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院是個好地方，精神病院嘛，那簡直是靈異、兇殺、恐怖等題材匯聚的綜合娛樂中心。如果說院長老劉腦子能夠活泛點，學那地下世界之王一樣，在臨院裡面佈置點場景，安排些演員，開展個精神病院一日遊的娛樂項目，沒準能夠大賺特賺呢。
因此，每過幾天，總會有一些追求刺激，而且腦子不大好使喚的年輕人，跑到臨院來試試膽、探探險什麼的。
而在趙二麻子的世界觀裡，腦子不太正常的普通人，和醫院裡的輕症精神人也沒有太大的區別。自從學會了一些和精神病人溝通的技巧之後，爲了拓寬業務範圍，那幫前來尋找刺激的腦子不太正常的年輕人，也就成了趙二麻子的目標用戶羣體之一。
簡單來說，就是用對付精神病人的方法對付這些青年，跟他們共情、同理。他們認爲有鬼怪，你不止要說有，你還得說，“去年某天晚上喝多了走夜路的時候碰到過”；他們認爲有兇案，你不止要說有，你還得說，“在西面牆根底下解手的時候聽到了犀利的慘叫聲。”
在這個過程中，無論是這幫人聽到興起，還是趙二麻子刻意賣個關子，水果不就輕輕鬆鬆推銷出去了嘛。
嚴格來說，這其實不是賣的水果，純粹賣的就是服務。就像說書園子、戲園子、相聲園子裡面賣的瓜子糖塊一樣，街上幾塊錢一斤的瓜子，放到園子裡能賣幾十、幾百一盤，爲啥？你買的不是瓜子，而是吃着瓜子、喝着茶，聽着臺上先生口吐蓮花，感受着現場的熱鬧氛圍，這樣的一種綜合體驗啊！
所以，做慣了這種買賣的趙二麻子也不能單純算是水果商，從某些角度來看，還可以說是個手藝人。現在見着有幾個鬼頭鬼腦的青年，躲在牆根四處張望，想也沒想，就把這些傢伙也歸結到生活太無聊，過來尋找刺激的行列中。他哪裡知道這次遇到的是稀罕物種，純粹是過來找茬收拾人的？
而被他揮手叫過來的四個青年同樣不知道他什麼底細，離近了一瞅，眼前這傢伙雖然一臉麻子，但眉眼間透露出一股神神秘秘的味道，不過卻沒有散發出任何惡意。他們摸不準這廝到底有何來頭，只覺得可能是道上的前輩，來這精神病醫院可能也是另有任務，看到他們四個小輩犯難，打算幫扶一把。於是，以大嗓門爲首的四人，也是擠出來笑臉，和趙二麻子打招呼。
他們就忘了，這種走到哪裡都有老前輩照顧的套路，一般只有武俠小說的主角纔有這命。
正所謂雞同鴨講話，各揣心腹事。趙二麻子見四個年輕人被自己招呼過來了，而且還掛着笑臉和自己打招呼，自然覺得是自己銷售計劃的第一步已經成功，實現了新客上門的突破。至於能不能達成留存，實現轉化，就得看自己接下來如何操作了。
“哥兒幾個，來這踩點啊。”趙二麻子先開了口，語氣很隨意，就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這也就是他在多年小販的工作中，養成的基礎素養，自來熟是不可或缺的個體經營法寶。顧客上門，你要是連句話也不敢搭，這買賣成交率，至少得掉三成。
不過大嗓門四個人可不這麼認爲，受到他們自身的預設價值觀影響，看到面前這個“前輩”跟他們四人說話如此隨意，顯然是心裡面有底，不是身份斐然，就是能耐出衆，幾個人自然不敢小瞧。大嗓門趕緊把自己慣常的嗓門都壓低了許多，客客氣氣的答話：“是是，您眼光真準。”
見話茬順利的銜接在了一起，趙二麻子心道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看來這幫人正如自己所想，也是過來找刺激的年輕人，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空氣中默默飄過一首無聲的定場詩，趙二麻子開書……本質上是說書，內容都是趙二麻子編故事，形式上則更像是羣口相聲，那是一個人胡扯，四個捧哏搭下茬，“嗯、啊、對、是”不絕於耳。
環顧了一眼四人的表情，趙二麻子揮了揮手，讓他們幾個靠近些，小聲道：“你們既然衝這來的，自然也知道，這臨院沒那麼簡單吧。”
四人一聽，這是前輩要指點一二呀。雖然自己幾個人來之前沒聽聞臨院有啥特別的，不過前輩既然這麼說了，還是小心爲妙，聽聽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於是乎，四人都像小雞啄米一般，忙不迭的點起了頭。
作爲此次帶隊的頭目，大嗓門接起了話，道：“前輩，您說這地方，是不是有什麼背景啊。”見趙二麻子願意跟他們打開話匣子，大嗓門自然也想打聽到點有用的情報出來。如果醫院是個有背景的地方，那麼在其中工作的高大全可能也就不簡單。
而趙二麻子此刻心裡面就比較樂了：纔剛剛開始，你們就把自己目的賣了出來，都不用我想辦法套話的。要知道，面對揣着不同目的來的人，需要不同的說辭，才能觸碰到他們的敏感點。這首先，就得判斷對方是什麼目標。
如果衝着靈異探險來的人，問的話多半就是，這個地方是不是有不乾淨的東西？如果衝着兇殺偵破來的人，問的話多半就是，這個地方是不是有什麼行爲異常的人出沒。
而像眼前這幾個青年，問這醫院有沒有什麼背景，趙二麻子推測，他們幾個估計是把臨院當成什麼犯罪窩點了。像這樣的人，趙二麻子之前也是見過，或者聽說過的。
去年的時候，就有一夥警校還沒畢業的小年輕，在同學面前打了賭，說自己能破大案，以“臨院倒賣病人器官”的想象爲前提，展開了針對性的調查，做出了撬門撬鎖、打暈保安、偷走監控錄像等行爲，最後還惹得院長老劉報了警，他們喜提警校勸退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