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十九人埋頭書寫的時候,玉凌靜靜地站在桌前,望着面前的三尺白紙,想到昨天躺了一地的傷員,想到死去的兩人,只覺得心裡悶悶地堵着一口氣呼不出來。
他不是救世主,他不是先知,他不能阻止事情的發生,他救不了所有人!可是心裡有個聲音在說:你提前察覺異樣的,你可以快點出去的,如果你早出去兩分鐘,甚至一分鐘,那兩人也許就不會死。
可是,察覺到事態嚴重時,他已經第一時間出手了。他沒有袖手旁觀,他沒有故意拖延,他不需要爲他們的死亡負責。可是爲什麼他的心還是這麼難受呢?
溫博文今天特意提前到達賽場,此刻看見小凌的樣子,心裡的擔憂又添了幾分。昨天晚上吃飯時,就發現這孩子的情緒不對。以爲他是被白天發生的事嚇到了,還專門去安撫了一番。但現在看來還是沒完全恢復啊!
正在想着要不要上去問一下的時候,就見這孩子伸手緩緩拿起一隻大號羊毫湖筆,神情平靜地蘸墨,片刻後,猛地落筆,之後便如那下山的猛虎般,氣勢如虹,一落到底。
玉凌原本就被安排在第一排,溫博文跨前兩步,便清楚地看見雪白宣紙上龍飛鳳舞的兩行: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玉凌放下手中的筆,望着眼前的字深深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憋悶在心裡許久的鬱氣好似也隨着這口氣宣泄而出,整個人頓時輕鬆不少,臉上也露出一個釋懷的淺笑。他只要遵從本心,做好自己便好。
擡頭正好對上溫爺爺滿含擔憂的雙眼,玉凌心頭一熱,牽起嘴角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
“師傅,我賭您第一個出來,我贏了!”一出來就聽見顧梓耀的大嗓門,玉凌竟覺得有些悅耳。
“都沒人跟你賭,不知道你在瞎樂呵什麼。”玉成剛真是服了這個二愣子,從兒子進賽場到現在,那張嘴就沒停過。
“那不是你們都不肯賭嗎?”這幾人一點都不好玩,傻愣愣地坐在那裡有什麼意思,當然要找點事做嘛。最誇張的是胡凡這小子,竟然乾脆打坐修煉起來。真是,真是讓他沒話好說。
“別在這裡站着了,先出去吧。小凡第一次來晏城,下午帶他出去逛逛。”
“這事兒我都安排好了,我們先去蒙古包吃烤全羊,再去……哎呦,我說,老兄你走路倒是看着點啊,喂,喂,那什麼人呀,撞了人連句‘對不起’都不說,忒沒禮貌了。”顧梓耀揉着被撞倒的肩膀,這都啥人啊,撞了人連個頭都不回。
玉凌望着那人上樓的背影,疑惑的問:“剛纔那四人,有兩人揹着高爾夫球袋,可是這裡是會展,他們揹着那包乾嘛?”而且看剛纔撞顧梓耀的那一下,裡面一定裝了不少東西。
“也許是來會展找人?”玉成剛覺得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可是有人會穿着牛仔褲和皮靴去打球嗎?”這幾人的穿着怎麼看怎麼違和,不光是那兩個超大的高爾夫球袋,還有他們的神情,該怎麼形容呢?
“這麼大熱天穿皮靴,這人是傻的吧,還學人家耍酷,撞了人連個反應都沒……”顧梓耀對剛纔被撞了一下的事仍耿耿於懷。
酷?不是,這不是酷,這是漠視一切的冷漠。對法律、對道德、對生命……對世間萬物的漠視!
顧望宇望着通往三樓的樓梯,不確定地問:“樓上也有人在比賽?”
“國畫比賽。”玉凌望了一下腕上的手錶,“現在正好是青少年組的決賽。”放出神識,“他們停在賽場門口,說要找人……等一下,那個人把肩上的包拿下來了……不好,快上去,那個包裡有槍!”玉凌飛快的往樓上跑,一邊喊:“爸、小凡,你們別上來!”
