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雖低,卻如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
鼻端充斥着淡如薄荷的氣息,有別於她所嗅過的所有的男子體味,那麼清新,那麼好聞,慌亂中她的手不知觸到什麼,只感覺如玉石般潤潔微涼,怔了一下,她猛然醒悟,她觸碰到的,不是他的臉頰,就是他的頸項。
立時縮手回來,她努力後退,不想卻被他緊緊按住,絲毫動彈不得。
“蕭焰,你放開我!”秦驚羽壓低聲音叫道。
雖然聽到他的聲音,叫出他的名字,心底卻有一絲不確定,面前這個人,真的是他麼?
這樣霸道的語氣,這樣強勢的舉動,與之前那個謙謙君子相去甚遠,只有雷牧歌那樣的性情,纔會如此對她啊——
突然心頭一顫,謙謙君子,她對他的印象竟用了這個詞,她該討厭他的,不是嗎?
“不放,我就是不放。”蕭焰垂眸,勾起她的下巴,與她鼻尖相抵,四目相對,那一雙眼,在黑暗中幽光閃耀,如同雪原上的火焰,“這就是你在北涼時說的,再次見面,定會不同嗎?統領三國聯軍,對我南越發動戰爭?你是存了心要與我爲敵,兵刃相向,不死不休?”
“是,我向來說話算數。”她仰頭冷笑,若是以往,或許態度可以模糊一些,但現在,卻是如斯鮮明,不容置疑,她與他,身處敵對雙方,是敵人,敵人!
“爲什麼非要這樣?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大夏與南越之間,其實根本沒那麼多深仇大恨,有的時候,只是意氣用事,還有小人在旁挑撥,那個北涼王風如嶽,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小人,當年的戰事就是他極力慫恿我父皇,還有暗夜門那些門人,滅門那晚他也在場,我大哥的手下還沒出手,他就已經開始下令屠殺……”
“現在纔來推脫責任,不覺得太晚了嗎?”秦驚羽冷聲打斷他。
“我不是推脫責任,我是在陳述事實——”蕭焰握住她的手,輕聲道,“蒼岐剛剛經歷重創,死難無數,我父皇自認是天譴,對過往已有悔意……”
秦驚羽別過臉去,淡淡道:“你說這些沒用。”
“怎麼沒用!”蕭焰單手撫上她的面頰,令她轉過頭來,與他對視,語氣無比認真,“寒關和風離兩役雙方已經摺損了不少兵力,這仗打到現在,你的氣也該消了吧?別再南進了,就到此爲止,停戰議和,好不好?”
秦驚羽冷冷一笑:“你以爲我是在撒氣?在發泄?暫不提我暗夜門數十條人命,只說現在,蕭冥他用仙壽膏來毒害我父皇,我父皇至今還昏迷不醒,這筆賬,遲早是要清算的!”
“陛下的事我很抱歉,但我曾聽說,這仙壽膏害人不淺,卻毒不致命,只要患者意志堅定,再輔以特殊的湯藥治療,就有痊癒的希望,你看,我把藥草都帶來了……”他邊說邊是伸手入懷,從中掏出一物塞進她手裡。
秦驚羽隨手將那布包拂落在地,不屑低哼:“我外公是江湖第一神醫,豈會稀罕你這藥草!”
蕭焰也不去撿,只擁着她輕聲嘆氣:“你說,你要怎樣才能收手呢?”
“我不……”秦驚羽剛開口,忽聽得門外傳來細微腳步聲,微怔之下,立即閉口。
蕭焰的耳力不如她,見她噤聲不語,還以爲是心有猶疑,趕緊道:“我知道,其實你也不想打仗,我……”嘴脣驀然被溫軟所覆,他呆了呆,忽地反應過來,是她柔嫩的掌心。
“陛下,睡了麼?”房門輕響,聲音渾厚,正是去而復返的雷牧歌。
秦驚羽輕輕吐氣,並未吭聲。
雷牧歌又喚了兩聲,她才啓口應道:“嗯,什麼事?”
