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起當時的情形,此時此刻的衛靖臨心中一時竟也不知是感動還是嘆息,凝望雲鳳弦,輕輕道:“你可知……”你可知,他爲你,付出了多少?你可知,她爲你,忍受了多少?你可知,一個生在深閨,性情溫柔,連一滴血也不曾見過的良善之人,爲了他,竟然拼了命勉強自己成爲一個習慣殺人奪命的修羅。一瞬間,衛靖臨只覺有千萬句話想說,卻因爲古奕霖略帶哀懇的眼神,而一語不發。
他不願有人逼她,他不願有人責她,於是,他下了一個對他自己來說無比殘酷的決定,卻因爲不想雲鳳弦內疚而不肯告訴她。眼前之人,情至深處,不但可以心甘情願爲他心愛的人去死,甚至還要在死前,費盡心思,讓她相信,那一切不是她的錯,不是她的責任,不讓她有絲毫悲傷和痛楚。衛靖臨不知內心深處,爲什麼忽然有一種隱隱的微痛,不知道是爲自己的一片癡心,還是爲古奕霖現在的癡情……他素來淡定的心雖在遇到雲鳳弦時,已經亂了,現在更爲自己那心痛身爲女子的古奕霖,一心放在了同是女兒身的雲鳳弦,他突然被一股古怪的情緒纏上心頭。
耳邊卻是聽得雲鳳弦連聲追問下情,他只是淡淡笑道:“我和夫人商量好,由我來對付水忘憂,但是爲了防止其他高手協助水忘憂,則由夫人負責出手狙擊他們。”
雲鳳弦猛然一震:“什麼,你讓他去殺人?”古奕霖雖是男兒身,卻是個生在深閨之中的男人,這個連看到殺雞殺鴨都會心生不忍之人,他以前從未傷過任何性命,哪怕是處在再艱難的困境裡,面對再危險地殺戮,也從未曾殺過人,如今卻被人這樣推向血腥和殺戮,這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到啊~現在的他,怎麼能這樣平淡的說起這件事,衛靖臨怎麼能這樣,毫不動容地讓古奕霖去殺人。
古奕霖沒想到衛靖臨會被雲鳳弦責怪,有心辯解,卻欲言又止。他又怎麼對雲鳳弦解說她自己的決心?雲鳳弦可會自責因爲自己的無力,而讓他必須下定決心,成爲浴血的修羅?
衛靖臨卻不看古奕霖歉然的眼神,神色一片安然,“我亦是不喜殺人,可是這一路追隨,暗中也曾應付過許多殺伐,清理過諸多暗探。我在這之前,也從不曾手然血腥,我也一樣破戒殺人,便是活該不成?”
雲鳳弦心中一緊,又是歉然又是難過,一時說不出話來,但想到古奕霖,又覺心痛不捨,“可是他武功並未大成,一個人要對付那麼多人,這太危險了……”
“我怎麼會讓他去送死。他的武功已可算得高手,只嫌經驗不足,而且武功有時過於堂皇正大,打鬥經驗也不夠豐富。所以,我一路上,也曾教他一些更適合江湖爭殺,雖然未必最好,但簡單實用的殺人之技,更曾不斷與他切磋交手,引領他面對種種矛盾打鬥,增加他的經驗,再加上,事先所得的各種資料,足以知己知彼,敵方武功最高的首領也已被我們殺了,在這種萬無一失的情況下,纔敢讓他前去的。我的確是故意讓他去殺人的,我要讓他真正拋開宮廷,拋開閨門,做一個可以在險惡風雨中靠自己活下去的人。”
衛靖臨徐徐說完,最後才輕輕道:“所以,我才這般安排。他聽了我令去殺人,雖是臉色蒼白,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頭,而且也非常完美地完成了。同時,我自己則悄悄來到風靈國使臣府門外,監視水忘憂,當莫火離的軍隊行動時,水忘憂悄悄點倒一名將士,飛快地換了衣服,我也如法炮製。見到你後,水忘憂立刻發出了信號,通知其他人來會和,我也同樣發出我與他密約的信號,告訴他我找到了你,讓他辦完事立刻來會合,然後,我在水忘憂全部精神都放在你身上時,尋隙出劍將他重傷。如今水柔國一干人,除水忘憂重傷而遁,其他人都未漏網,應該不能再興風作浪,我們將會有一段很安寧的日子。我的心思計較,無非是讓你可以安然,讓他可以更加適應這個世界,如果你不肯諒解,我……也無可奈何。”
