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屬於你的氣息
每週一次的集訓類似於統一的體能訓練,即使是在天氣涼快了許多的初秋,接近一上午的高強度運動還是讓每個新兵都像被浸泡在了汗水裡。
連笙也不能免俗,雖然不至於像其他人那樣直接癱倒在操場上氣喘吁吁,此刻卻也疲乏地不想動彈,在遠離人羣的另一側倚着演習場的圍欄,擡起手用袖子抹掉不斷從額頭流下來的汗水。
藍弦是最後一個完成集訓指標的。雙手撐着膝蓋,彎腰用力喘了好久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擡起頭,視線迅速將演習場逡巡了一週,毫不費力地找到了烏髮少年。
新兵們大多都三五成羣,一邊喘氣兒扇風,或者乾脆脫掉戰鬥服光着上半身,一邊兒討論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去哪裡消遣。
而獨自遠離這一切熱鬧坐在遠處的少年便成了特別的存在。或者說在他看來,那湛藍天空下清瘦而淡漠的身影占據了全部的視野。
閉着眼睛休息時,連笙忽然察覺到了空氣裡淺淡清涼的水氣,由遠及近,逐漸地滲透過來。
眼皮上覆蓋了一層陰影,有人擋住了正午猛烈的日頭,突如其來的涼意中連笙嘴角輕揚,“藍弦。”
“咦?!”似乎被驚嚇到的聲音脆脆響起,連笙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那雙湛藍的,海水般的眼眸。
此刻因爲吃驚而微微睜大,少年蹲在眼前乖巧得像只小動物,手裡緊緊攥着兩瓶後勤部發放的飲用水,微笑靦腆,“我都沒出聲呢。”
連笙接過其中一瓶,利落地扭開瓶蓋,“我感覺到了,你身上有很特別的氣息,溼潤又清涼的水汽。”說罷仰頭咕咚咕咚地將水灌了下去。
藍弦僵住,眼神呆滯了片刻後激烈地晃動起來,那湛藍的眼眸裡也似海水瞬間被風暴洗滌。
他能感覺到?不應該的……除非他是他的——腦海裡猛地晃過母親沉浸在幸福中的臉,帶着夢幻的光澤。
“藍弦,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不用你去尋找,那個人會找到你的,因爲只有他可以感覺到你的氣息……這是我們人魚族獨有的……秘密……”
藍弦恍惚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從他握着瓶子的修長手指到纖細的,宛若女子的手腕,再往上……白皙的,此時微微揚起的臉,水滴從瓶中漏出些許,順着那人的脣角滴落。
沿着那弧度向下,流淌過肌膚細膩白皙的脖頸,消失在永遠穿着嚴謹,連最上面的扣子都從不解開的戰鬥服裡。
被一身黑色戰鬥服包裹着的清瘦卻強勁有力的身軀……藍弦眨了眨眼睛,視線的熱度又灼熱了幾分。
他曾數次在戰場上被連笙在危險關頭搭救,那時自己輕靠着這看似單薄的身軀,臉明明觸着冰冷的輕甲,心頭卻滾燙得如同照進了夏日猛烈的陽光。
或許從那時候,或者更早開始……他就對面前這人有了不一般的心思。
臉上的熱度不斷攀升,無法抑制自己腦海中肆虐的荒唐念頭,少年猛地捂住自己的臉。
水喝了大半瓶的連笙察覺到對面人的奇怪舉動,困惑地看過去,對面的少年正捂着臉,透過指縫隱約看得到漲紅的臉。
“很熱嗎?對了……你是人魚,肯定比我們還怕熱。”
少年握着的那瓶水跌落在地,連笙撿起瓶子遞到少年耳邊,輕輕觸在通紅的耳朵上,“給你降降溫。”
藍弦被突然碰到了敏感點,猛地一顫,忍不住“唔”得一聲,身體過電般無力地坐到地上。
瞧見少年傻乎乎地跌坐到地上,連笙沒忍住,伸出手揉亂他淡藍色的髮絲,嘴角笑意溫暖,含着幾分親暱,“你啊,怎麼今天呆呆的……啊不對,應該說藍弦你總是這樣,呆萌呆萌。”
藍弦低下頭,滿臉通紅,眷戀着那人的手心落在自己髮絲上的觸感,心裡癢癢的,甚至有想要貼着他溫暖的掌心蹭一蹭——這種羞恥的衝動。
於是臉燒得更厲害了。
“呃,這麼熱嗎?你的臉……”
“沒,沒事,一會兒就好了!”藍弦用力搖頭,連笙半信半疑地將那瓶水遞給他,立刻被他攥得緊緊的,似乎手心裡的涼意是冷卻他渾身滾燙熱度的唯一渠道。
“呵……”連笙托腮看少年有趣的舉動,眼神更加溫柔。
而低着頭卻不時偷偷看連笙的藍弦被那抹溫柔笑意薰得心頭髮熱,渾身都像泡在了最舒適的湖水裡,忍不住彎起嘴角輕輕笑了。
