道這件事的,除了你,就只有……那賤蹄子的娘!”
“是。”卿馨也是氣不打一處來:“娘娘,只看她剛纔那股張狂,就可見佩瑤受了多少氣。才入府半個月,就儼然女主人的架勢,讓她安穩的留在二皇子府,只怕後患無窮。”
“不管用什麼辦法,本宮要她死!”宸貴妃虛了眼睛,疾言厲色的說:“越快越好!”
“娘娘您放心!”卿馨早就不想忍這寧氏了。好好的,佩瑤因爲她被髮落去了庵堂抄經。這和守活寡有什麼區別。不除掉這賤婢,佩瑤以後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爺,您今天可真是威風極了。”寧璞玉跟在冷衍身後,邁着端莊的步子,嘴裡卻連珠炮似的說個沒完。“宸貴妃被你氣得七竅生煙,燙傷了都不覺得疼。你猜她這會兒是不是又摔東西又捶胸的咒罵個沒完?唉,真是的,早知道這麼過癮,就該晚一點再走,看她能忍到什麼時候。”
冷衍被她慪的停下腳步:“你這個女人怎麼沒心沒肺呢?”
“什麼?”寧璞玉看她一臉的霜意,不免奇怪。“怎麼就沒心沒肺了?”
“人家想要你的命你還在這裡幸災樂禍!”冷衍鄙夷的不行。“要不是我,你以爲你還能活着走出這宮門?”
“這不是有你麼,爺。”寧璞玉不服的頂嘴:“再說我的腦袋不還在自己頭上頂着嗎!難道因爲他們想我死,我就得一天到晚以淚洗面?這才叫作踐自己呢!”
說完,她的步子邁大了些:“爺,等會兒回去你想吃點什麼?今天心情大好,我要親自下廚。”
冷衍搖了搖頭,輕輕呼了一口氣。
“你不餓嗎?那我就準備我自己喜歡吃的好了!”寧璞玉輕哼這小曲,樂不得的把冷衍甩在了身後。
不遠處,冷濉看的一清二楚:“這寧姑娘還真有些與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