雲鳳弦只是覺得心痛,想要爭執,又實在怪不得衛靖臨。這時只覺得掌心一暖,卻是古奕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不要爲我擔心,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可是……”
古奕霖笑容溫柔若水般暖人心田,“殺人的感覺和不好受,我以前連只雞都沒殺過,今日卻一口氣殺了好幾個人,他們臨死前的樣子、他們的慘叫、他們充滿仇恨和不甘的眼神,我一生都不會忘記。”
聽着他語氣中的顫抖,雲鳳弦心痛如絞,伸手抱住他。
“但是,我雖然怕,雖然難過,可是我一點也沒有後悔。爲了你,不管要再殺多少人,我都不會猶豫,爲了你,就算和全天下爲敵,我也不在乎。以前,我雖然也學武,不過是學着玩的,以前,我武功雖然不差,但對於這個世界其實並不瞭解,總是跟着你,看着你,由着你去面對一切。是臨公子告訴了我,如何掌握自己的人生,選擇自己的道路,如何在這個亂世裡保護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我要謝謝臨公子,他帶我走的這段路,沒有下人照料,再沒有你的日子裡,一切都要親力親爲,親自應對。”
他輕輕地笑着,目光越發的堅決起來,“這段日子,我學會了做飯,學會了洗衣,學會一切普通人所會的一切。爲你,我可以受貧困,爲你,我願意經風波,我可以爲你縫補衣裳,更衣侍湯。我努力磨練我自己,努力讓自己變得堅強,可以面對殺戮和死亡,不是因爲我想做天下第一高手,只是因爲我想要保護我們彼此,只是因爲,我再不容許任何人,將我們分開。”他說到此,聲音都變得有些哽咽起來,“臨公子只是成全了我,幫助了我,所以,請你不要怪他。我只是想與你在一起,不再分開,所以,請你……”
雲鳳弦突然緊緊抱住他輕顫不已的身體,似要將他的身軀融到自己的靈魂深處,“我保證,我永遠不再離開你,就算天地相合,山川崩裂,六月下雪,日月轉向,我也絕不和你分開,誰也不能再讓我們分開。”他們彼此擁抱,再不能放開彼此,再不能給其他人事物一絲一毫的注意力。
衛靖臨無聲地退了出去,無聲地替他們把門關好。這一瞬,彷彿有一聲輕輕的嘆息響起,又似乎根本什麼都沒有。不多時莫火離親自來報,說是洗沐用具都已經準備好了。雲鳳弦與古奕霖雖然有千萬種私話想說,但是這一身風塵,還有血跡,終是不舒服,所以各自去洗浴。
雲鳳弦看得出,洗澡的盆子是很大,不過,明顯也是臨時置辦的。想必這些邊關將領的生活也非常簡樸,平時洗澡也不過就是用桶子提了水往身上衝,只要方便就好,哪裡那麼多講究。這一回自己和古奕霖來到這裡,可真把這一位了不起的將軍給頭疼壞了。
房間裡,除了牀也就是櫃子和桌椅,沒有擺設,沒有香案,沒有字畫,沒有琴棋。要洗澡了,也就一大木盆子,沒有精雕細刻,沒有薰香,沒有鮮花,也沒有軟玉溫香的俏丫鬟。
只有幾個粗手粗腳的士兵站在莫火離的身後,一個個漲的臉通紅,配合着莫火離那愁眉苦臉,把雲鳳弦嚇了一跳,一迭連聲說:“我沒問題,我可以自己來。”
莫火離有些懷疑的看看雲鳳弦。估計在這種人心裡,所有的王侯子弟,除雲昱風外,一概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吃飯穿衣都要別人服侍,更別說洗澡了。不過,莫火離也很擔心,讓這些邊關打仗的士兵,給這位爺洗澡,會不會起到反效果,所以雲鳳弦這麼一說,他明顯鬆了一口氣,說聲“是”,就退了出來。
雲鳳弦一個人把房門關上,跳到桶子裡洗熱水澡!整個帥府,一桌一椅,所有擺設,都具有實用性,找不到任何裝飾性物品,甚至連個漂亮丫鬟都沒有。一想到美人,又想及古奕霖,想到他爲自己吃了這麼多的苦,雲鳳弦心中又是溫柔,又是難過。對自己來說,這帥府雖簡陋也還能適應,但對他這等自公侯之家長大的人來說,卻實在太委屈了。
雲鳳弦心裡唸叨着古奕霖,也沒心思泡澡了,手快腳快洗好了,換了乾淨衣服出來。