“方纔我翻看巡邏的記錄,說是昨夜有人在城牆上看到一道黑影一晃而過,執勤官認爲是其眼花所致,只隨意寫了一句,但我覺得還是該告訴你一聲,小心爲妙。”
秦驚羽哦了一聲道:“知道了,我有點困,睡會就去找你,我們一道去看看。”
雷牧歌遲疑道:“你……沒什麼事吧?”
秦驚羽咬脣,輕聲道:“沒事,就是發睏。”
雷牧歌笑了笑道:“沒事就好,那你繼續睡吧,也不必來找我,一兩個鼠輩也成不了氣候,我讓一舟跟我去看看就是。”
秦驚羽張了張嘴,只吐出一字:“好。”
雷牧歌又柔聲叮囑兩句,這才轉身離開。
聽得那腳步聲遠去,秦驚羽心頭一鬆,繼而又是一緊,被掌心傳來的濡溼酥麻感嚇得後退一大步!
該死的蕭焰,他竟是在乘機輕吻她的掌心!
秦驚羽猛然收手,氣得一掌揮去,卻被他一把攥住。
“爲什麼要捂住我的嘴,不讓他知道我在你屋裡?你在怕什麼,怕他帶人闖進來,擒了我這敵人去?你敢說,你心裡一點不在意我?”他連番發問,似是眉開眼笑,歡悅之極。
“你幾次救我,所以我今日也放你一馬,只是最起碼的道義,無關其他!”她梗着脖子,硬聲分辨。
“你說謊。”他湊近輕笑,明眸裡閃爍着點點星光。
“我沒有——”尾音被他一口吞沒,消失在他溫潤微涼的脣瓣。
他……竟是在吻她!
秦驚羽悚然一驚,下意識掙扎,無奈被他一手按在腰間,一手托住後腦,兩人緊密相貼,中無半點縫隙,自然也不曾留給她掙脫的可能,而她的脣,也被他深深吮住。
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溫柔,細膩,清甜,火熱,纏綿……明明是第一次,卻又那般默契,他無師自通,稍一探究便了如指掌,舌尖輕挑,毫不費力哄弄她張了嘴,與她脣舌糾纏。
她推搡,她退縮,她抗拒,所有的動作都那麼綿軟無力,與其說是抵制,倒不如說是半推半就,或者說,內心深處,她其實也貪慕着此刻的溫柔,渴望着這個吻!
蕭焰輕咬着她的脣瓣,汲取她口中的香甜,喉嚨裡不由自主溢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含糊出聲:“終於又吻到你,我等這一天,等了那麼久,那麼久……”
秦驚羽迷迷糊糊被他擁吻,耳中聽得這話,恍若未聞,只沉浸在感官的劇烈刺激當中,心裡如同點着了一把火,燒得熱烈而旺盛。
這激情來得又急又猛,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帶了進去,所有的清明都迷失在這甜膩的親吻之中!
他的脣,他的舌,似乎有種說不出的蠱惑人心的魔力,以前沒嘗過,尚能堅持,一旦被纏繞,就沒法脫離開去,僅是一個綿長的吻,就讓她忘乎所以,沉醉其中。
明知道是禁忌,明知道違背常理,她卻捨不得停止。
她分明是中了他的毒!
極魅之毒!
不是現在,而是在很早很早之前,不可追溯!
“別打仗了,停戰好不好?”他鬆開她一些,輕輕喘氣,低喃着,又湊上去親吻她的脣角,“我去說服我大哥,撤軍議和,就以聯姻的方式,化敵爲友,世代交好……”
“聯姻?誰和誰?”神思迷離,喘息微微,她的腦子還是一團漿糊。
他吻着她,貼在她腰間的掌心倏地發熱:“自然是我和你……”
他和她……聯姻?
怎麼可能?!
