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年間,共工祖巫一頭撞倒了不周山,洪荒大陸因此而四分五裂,形成了四大部洲。
其中南贍部洲和西牛賀洲相鄰處,僅有一條寬約八百里的大河將它們隔開。
這條大河位於南贍部洲的西北部,西牛賀洲的東南部,它的源頭來歷不明,只知道它最終流入了歸墟大淵。
站在這條大河的岸邊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河面上滾滾而過的一層細沙。微風輕拂,細沙在河面上優雅地舞動,然後靜靜地融入了河水之中。
此河被喚爲流沙河,河是弱水河,沙是散魂沙。
不成金仙者,經此河必沉水底。
河水中夾雜着細碎輕巧的浮沙,年年歲歲遊動着,水與沙始終不分離。
沙隨水動,水流沙往。
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
夜半時分,河面上漆黑如墨,大浪碎雲。
一道白光自西而來,周身神霞繚繞,璀璨耀眼,如滿天星辰環繞其身。
白光在流沙河上空停了下來,神霞收斂,現出一道儒雅俊秀的身影,白衣飄飄,風度翩翩。
他手中握着一把摺扇,靜靜地立於弱水上空,目光緊盯着自己來時的方向,微笑道:“道友跟了我那麼長時間,不打算出來露個面嗎?”
“白澤妖聖……”
低沉的聲音響起,一道樣貌普通的青袍道人緩緩現出身形。
“原來是玄都大法師親臨,請恕在下未能及時迎候。”
白先生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驚訝之色,隨即他便“唰”的一聲打開摺扇,微笑道:“還有一位道友也請現身吧。”
玄都大法師眼中閃過一抹訝色,便見不遠處現出一道風華絕代的身影。
金靈聖母被揭破行藏,面對玄都大法師的驚訝的目光自是有些尷尬,不過她面前的白澤妖聖卻讓她心中更是暗自凜然。
早在很久之前,她便在西崑崙見識到了這位妖聖的厲害。
論心思細膩,心機深重,此人在她所有認識的仙神中足以排進前十。
而在“不擇手段,不計榮辱”這一塊上,更是首屈一指,無人能及,妥妥的一個奸詐狡猾、唾面自乾的狠人!
一想到此人曾在溫柔鄉出現過,她心中更是閃過了一些不好的猜測。
看到玄都大法師和金靈聖母依次現身出來,白先生也是心裡“咯噔”一下,暗暗叫了一聲不妙,腦海中快速盤算着,是否是自己的謀劃已經暴露了。
他思緒急轉,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淡淡地微笑道:“妖庭已經覆滅那麼久,妖聖之名有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兩位道友還是喚我作白先生吧。
只是不知兩位跟我身後,究竟想要知道些什麼?”
玄都大法師轉頭看了眼金靈聖母,略微沉吟了一下,還是望着白先生沉聲道:“妖庭雖然已經覆滅,但當年的血案還沒有查清……
貧道想知道究竟是什麼人告訴你們,人族體內有聖血?又是什麼人告訴你們如何提煉人族聖血煉製屠巫劍的?”
金靈聖母面色微微一變,頓時明白玄都爲何會追蹤白澤了。
上一個量劫末期,巫妖兩族殺紅了眼,也不知道從何處聽說了人族體內有聖人精血,便同時揮動屠刀對剛剛在洪荒站穩腳跟的人族大肆屠戮,短短時間內便使得億萬人族百不存一。
若非諸位聖人及時命座下弟子相救,恐怕人族已被徹底屠戮一空。
當初玄都身在八景宮內閉關靜修,等他得到消息趕到人族最大的聚居地時,卻只見到殘垣斷壁和屍山血海。
那些他一起誕生的初代人祖全都爲守護人族而戰死,只剩下了他一個!
而巫妖兩族也在不久之後覆滅。
下令屠戮人族的妖皇帝俊和祖巫帝江都已經隕落,而執行命令的巫妖兩族將士也都慘死在了戰場上。
看似惡有惡報,但玄都大法師心中的一腔怒火和愧疚,也沒了地方可以宣泄!
隨後他便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爲何巫妖兩族會如此突兀地動手屠戮人族?
通過簡單的調查,他很快便得到了答案——爲了從人族精血中提煉聖血!
妖族用來煉製屠巫劍,巫族則用來煉製戮妖幡。
只是巫妖兩族爲何能同時得到這兩件寶貝的煉製方法?
玄都想知道這個答案。
他隱隱感覺到這件事的背後有一隻看不見的黑手在操控着一切,可惜量劫期間,天機混沌,即便是他求師尊太清聖人相助,也無法推演出那幕後黑手的來歷。
是以這件事就成了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倒刺,成了他最大的執念,也成了他更進一步的障礙!