這邊,莫火離早就安排了兩個伶俐的軍士,做雲鳳弦的隨侍,聽她吩咐。又滿城找了個最穩重,手腳勤快的婦人,當古奕霖的僕婦。只是那僕婦雖是邊城最伶俐能幹之人,也還是禮數不通,也不曾見識過真正貴族的生活,真要隨侍古奕霖,只怕大大不足。
雲鳳弦也不願把邊關苦戰的將士當做僕人調派,所以也並不隨便指派他們,洗完了澡出來,便直奔大廳去了。
莫火離的帥府,竟然沒有下人,只有一些士兵駐守,平時負責帥府的防務,軍令傳遞。莫火離他除了衣服有下級士兵去洗,其他生活全靠自己打理。
因此,帥府的小廚房是空置無用的,平時,莫火離和普通士兵一樣,吃的都是軍營裡的大廚房。這一次雲鳳弦的來訪,莫火離更是弄得是頭大如牛,只好臨時滿城找廚藝好的人來侍候。而且邊城資源實在貧乏,頂了天,也就是酒和肉,連新鮮菜都少得可憐。飲食器具也遠遠不夠精緻,他的確是有些窘迫的。
雲鳳弦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是擔心委屈了古奕霖。
雲鳳弦來到廳中時,見廳裡一個圓桌上,嚴恕寬和莫火離都在等着他,而衛靖臨已在席前,淡淡而笑。沒多久,古奕霖也已洗沐完畢,在僕婦的引領下,來了廳中,莫火離忙起身肅座。
古奕霖含笑謝過,走到雲鳳弦身邊坐下。此時,他已經換成一身簡樸輕便的青色女裝,烏黑長髮閒閒綰起,不加釵環,讓人只覺耳目一新。他輕笑坐下,泰然自若,看到諸人都有不安之色,淺笑舉杯:“這段日子,我與臨公子兩個人,風餐露宿,常宿於野外,以天爲被,以地爲牀,能有幹饅頭吃一口,便是大幸之事。今日得瓦遮頭,廣屋安身,美酒好肉,實是萬幸,在此多謝莫將軍與嚴大人了。”
莫火離與嚴恕寬忙起身連陳不敢,但心中的惶恐的確減輕很多。
雲鳳弦聽得心酸,還不及說什麼,古奕霖似感應到了雲鳳弦的心情,眼眸溫潤地看過來,“無須爲我難過,那樣的生活,剛開始的確辛苦,但慢慢過下來,倒也覺得有趣,自由自在,舒暢如意,沒有任何拘束,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以前的我,生長綺羅聰中,處處有人服侍,空說什麼才華過人,其實離開別人的照顧,連獨立生存都做不到。而現在,我相信,不管在多麼困難的情況下,我都可以只靠自己,好好活下來。”他眸子裡一片清明,溫柔若水地輕輕道:“你應當爲我高興纔是。”
雲鳳弦只覺胸中熱流直往上涌,他猛然站起,卻並沒有對古奕霖說話,而是衝着衛靖臨深深一揖,“小臨,自我出京,你一路暗中保護我,想必也似奕霖一般受了許多苦楚,我實在太虧負於你了。”
衛靖臨淡淡一笑,“我是自願,有何妨!”
雲鳳弦心中愧疚,還不及說什麼,古奕霖卻知她心情,也知道衛靖臨不需要過分的客套道謝。這段日子與衛靖臨相處,讓他對衛靖臨十分敬重,也極爲親近,深覺滿口道謝,反而玷辱了衛靖臨,忙笑道:“我餓了,什麼時候纔可以開始啊!”
雲鳳弦知是爲她解窘,臉上一紅,坐了下來。
莫火離忙舉杯道:“諸位,請。”
一席五人以雲鳳弦與古奕霖坐在上首,衛靖臨打橫坐在一側,莫火離與嚴恕寬坐在下首相陪,便開始執杯進餐,且說且笑。明月關是邊關,並沒有太精緻的食物,酒不夠香醇,菜不夠精巧,肉雖然很大,但也只適合水泊梁山那一類漢子,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用匕首割肉,赤手抓羊腿地吃。
雲鳳弦吃了一些,嘴裡也有膩,雖說並不曾流露出來,但實在沒辦法強自大口地吃下去。
衛靖臨與古奕霖也是稍嘗即止,雖說行走江湖,飲食講究不得,但這樣的邊塞食物,卻實在難以習慣。
莫火離心中略覺惶恐:“邊關寒僻,物產微薄,實在太委屈公子、夫人還有臨公子了。”
雲鳳弦本來雖然吃不下去,但礙着莫火離的面子,總要裝着吃得愉快,但聽莫火離這麼一說,她反倒放下了筷子,擡頭看向他,“莫將軍,這應該已經是明月關所能拿得出最好的食物了吧?有酒有肉,還有精細的白米飯。”
莫火離汗慚道:“都死末將無能……”
雲鳳弦搖頭打斷他的話,“平日軍中將士們吃的,甚至將軍你自己吃的,只怕,都還遠遠不及吧!”