無比安寧的氣氛中,有起鬨的口哨聲驟然在身後響起。
藍弦被這萬分熟悉的聲音驚到,脊背霎時僵硬。而連笙冷漠地看過去,幾個黃髮深色皮膚的新人類圍了過來。
這種新人類在更加細緻的分類裡被叫做“C”等新人類,即最普通的新人類。攻擊力,防禦力都位於中等水平,也就是資質平庸。
C等新人類的髮色接近西方人種的淡黃色,眼眸爲黑色,膚色偏深。並不是他們那一隊的,但同屬今年畢業的新兵。
“喲,我就說這小傢伙哪裡去了,原來跑到這兒跟魔族混血的小子親熱呢……”
居中一人體格魁梧,此時眯着眼,眼睛緊緊盯着背對着他的藍髮少年,視線落在那狹窄緊緻的腰身,似有火光在眼底跳躍。
另外幾人紛紛低低嗤笑,眼神肆無忌憚地打量着那嬌小的身影,也有人嘲諷地瞥向冷漠的烏髮少年,卻被莫名森冷的氣場刺到一般迅速轉移視線。
“老大,您都‘邀請’他多少次了,今晚怎麼也該陪您共度春宵了吧……哈哈哈……”
笑着笑着卻突然打了個寒戰,沒人注意到烏髮少年在聽到某個字眼後瞬間冰封的雙眸。
在軍營裡,尤其是幾乎見不到多少女性的軍營裡,男人之間的情事絲毫不罕見。
而那些力量稍弱又長相清秀的男兵似乎就註定成爲慾望發泄的標的,或者爲獲取保護而主動獻身,或者因力量弱小被迫屈服。
這種現象十分普遍。即使是在軍規更爲嚴格的斯坦圖也時有發生,更不用說在強調戰鬥而放鬆了對私生活管制的基地裡。
“是啊,讓他逃了那麼多次也真是您寬宏大量……”
“老大您嘗過了也讓我們幾個試試味道唄……聽說人魚族的混血後代都是妖精,銷魂得很啊……”
一羣人轟然笑開,連笙淡淡地看過去,那一張張年輕的臉孔此刻顯得猥瑣粗鄙,醜陋不堪。
藍弦低着頭,臉上早已褪盡了血色,攥着瓶身的手不自覺地顫抖。
他不知道這些人竟然在白天就會找來,以往都是在夜幕降臨後趁着沒什麼人的時候單獨找上他。
或許是找了太多次終於被他逼急了,想着即使不能迫他就範也要讓他在衆人面前出醜。
他早已習慣了被侮辱被嘲笑,那些難堪的字眼已經不像最初那樣讓他覺得疼痛。
只是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當自己那麼不堪軟弱的一面被連笙看到後,他會如此羞愧,恨不得明晃晃的陽光裡自己能夠就此消失不見。
大約覺得烏髮少年默不作聲地任他們嘲諷是不敢反抗,一羣人漸漸變得有恃無恐。
其中一個個子最爲矮小,眼神猥瑣的新兵竟伸出手要去摸藍弦的脖子。因爲低着頭,微風拂過時淡藍色的髮絲散開,露出白皙如美玉的脖頸。
那一彎弧度是無聲的誘惑。
手指將將要貼上去,一道寒光閃過,那人立刻驚恐地縮手,卻還是慘叫一聲,鮮血霎時飛了出來。
一羣人立刻收了笑容,震驚茫然地看向捂着手指後退數步的小個兒新兵。
“躲得很快嘛……可惜沒切了那骯髒的手指。”
冰冷的聲線如有形般讓人遍體生寒,除了中間被稱爲老大的壯碩男子沒動,其餘幾人都戰戰兢兢地退後了一步。
少年依然悠然地坐在原地,彷彿從未動過一般,只是擡起頭來,風拂開細碎的烏髮,露出一雙深淵般幽深的眼。
“哼……”一聲輕笑,居中那人似咧了咧嘴,露出鄙夷淫邪的笑。
“這小傢伙一定把你伺候得很爽,倒也值得你爲他出手,要我說不如我們輪流來,也別獨佔着,像這種小妖精確實難見……我們一起說不定還玩得更盡——”
咚一聲巨響。
那壯碩的身軀竟在一瞬間被如同閃電般襲來的身影撞飛,演習場的沙地頓時激起濃重的沙塵。
沙塵散去那一刻,四周鴉雀無聲。藍弦察覺到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不見,急急地轉身,隨即震驚地睜大雙眼。
魁梧的身軀僵直地躺在沙塵中,黝黑的脖頸上一抹白皙,如同灰暗的背景裡唯一的一點亮色,因而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黑與白,粗壯與纖細。
而那纖細此刻牢牢遏制住了本來應該更強大的力量,以絕對的強勢將魁梧的男人摁在沙地裡。
作者有話要說:連笙也可以很爺們,屬性上肯定是攻沒錯。我想要一個既有可愛少女心又超級帥氣的總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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