不查清此事,他念頭難以通達!
聽到玄都的這個問題,白先生“唰”的一聲合上扇子,沒好氣地道:“這個問題道友已經問過我很多遍了,我的回答只有那一個!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妖皇陛下能夠回答你,現在他已經隕落了,除非你能夠回到過去,否則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
玄都對這個回答也不意外,面無表情地望着白先生道:“妖庭覆滅至今,你應該也有調查過這件事吧?”
“我爲什麼要查它?”白先生輕笑一聲,再一次展開了摺扇,輕佻地道:“妖庭都已經覆滅了,這種沒有意義的事可不值得我浪費時間。”
頓了頓,他轉頭望向金靈聖母,“道友跟來又是爲了什麼?”
玄都大法師也轉頭望了過來,似是有些好奇這個師妹爲何會跟着自己。
金靈聖母心念急轉,立時便有了計較,冷聲道:“吾是想看看你在那溫柔鄉里是不是又佈下了什麼算計!”
“道友說笑了。”白先生輕輕搖動摺扇,微笑道:“溫柔鄉乃風月之地,我來此只爲飲酒作樂、風花雪月,能算計什麼?”
說話之時,他心中也暗呼一聲不妙。
他沒想到一向獨來獨往的餘元,這一次居然還有師門長輩在暗中保護。
如此一來他的算計豈不是要泡湯了?
算算時間,欽原那邊應該快要動手了吧?也不知道那溫柔鄉中還有沒有其他截教弟子守在暗中……
形勢有點不太妙啊!
白先生心頭沉重。
他倒是可以把金靈聖母和玄都大法師拖在這裡,但倘若溫柔鄉內還有其他截教弟子在的話,光憑欽原一個人的話,無論成功與否,恐怕都會暴露行跡。
屆時那欽原大概率會把他給供出來!
到了那時,他也就只有躲在那位聖人的羽翼下才能有一條活路了!
可那樣,他不就又回到以前躲在北俱蘆洲不敢露頭的日子了嗎?
這是他不能接受的結果!
在大劫真正到來之前,他還有很多謀劃要去做!
念頭至此,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下方的流沙河忽然掀起了濤濤巨浪,一朵厚重的白雲飄蕩而起,猶如浮島,又似巨鯨。
在這朵白雲上面託着一座典雅精緻的宮殿,四周古木參天,綠樹成蔭,瑤草吐霧,奇花噴香,門前站着一個明眸善睞的少女,恭恭敬敬地朝着白先生作揖一禮,口中嬌聲喚道:“先生您回來了。”
白先生微微頷首,趁着玄都大法師和金靈聖母的視線都被雲鯨吸引,悄無聲息地將一枚赤紅的翎羽打入流沙河中。
“兩位道友,若是無事的話還請入內飲茶。”
白先生很客氣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金靈聖母本不想理會,不過玄都大法師卻是毫不遲疑地飛身上前,落入雲鯨背上的道宮仙殿中。
她略一沉吟,便也動身跟了上去。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流沙河中一枚豔麗的翎羽在水下向着西方溫柔鄉的方向疾行而去。
……
溫柔鄉
道宮秘境內,銀霧飄渺,殿宇樓臺林立,在月光下映射下潔淨無暇,神秘莫測。
此刻在正中央的一座仙殿之中,妙緣仙子眉心中針,第一時間向後疾退,衣袂飄舞,窈窕豐潤的身段動人心魄。
許是那大羅神針起了作用,她那一張比羊脂玉還白的瓜子臉忽的滕起一縷縷紅霞,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桃花眼水汪汪的,彷彿要將人的魂魄鉤過去一樣。
只不過她很快便冷靜下來,伸手一引,那根大羅神針便從她的眉心飛了出來。
她滿面寒霜,目光凌厲地盯住餘元,心中很不平靜。
“爲什麼我的大羅神針對你無效?”
這是妙緣仙子心中最大的疑惑。
大羅神針乃是她的以自身的“尾後針”煉製而成的,威力無窮,內蘊多種劇毒,既有針對肉身的,也有針對元神的……
對於毒之一道,她自覺無人能比她更厲害了!
一針下去,便是準聖大能也遭受不住。
可是面前這個餘元捱了針之後,卻屁事沒有,她連續換了兩種劇毒都毫無用處!
餘元也不裝了,笑吟吟地將手上的指環取了下來,重新將其化作一根細如髮絲的銀針。
“我也有一根大羅神針,你要嚐嚐嗎?”
“你……這不可能……大羅神針獨一無二……等等!”
妙緣仙子面色陡變,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眼中放射出不可思議的光芒。
“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