莫火離道:“我們都是粗人,公子卻是金玉之體……”
雲鳳弦不等他說完,就站了起來,對着莫火離深深彎腰一揖。
莫火離驚得跳了起來,一時手忙腳亂:“公子,使不得。”
雲鳳弦肅然道:“莫將軍,我自小生於綺羅叢中,享盡富貴,於家於國,從無建樹。而這明月關中,邊僻之地,數萬將士,多年駐守。離家鄉,別親人,受淒涼,衣不周,食補調,卻還能把國家衛護得寸土不失,怎麼當不得我這一禮。”
莫火離本道那鳳子龍孫,天生貴介,永遠高人一等,縱是有肯親近下屬者如同雲昱風,也自有一種旁人不敢過於親近的尊貴之氣。這種人物,不管到了哪裡,都必定要捧着供着,若是稍有怠慢,便是失職不敬。邊城荒涼,物產貧乏,事先也沒有迎接貴客的準備,他這三軍主帥,還不及繁華之地的一個普通富商,更能拿得出待客的排場,心中不是不惶恐的。
他無懼戰場,不怕殺伐,但高下森然,君臣有別,只一個怠慢之罪、不敬之名,就可以給他帶來巨大的災難,縱然他自己並無功利生死之念,卻如何放心得下,明月關數萬將士,這不惜拋灑鮮血也要守護的國土。所以這一頓陪飯,他吃的實在是戰戰兢兢,食不知味。原以爲怎麼也要看看雲鳳弦不滿的臉色,聽聽雲鳳弦不悅的訓斥,誰知雲鳳弦一開口說的駐邊將士的冷暖心酸,,一時不由怔住。
雲鳳弦輕輕道:“十萬將士鐵衣寒,守邊將士衣食難周,因爲邊城的糧食無法自給自足,必須從外地供給,而新鮮的肉類、青菜不可能長期運送,只能運醃菜蘿蔔這種可以長時間保存的菜,而食糧也往往是此等糙米,甚至是摻了沙土的米糧。只是那時,也不過當做書上的文字,看完了,心中實在並無感慨。直到今時今日,我才真正明白,你們所擔負的,有多麼沉重,你們所付出的,有多麼了不起。”
她說到此肅然正色,對着莫火離再深施一禮:“幸虧有你們,風靈國菜能安然無慮,幸虧有你們,風靈國的百姓才得安居樂業。你們是真正的英雄,真正了不起的人。我今代風靈國,代百姓,多謝你們了。”
莫火離怔怔望着雲鳳弦,良久,不言不動,手腳僵木。
雲鳳弦擡起頭,對他一笑,目光明亮,神色誠摯。
莫火離這才顫了一顫,然後,撲通一聲,對着雲鳳弦跪了下去。這百戰虎將,眼中已有溫熱溼意。
古奕霖凝視雲鳳弦,眼眸深處全是驕傲,唯見溫柔。這是他喜歡的女人,不同於任何女子的女人,他的‘丈夫’,是他從小便認同要相守一輩子的人!更是他的一切。
衛靖臨明眸淡淡掃視廳內諸人,望向雲鳳弦時,眼中有異色的光芒閃起,卻沒有人注意到。他功力深厚,耳中早聽到廳外隱約的哽咽之聲。是廳外守衛的士兵,聽到廳裡的話,激動得不能自抑吧!這些執刀金沙國,用血肉之軀保護國土的漢子,可以陣前衝殺,可以視死如歸,可以流血不流淚,但有的時候,卻會爲一句溫暖的話語,而變得如此脆弱。當然,他也沒有忘掉,廳裡一直保持沉默不說話的人。
大風靈國駐金沙國的使臣,嚴恕寬。他雖然對雲鳳弦也執下臣之禮,卻明顯一直不太恭敬。席間,只有莫火離談笑勸酒,說些邊城逸事來逗趣,他卻一直一言不發。這種情況,在久居官場的官員宴會之間,實在太少見了。
而云鳳弦這番話一說,他眼中神色已是連變,有驚奇,有震動,還有……銳利如劍的光芒,隱隱約約的敵意。
“爲什麼會這樣呢?名將啊!不是應該很深沉,喜怒不形於色嗎?怎麼這麼容易被感動得熱淚盈眶啊?”宴席散後,已是夜晚,回了房間,雲鳳弦託着腮,皺着眉,做深深思索狀。
古奕霖只覺好笑,輕聲道:“知遇之情,識重之恩,最爲英雄所在意。他在邊城苦戰,可以把榮華富貴都不放在心上,但身爲主君的一句知冷知熱,貼心貼肺的話,卻最能打動人心了。”
雲鳳弦笑一笑:“按理說,這些體恤啊!關懷啊!慰勉啊!他應該也沒少聽,我聽說雲昱風對將士很好,隔一陣子就從京城派官員到邊城慰勉看望將領。”
“那些慰勉的話,無非是寫在黃緞子上的官樣文章、套式詞句,無非是你念完了我謝恩,走走過場,又怎及得你這樣真心實意。”
雲鳳弦想了想:“說起來,我還沒問過莫火離和嚴恕寬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
“應該是知道的吧!”古奕霖輕聲道:“我和古家的人聯繫過,從他們身上得到過消息,莫火離和嚴恕寬都是攝政王一手提拔的心腹,想來不會瞞他們,而且說明你的真實身份,他們纔會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才知道不惜一切代價,也決不能讓你被其他人抓走。”他說到這裡,心中不禁悵悵,他對於朝中派系、官員背景,並不清楚,一切詳細資料都是從古家得來。
當日他把雲鳳弦的消息報給古家,交換條件之一就是,在必要的時候,他也可以動用古家的情報網,向古家請求協助。若不是當時一念之差,也不至於引發後來那麼多事。
雲鳳弦知他心中想起舊事,難過傷心,便牽起了他的手,輕聲道:“你真傻,我是這般平庸沒用的人,你卻爲我這樣牽心自苦……”
古奕霖伸手按在雲鳳弦的脣上,止住她繼續說下去,輕輕道:“你豈能這般妄自菲薄,在我眼裡,你是世間最好的男人,是我一生的驕傲。”
雲鳳弦臉上一紅:“你偏心於我罷了。”
“纔不是,不信你去問問莫火離將軍,若是有人敢說你平庸無能,他一定一刀把那傢伙腦袋多下來。”
雲鳳弦被他逗得笑了起來,伸手抱住她,湊近過去:“你也學會貧嘴了,哪個把你教的這麼壞了。”
古奕霖輕輕地倚在她的懷中,只是輕輕地笑。雲鳳弦只覺心癢難撓,牽着他的手,向牀榻走去。
古奕霖默默地跟在雲鳳弦的身後,垂首不語。
然後頭頂上,忽傳來轟然巨響,無數瓦片灰塵猛往下掉。
雲鳳弦滿心柔情蜜意,正想着纏纏綿綿,忽遇驚變,嚇了一大跳。像水一樣柔的古奕霖也猛得一躍而起,伸手一招,掛在牆上的寶劍猛然出鞘,像是受到無形的手牽引一般,落入他的掌中。
雲鳳弦一怔:“你什麼時候練成隔空攝物了?”
