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商少言看着就在自己眼前的朔城,漫天的風沙在席捲,她掀開幃帽的白紗,而後很快又放下來。
她給了鏢局衆人尾款,又多給了一些辛苦費,而後便和喬修玉一起騎馬走向城門口。
喬修玉跟在商少言身後,也並不覺得疲憊,畢竟他也不是沒吃過苦,這半個月緊趕慢趕,也尚算是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
商少言來到城門口,亮出了鎮國公府的令牌,以及喬修玉和自己的路引,那守城門的士兵仔細看過了,而後精神一振:“和陽縣主,莫副將已經在等您了。”
商少言沒有多話,她點點頭,而後帶着喬修玉走進了朔城。
朔城和盛京、杭州、蜀州相比,全然是不同的風景。
一路上,兩人所見的百姓都身體健壯、行爲粗獷,皮膚大多是健康的小麥色,由於風沙的侵蝕,顯得有些粗糙;他們身上穿着的並非是複雜繁冗的裙衫,不拘男女都穿着更方便的胡服長褲,腳踏馬靴。
街邊也有不少攤販,賣的也不是京中常見的花、脂粉之類的小玩意兒,而是短刀、匕首等銳器。
這裡的酒也不是什麼桃花醉、梨花釀,卻是烈酒居多,遠遠的,便能聞見一股子濃烈到不容忽視的酒香,略微有些刺鼻,聞久了卻又顯得醇厚。
商少言上輩子游歷遍布五湖四海,因此並未覺得有多麼新鮮,只多看了幾眼便算過去了;但喬修玉覺得新奇,他從沒來過西北。
商少言也由着他多看,兩人慢慢地走在街上,一路到了副將莫行的府邸。
莫行是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和邰鑑差不多,都屬於糙漢子一類的風格,曾經在程靈袖的手底下做事,很是忠心,商少言和喬修玉被他恭恭敬敬地請進去,而後三人坐在議事堂,寒暄幾句便切入了正題。
“莫副將想來也知道,我是奉陛下之命來西北做事的。”商少言笑得溫婉和順,看上去確實是一位實打實的盛京貴女,不曾見過世面,“我念着爹孃曾經在西北行軍多年,甚是感慨,想要在軍營裡看看,不知莫副將什麼時候有空,能帶我去軍營裡走一走?”
莫行有些遲疑,但還是笑着說:“我自然是願意帶縣主去瞧一瞧的,只是軍營中大多爲男子,縣主去了恐怕不大方便。”
商少言挑了挑眉:“我並不在意這些虛名。”
莫行還是猶豫:“也是怕那些人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縣主。”
商少言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莫行見狀,以爲商少言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心裡不免有些遺憾,但也知道這是最好的安排。
誰成想,他剛準備替商少言安排住宅時,商少言便看向他,笑意盈盈:“我算是有許久不曾同人比試一二了,不知莫副將可否願意同我切磋?”
莫行:“……?”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商少言,而後略有些僭越地打量着她柔弱、纖細的身材,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能打的,不免有些委婉地提醒:“縣主,在下九尺男兒,若是與您切磋,恐怕是勝之不武。”
商少言挑眉笑了,而後看了一圈四周,在莫行有些奇怪的視線中走向了一把椅子。
喬修玉這一路跟着商少言走來,沒少見她以理服人的場面,當即很上道地替商少言準備好了絹帕,乖巧地跟過去,站在她身後。
莫行更加迷茫了。
商少言衝他溫柔一笑,而後用那雙柔荑掰下了一塊木板,在手裡掂了掂,輕輕鬆鬆地將厚實的木板折成了四節。
莫行:“……”
他震驚地看着商少言,又看着喬修玉極其熟練地用絹帕替商少言擦了擦手,溫柔地說:“下回還是別挑木頭,刺兒多,容易扎着手。”
莫行:“…………”
他掐了掐自己的人中,而後從迷茫、震驚中回過神,眉眼間閃爍着狂喜:“縣主竟然天生神力!”
商少言不甚在意地將碎成幾段的木板扔在一旁,而後氣定神閒地看着莫行:“不僅如此,我還會用長鞭、劍、刀、槍、匕首、弓箭等武器。商家劍法也使得不錯,父親生前誇過許多次。怎樣,莫副將,要不要同我比試比試?”
自從老國公和國公夫人戰死後,莫行就再也沒有遇見過能夠與自己匹敵的人。
他本被先皇安插在商家軍中,力氣大、武功高,很是心高氣傲,但被商霄、程靈袖分別打敗後,他纔算是服了氣,再加上夫妻倆對他也像是親生弟弟一樣好,從此莫行不知皇室,只知商氏。
商霄、程靈袖戰死後,他不是沒有察覺到是南陳皇室動的手,他一直隱忍着,爲的也是替亡故的夫妻倆守好商家軍。
從前,他沒少聽夫妻倆說家中的一雙兒女——鎮國公世子商雲嵐素有心疾,和陽縣主商二孃驕縱頑劣,他本以爲鎮國公府會就此落敗。
但現在見了商少言,發現鎮國公府後繼有人,他心中自然是高興不已,當即豪爽道:“比,怎麼不比?”
商少言見狀,微微笑了:“既然如此,那莫副將便請吧——您先挑最趁手的兵器,我同您挑一樣的。”
莫副將棋逢對手、得知商家後繼有人,本來就高興不已,現在見商少言又坦蕩磊落,心中更加舒暢:“哪裡好叫縣主後選?末將並非是小瞧女郎,畢竟程將軍從前就時常把我打得起不了身;末將只想看看縣主的真實水平,因此不如縣主挑選最拿手的一樣,可好?”
和直接的人說話最令人舒坦,商少言朗笑出聲:“好,恭敬不如從命。”
喬修玉跟在商少言身後,目光溫柔地看着她,並不覺得自己從始至終沒說話有什麼不舒服。
這導致莫行看了他好幾眼,而後在商少言挑兵器的時候自以爲小聲地問:“此人是誰?”
商少言笑了笑,鳳眼裡漾着一絲溫柔:“這是我的未婚夫,你叫他七郎君便好。”
喬修玉心中欣喜,臉上也帶了一些高興出來,卻見莫行有些嫌棄地看着他:“未婚夫?他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