“小叔快去報警。”顧望宇緊跟在他身後,兩人飛奔到三樓,只見門口只剩下一個持槍劫匪。那人見有人上來,對準玉凌和顧望宇直接射擊。
玉凌迅速爲兩人開啓靈力罩,同時兩手瞬發,那人瞬間斃命。
“外面的人放下槍,不然就殺了這裡所有人。”賽場裡突然傳出帶着奇怪口音的華語。
玉凌趕緊捂住哥哥的嘴,讓他別出聲。
“我知道外面有人,數到三,不進來就開槍。”
“啊……嗚……”驚叫哭喊聲傳來。
“一……”
用神識測了一下,劫匪和自己的距離,太遠了,已經出了靈力瞬發的最佳距離,何況那人手上還抓着一名人質。“哥哥,我進去,你在外面接應。”
“不行,太危險。”顧望宇第一反應就是反對。裡面三個看着就是窮兇極惡之人,手上有重武·器,又控制着這麼多人質。凌的顧慮越多就越危險。
“二……”
“嗚……嗚……救命……”
“我需要密語傳音和外面聯繫,哥哥是最好的人選。”玉凌抱住哥哥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保證:“哥哥,相信我,一定會沒事的。”
一定會沒事的。心臟猛地一抽,恐慌蔓延全身。爲什麼這句話這麼熟悉,好像很久之前也聽過一樣的話。想去抓住凌鬆開的手,可是僅存的理智告訴他,凌的安排是正確的。
“別開槍……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我只是聽見聲音上來看看,我沒有槍。”玉凌舉着雙手出現在會場門口。
“怎麼是個小孩?開槍那人呢?外面一定還有人。”
“沒有了,我上來的時候已經沒人了。嗚……我什麼都不知道,嗚……”玉凌的年齡太有欺騙性,任誰看見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都不會有太大的防備心。
但劫匪並沒有因此而放過他,手上抓着人質的那人對另一人打了個眼色,另一人便朝着玉凌走來。
“有人過來了,快跑!”玉凌密語傳音的同時開啓了靈力罩,隔絕哥哥下樓時的聲音,絕對不能讓那人發現哥哥。
顧望宇深深地望了凌的背影一眼,轉身飛快下樓。
玉凌在心裡鬆了口氣,他就怕哥哥不顧一切地衝過來。三個劫匪對他來說,要解決並不困難,麻煩的是這麼多人質。玉凌匆匆掃了一眼擠成一堆的人質,竟然有三十幾人,其中超過一半是十幾歲的中學生。
劫匪用槍指着玉凌,伸頭往外望了望後,對裡面那人搖了搖頭,“你,進去。”槍管打在玉凌背上,讓他一個趔趄,努力做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哭哭啼啼地走到人質中間坐下。
劫匪將門口的那具屍體拉進會場,將掉落在地上的那把□□背到了身上。
“不許哭,誰哭就打死誰。”劫匪用槍指着人質威脅,此起彼伏的哭喊聲瞬間消失,只留下幾聲斷斷續續地抽噎。
一名劫匪持槍守在門口,另兩名劫匪正用玉凌聽不懂的語言交流着什麼。玉凌測算了一下三人的位置,他最多同時幹掉兩個,門口那個離他太遠,手上又有□□,萬一失手,這些人質就危險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冒這個險。
身邊傳來細碎的嗚咽聲,玉凌趁着劫匪不注意,轉頭望去,是一個用手捂着嘴巴不住抽泣的少女。
玉凌看了看身邊的這幾人,年齡都很小,應該是來參加比賽的選手。突然碰到這樣的事,驚慌害怕是難免的。
突然,警笛聲由遠而近響起。很快,劫匪也聽見了。
人質中有幾人聽見警笛聲,激動地擡起頭。
“不許動!”“砰”,一聲槍響,人質們立刻抱頭驚叫起來。
“再叫就打死。”劫匪用極不標準的華語恐嚇。沒什麼比命重要,人羣再次安靜下來。
“小凌,你現在怎麼樣?”玉成剛聽見樓裡傳出的槍聲,再也控制不住的在心裡呼喊兒子。
“爸爸,我沒事,現在很安全,你們別擔心。”玉凌用密語傳音回答。
神識外放,大樓外面站了許多人,玉凌在人羣的最前面見到了焦急不安的爸爸和小凡。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別逞強,他們有槍,有危險就趕快逃。”對玉成剛來說,沒什麼比兒子的安全更重要。他是個自私的父親,在危險面前,他只想保全自己的兒子。
“知道了,爸。你和小凡也要注意安全。”見爸爸這麼擔心,玉凌也很難過,可是讓他視而不見的管自己離開,他又實在做不到。只希望事情不會往最壞的情況發展。
“哥哥,現在情況怎麼樣?”玉凌低着頭,一邊用神識注意着劫匪的動作,一邊用密語傳音和哥哥聯繫。
“凌,你還好嗎?受傷了沒有。”槍響的那一刻,他差點就控制不住的衝上去。
“我很好,哥哥別擔心。”
“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警察就快到了,我已經通知我爸了,相信很快就會趕來。”顧望宇站樓梯口,眼睛一直望着三樓的方向。
玉凌見哥哥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擔心道:”有人守在門口,哥哥你別站在那裡,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