古奕霖笑道:“我哪有這麼高的內力,這是學你呢!”說着握劍的手微微一晃,掌心落下一根顏色很淡,不注意看,幾乎發現不了的細線。
雲鳳弦不覺拍手驚歎:“這用絲線牽動寶劍的招術是小臨教你的吧!”
古奕霖淺淺一笑:“是,他更說這一招叫做千里姻緣一線牽。”
雲鳳弦只一怔,立時大笑:“好一個千里姻緣一線牽。”
古奕霖挑眉看她一眼,都在這個時候,她還有心情玩笑,但注意力卻集中在情形莫辨的屋頂上。剛纔的震動,很有可能是兩大高手,在屋頂硬拼,真氣激盪所引起的。
果然,屋頂上已傳來衛靖臨如清風拂面的聲音:“閣下既來相訪,怎可匆匆離去,何不讓我等一盡地主之誼。”
同一時間,四周兵戈聲起,吶喊聲、拔刀聲、引刀聲、腳步聲,迅速靠攏過來。
各種聲音,毫不混亂,間雜有序,可見這帥府的精兵久經訓練,不是尋常可比,就算出現驚變,也絕無驚慌。
屋頂上已傳來劍氣呼嘯,掌風浩蕩,衣袂掠風,大喝之聲。
雲鳳弦微一皺眉,只覺那喝聲好生熟悉,一時還沒想清楚,屋頂又是嘩啦一陣大響。
慌得古奕霖忙一扯雲鳳弦,向後急退,剛好避過一個從屋頂直落下來的人。
那人落入屋內,身子一晃,竟不曾站穩,頭頂劍光如電,帶起一道凌厲光芒,已追斬而至。
同一時間,許多士兵涌到了房間窗口,房門也被人大力撞開。 Wωω▪ т tκa n▪ ¢ o
古奕霖恐那人絕地反撲,傷及雲鳳弦,長劍一振,就待擋在雲鳳弦身前。
誰知雲鳳弦卻猛得驚叫一聲:“是你!”然後對那人衝了過去。
那一道彷彿追風逐電,縱九天十地諸神諸魔也不能擋的劍光竟於最不可能的情況下,凌空一轉。只聽到一連串兵刃相撞的聲音,一些因情急向來者出刀,卻又臨時來不及收刀,眼看着刀子就要扎到雲鳳弦身上去的軍士們,都只覺手中一輕,手上的刀已經被挑得脫手飛開。他們低下頭,看到空蕩蕩的手掌,無不駭然。
攔下他們的刀不難,或是用內力震得他們虎口流血、長刀脫手也不難,可是,這般挑走兵刃,他們本身卻沒有受絲毫損傷,十幾把刀飛在房間裡,卻又準確地落在地上,不曾誤傷房中任何一個人,這份準頭控制之妙,力道拿捏之準,簡直匪夷所思了。
而更讓人覺得不可想象的是,這樣的高手,居然是個看似柔弱不禁風的少年。
衛靖臨悠然而立,氣定神閒,只用淡淡責備的目光看看雲鳳弦顯然對她這樣莽撞地衝過來的行爲,不大讚同。
雲鳳弦乾笑了一聲,衝四面八方擡擡手打招呼:“沒事,沒事,這位是我的朋友,來找我聊天的,只是找人的方式奇怪了一點而已,真的沒事,大家可以放鬆了。”
軍士們的臉色都有些緊繃,哪有找朋友聊天從瓦上走,而且半夜裡潛入帥府,怎麼不讓人緊張。不過,這位貴公子都這麼說了,誰還敢說個不字。
雖然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不過大帥那邊透出的口風,這位公子好像是從京城裡來的王爺。鳳子龍孫,天一樣高貴的人啊!連大將軍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的,他們還敢說個不字嗎?當即聽話地都退了出去。
雲鳳弦也不理砸壞的門,不看通光了的屋頂,笑嘻嘻拉住從天而降的客人:“風大哥,你可現身了。”
風浩然卻沒功夫理會雲鳳弦,只是用震驚的眼神望着衛靖臨。他發現雲鳳弦被風靈國軍隊從金沙國王宮帶走,因爲一下子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又從雲鳳弦的暗示中知道他並無危險,所以沒有現身,只是暗暗跟蹤。
只是後來,他們快馬疾奔了很久。風浩然又怕盡施輕功被發現,所以只好放慢速度,只憑跟隨路上馬蹄的痕跡來追人。
路上也見到炎烈國浩浩蕩蕩的大軍,風浩然心中更是震動,不明白雲鳳弦到底是什麼人,可以讓風靈、炎烈、金沙三國都這樣大動干戈,他一路來到明月關,明月關雖防守森嚴,也只擋得住軍隊,卻擋不住像他這樣的超級高手。他乘着夜色,潛入關中,悄悄從軍士們之間的議論裡聽出,大家都認爲雲鳳弦時京城的王爺,而且還住在帥府,他便一路潛去帥府,本想,以他的武功,必可點塵不驚,找到雲鳳弦。卻不想,竟被人發現行跡,而發現他的,又是一個如此面貌清秀的少年。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只對了一招,就震得他下盤失控,內力浮散,連腳下的瓦片都踩碎了。想不到短短三天,他竟連續兩次見到兩個真正的超級高手,而這兩個人,居然都是看似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的少年。
作爲一個男人,而且是武功不錯,平時也極有自信的男子,遇到這樣的看似柔弱的少年,自己卻根本不是對手的事實,真的是一件很傷尊嚴的事,但他只對一招,已清楚了彼此的斤兩。所以他絕不遲疑,縱身便逃。奈何那劍光所到之處,便是密密天網,無可遁形。他無可奈何之下,故意功聚雙腳,踢破屋頂,往下跳去,想另覓逃生之路,或乾脆劫持屋裡的人。卻萬沒想到,居然這麼巧,屋裡住的就是雲鳳弦。
雲鳳弦一見他就跳過來,而這時,那迫人的劍光自上追下,其他軍士也衝進屋來殺他。他剛纔一戰,已然受傷,一時回氣不及,眼看着雲鳳弦衝過來,簡直就是向着所有對他刺來的刀劍衝過來。然後,還不及眨眼,那無對無匹的劍光一轉,滿室殺氣,已化玉帛。這樣的武功修爲,這般年紀的少年,實在令人凜然生寒,心中震怖。他甚至顧不得雲鳳弦連聲叫他,只怔怔盯着衛靖臨。
衛靖臨淡淡一笑,收劍回鞘,走到風浩然身邊,忽然擡手握住風浩然的手。
風浩然一怔,差點跳起來。一道暖流自掌間涌入,於奇經八脈遊走,身上的內傷,竟好了一大半。他一方面震驚於這少年的內功造詣,一方面也驚異……此時的男風雖然不開發,卻也不是什麼秘密,風浩然頭一回被如此纖細的少年,不知不覺臉漲得通紅,哪裡像個久經風雨的老江湖,倒是個不知世事的少年人了。
衛靖臨慢慢收回手,這才笑道:“剛纔多有得罪了。”
風浩然臉上發紅,連忙客客氣氣地說:“是我行事莽撞……”
這時外面傳來迅疾的腳步聲,原來是莫火離趕來了,他跑得飛快,人還沒到房外,已高聲叫了出來:“公子。”
雲鳳弦忙大聲說:“莫將軍,我沒有事,只是一個江湖上的好友來訪,驚擾帥府上下,真是抱歉了。”
莫火離這才鬆了口氣:“既是公子無恙就好。”
衛靖臨目光在雲鳳弦與風浩然之間一轉,知他們彼此必有許多話要說,笑道:“我先出去了,二位儘管敘舊。”他說着一笑退出房去,又向莫火離做個眼色。
莫火離也忙高叫一聲:“末將告退。”這才與衛靖臨一起慢慢走開。
同時莫火離打出手勢,其他軍士也迅速遠離雲鳳弦的房間,確保不會有人打擾雲鳳弦與朋友的交談,也同樣不能偷聽他們談話的內容。
衛靖臨凝視莫火離,目光一閃,“將軍沒住在帥府。”剛纔他發現風浩然,一番交手,驚動帥府上下人等,如果莫火離人在帥府,一定可以在第一時間趕到,也不至於跑得這樣上氣不接下氣。
“今晚我守在城樓上,我擔心敵軍不會死心,需要加強防範。而且……誤導炎烈國軍隊的軍士們回來了,我也要安置他們。”
“他們回來了?幸虧他們拖住了炎烈國軍隊的速度,我們才能安然回到明月關,他們可還好嗎?”
莫火離沉默了一下才說:“還好,只有二十幾人沒能進關,另外,受傷的人也稍多一些。”
衛靖臨輕輕嘆息一聲,所謂沒能進關,想必和死了也沒有什麼區別,而且連屍體都找不回來,或許對於一次軍事行動,一次營救皇帝的大事,死二十幾人,實在太微不足道。這已經是難得的勝利,需要擺慶功宴慶功了。只是,生命再微薄,也是無可替代的,二十幾個活生生的人啊!作爲主將,莫火離是不允許軟弱,不可以悵然的。他必須心硬如鐵,如果會爲了一個小兵的死活而悵然嘆息,則根本沒有足夠堅強的意志去指揮必會死傷無數的戰鬥。只是,在他的心中,想來,也並不好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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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鳳弦見四周沒了閒人,這才笑着拉了古奕霖上前:“這是我妻子,這位是我在金沙國結交的朋友風浩然風大哥,幸虧有他,我才能在水忘憂手裡逃出來。”
古奕霖忙對着風浩然施了一禮,誠心誠意道:“多謝風大哥。”
風浩然見他氣質出衆,短短一句話,竟也說得無比真摯,心下立生好感,又暗暗嘆息,如此佳人,居然讓雲鳳弦這個沒半點正緊,還長相平平的小子給得了去,這也太走邪運了。好在他只是心裡嘀咕,表面上還是還禮不迭的。老江湖的眼睛極毒,一眼就看出,古奕霖分明是大家族裡出來的閨秀,絕不是普通江湖女子,所以也不便失禮,不好胡亂說話,只連聲道不必客氣。然後他瞪了雲鳳弦一眼:“好生威風啊鳳翔公子,明月關裡的士兵,個個都在傳王爺和王妃到了,一軍主帥對你恭恭敬敬,不敢有半點失禮。還有些士兵偷偷傳着說,你這位王爺不知多麼體恤兵士,心地仁善,半天之內,竟收服了明月關一大推人心。”
雲鳳弦聽他語氣不善,知他惱自己隱瞞,所以只是乾笑。
風浩然卻正色問:“我只想問一句話,如果你當我是朋友,你就對我說實話,你真的是風靈國的王爺嗎?”
雲鳳弦遲疑一下:“我確實是風靈國王族。”
風浩然點點頭:“莫火離對你這樣恭敬,你在風靈國國內,必是非常有權威的人,對不對?”
雲鳳弦想了一下,纔回答:“我的身份的確可以干涉風靈國的權力中心運作,可以對風靈國的最高政策產生一定影響。但我本人一來不太在意權利富貴,二來實在沒有治國之才,所以才離開京城,也才讓人找機會捉去,意圖威脅風靈國。”
風浩然目光深沉:“無論如何,你還是能影響到風靈國朝廷,影響到攝政王雲昱風的,對嗎?”
雲鳳弦點點頭:“我如果開口提出要求,攝政王也會給我一點面子,但這種權利,是不能肆意使用的,如非必要,我不會開口,因爲,這種事,一次兩次,他敬我身份,聽我意見,次數多了,他就會煩我干涉太多了。”她聳肩一笑,一派輕鬆:“人不可以不知趣啊!”
風浩然沉聲問:“那麼,你能讓風靈國放過金沙國嗎?”
雲鳳弦並不遲疑地回答:“我會盡量勸他善待金沙國百姓,不要過分壓榨金沙國,但我是不可能讓他從大方向上改變對金沙國的策略的。畢竟金沙國的金礦,足以影響一個國家的財政,一旦風靈國放鬆了,就是炎烈國得利,爲了保護風靈國最高的利益,爲了不讓炎烈國更加強大,雲昱風在這一點上,是不會退讓的。”
風浩然臉上神色有些古怪:“風靈國不能放過金沙國,但可以放過金沙國百姓。”
雲鳳弦輕嘆:“我說過,我會在我所能起作用的範圍內,最大限度,保護金沙國百姓的利益。”
風浩然冷笑一聲:“如何保護?平時他們要挨風靈國人十鞭子,現在你讓他們只挨五鞭子,就算保護了?治標不治本,又有什麼用?即使讓現在加在他們身上的重負減掉了一半,仍然是壓迫人的重負。”
雲鳳弦苦笑:“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既保住金沙國百姓,又保全風靈國的利益。”
“有。”風浩然斬釘截鐵地說出一個字。
雲鳳弦一怔:“什麼法子?”
風浩然臉上神色怪異,一字字說出來:“吞併整個金沙國,讓金沙國成爲風靈國的城池,讓金沙國百姓,成爲風靈國百姓。”
這一句話,把房裡兩個人都驚得臉上變色。
古奕霖震了以震,張開了嘴,想說什麼,又沒有說。
雲鳳弦卻是直跳起來了:“你說什麼,我沒聽錯吧!”
一個正直的俠客,居然要求一個大國吞併一個小國。
“風大哥,你在金沙國多年,看多金沙國受欺凌之苦,爲何反而要……”
“正是因爲我看多金沙國受盡二國的欺凌之苦,我才知道,要根絕這種苦難,只有這一個辦法。”風浩然輕輕嘆息:“我少年時,也痛恨那些肆意擴張,掀起殺戮的大國,可是年紀漸長,閱歷漸豐,才明白,天下大局,半點不由人。當今天下,諸國林立,大大小小的國家,加起來有上百個,彼此征伐不斷。想要好好活下去,就要讓你的國家像野獸一樣,擁有尖利的爪牙,只有撕裂別國,纔是保護自己的方式,只有不斷吞併,不斷強大,才能避免滅亡。”
看到雲鳳弦臉上悲憫之色,風浩然深深嘆息:“我自己也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是,這的確是事實。越是小國,越是可憐,越是小國,越受欺凌壓迫,小國百姓的命運,只是等着被征服、被吞併,所不同的,只在於,吞併他們的君王是仁慈還是暴虐,是把他們當做牛馬奴役殺害,還是當做子民來維護,在這一點上,沒有人,做得能比風靈國攝政王雲昱風更好了。”
“今日之風靈國,幾乎全是雲昱風一手造就。當年風靈國,也不過是個中等國家,國內還有各個小國,中央權力微薄,可是雲昱風卻能收服諸國,震懾天下。他待諸國民衆,亦如本來族人一般無二。國中局勢一定,立刻安民養力,與民生息,的的確確做到了關愛百姓如子。他不會憐憫金沙國百姓,但如果金沙國人金沙國成了風靈國的人,他就會願意保護照料了。”
雲鳳弦怔怔地問:“那國家呢?尊嚴呢?”
風浩然冷笑一聲:“在這個亂世,國家又算得什麼。國興國滅,百姓心中的國家觀念淡薄得很,今日是風靈國的子民,明朝是炎烈國百姓,你要他們人人都自殺隨國家陪葬嗎?至於尊嚴?似你這等王爺千歲,纔會去討論,真正的百姓,食不飽,衣不暖,身爲亂世人,不如太平犬,所以的一切盼望,無非是平安生活下去,你又叫他們如何計較尊嚴。”
雲鳳弦心中難過:“那所謂忠君愛國,根本不存在嗎?”
“忠君,忠的應該是可以保護百姓的明君;愛國,愛的應該是可以庇護民衆的強國。也只有強大繁榮的國度,在遭遇危難的時候,纔會有強烈的凝聚力,士兵會奮起死戰,百姓會頑強不屈,不是因爲他們的忠心比其他國家的人更深,而是因爲別的國家,百姓流落飄零,朝生暮死的命運,令人觸目驚心,所以他們纔要保衛他們本來安逸幸福的生活。”風浩然長嘆一聲,“你不知,就因爲我久在金沙國,看多他們受的苦難,金沙國人早就麻木了,必勝的追求,無非是好好活下去,至於屬於哪個國家,侍奉哪位君王,他們未必會在意。與其身爲弱國小民,受盡欺凌,倒不如併入大國之中,得到大國的保護。要不然,就算勉強根本沒有戰力的金沙國奮起一戰,也不過是用着慷慨激昂的口號,去讓他們送死。縱然求的風靈國偶爾擡擡貴手,讓他們鬆口氣,以後也會有更重的擔子壓下來。”
雲鳳弦皺起眉頭:“風大哥,你的想法,可以超越國家的界限,直接從百姓的生息考慮,這一點,實在了不起。你看到風靈國對金沙國人的壓迫,還能用持平的態度來評論風靈國,評論攝政王,我也謝謝你,只是,大戰若起,炎烈國必不肯坐視,到那時,金沙國就變成二國的交鋒之地,兵戈之下,金沙國不會有一寸土地不被鮮血染紅,對金沙國人來說,和滅頂之災差不多。”
“你們二國在金沙國對峙已久,雙方都按兵不動,風靈國如以閃電之速進擊,炎烈國的人必措手不及,等他們反應過來,金沙國已變成風靈國的領土了。”
“到那時,炎烈國王難道就忍氣吞聲吃暗虧了嗎?我看他最大的可能,就是揮兵進擊金沙國,打出來的,還是幫助金沙國王復國的旗號,堂堂正正,師出有名呢!不管死傷多大,他都絕不會允許金山金礦落入風靈國手中。到那時,金沙國四周,無險可守,風靈國的軍隊就算竭力殺敵,也不可能保護得了所以金沙國人,不受池魚之殃。”
風浩然顯然沒想到這一點,怔了一會兒,才慢慢道:“那麼,能不能把金沙國百姓內遷入關。金沙國人中出生的孩子養活長大的少,大人死得早,國中人口並不多,遷入關內不是不肯能的。”
雲鳳弦點點頭:“這種做法,有一定道理,也很有遠見,但若處置不當,極易引發民怨,畢竟故土難離。再說,遷移百姓又豈是一朝一夕之事,炎烈國大軍,如狼似虎,又哪裡容得我們騰出手來,保護百姓安然離開。”
風浩然眉頭緊皺,最終悵然一嘆。
雲鳳弦也澀然一笑:“我知風大哥希望以一次征戰的痛楚,根絕金沙國人長久的苦難,只是茲事體大,怕只怕安排不妥,就會讓金沙國人又滅族之難,還須慎重處置,不過,風大哥的想法,頗有創見,我也會轉述給攝政王的。”
風浩然點點頭:“我只是個江湖人,對於兵法軍略、治國之道,實在不通的很,只是憑自己的想法,來看這些問題,大風靈國攝政王是人中之龍,如果他自己願意,想必可以有真正的兩全之法吧!”
雲鳳弦看着沉重話題好似到此爲止了,鬆了口氣,笑着拉了拉他的手:“風大哥,既到了明月關,不如我介紹莫火離將軍和你認識,他雖不是武林中人,卻也是難得的英雄人物,你們彼此之間,必會相見恨晚。”
風浩然冷笑一聲,抽出手來:“不敢,人家是守邊大將,三軍主帥,這樣的英雄人物,我高攀不起。”
雲鳳弦聽他語氣不善,心下忐忑:“風大哥,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麼誤會?”
“誤會?我怎麼會誤會?風靈國守邊兵將,姦淫金沙國女子,燒殺掠強,怎麼會是誤會。”
風浩然語氣之中,已是極度的譏諷。
古奕霖輕輕低叫一聲:“不會吧!莫將軍不似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