秦驚羽心頭一個激靈,突然間神智就回來了,這才發現兩人的姿勢,竟是如斯親密,如藤蔓般糾纏不清!
他在上,她在下,如果繼續下去,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老天,怎麼會這樣?!
“蕭焰,你放開——”她又驚又悔,推他,打他,踢他,甚至是咬他,他卻不躲不避,緊緊鎖住她的雙臂,執意加深之前的吻。
“既然已經知道你的心意,我就更不會放手了,除非我死——”他一邊吻着,一邊低道,“我這一陣一直在想,聯姻是化解仇恨最好的方式,你只要停戰就好,餘下的都交給我來做,我保證這一次不會再出意外,你相信我,信我……”
“我不想聽這些無稽之談!蕭焰,我再說一次,放手,否則我對你不客氣!”秦驚羽怒道。
“你想怎樣?”他居然笑得出來,“用你的琅琊神劍來刺我麼?”
她咬牙,對了,琅琊神劍,她腰間還有琅琊神劍!
可是,一劍刺去,那不是會要他的命?
要他的命……
她每回都這樣說,但每回都言不由衷,最終不了了之!
究其實,她不想的,一點都不想。
蕭焰笑意加深,俯下頭來,輕柔的吻落在她的下巴,她的耳廓,她的頸項。
“你總是那麼口是心非——”他低低嘆息,婉轉惆悵,“要承認心裡有我,要承認捨不得我死,就那麼難嗎?”
秦驚羽身子一僵,壓抑已久的怨氣噴薄而出,禁不住冷笑出聲:“蕭二殿下憑什麼就那麼篤定?你以爲,我不敢是麼?那好——”
福至心靈似的,她就那麼一伸手,順着長褲一路下滑,摸到了皮靴處的硬物,刷的一聲拔出來!
亮光一閃,匕首抵在他的胸口。
多傑說過,這是摩納族最好的武器,削鐵如泥,人的血肉之軀,根本沒法對抗!
銳器相抵,觸體生涼,連她都能感受到那絲絲寒氣,他要是再湊過來,那就是傻子!
蕭焰靜靜看着她,忽然一笑:“我不信,你會再拿刀刺我……”說話間,他身軀一沉,朝她一點點靠過去。
“你再要過來半寸,我就一刀刺死你!”秦驚羽見他步步緊逼,勉力鎮定地說,手卻在微微發顫。
“你的手在抖,人也在抖,你在怕什麼?怕我麼?還是怕真的刺到我?”蕭焰微微笑着。
正是這種語氣激怒了她,秦驚羽一咬牙,手上用力!
恰好此時,蕭焰也滿不在乎地,將胸膛向前一挺。
“啊——”感覺不對,秦驚羽一聲低呼,不迭縮手,可是已經晚了一步!
只聽得細微一聲,匕首在他胸口劃過,拉出條長長的血口!
她甚至,還聽到鮮血迸出的聲音!
血腥之氣頓時充斥鼻端。
她,真的傷了他?!
蕭焰捂住傷處,沉沉望着她,眼裡的光漸漸暗了下去。
秦驚羽也呆住了,一瞬不眨看着他。
屋裡靜得出奇,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沉重不堪。
“你竟然……真的下得了手……”蕭焰自嘲一笑,忽然體力不支,朝她倒了下去。
秦驚羽只覺得身上一重,猝不及防伸手攬住,待感覺到手指上一股濡溼,這才如夢初醒,趕緊將他放平躺在牀上,心撲通撲通跳着,急急起身去點火照明。
好一會,纔將油燈點起,舉着過來細看,但見他臉色蒼白,眼睛半眯,倒不像是因爲傷勢,反像是太過疲憊導致昏厥。
行軍作戰,裝備簡單,屋裡也沒什麼潔淨軟布,她摸了下被褥,也不甚放心,只好在包袱裡取出件乾淨裡衣,撕作布條,先將他衣衫解開,擦淨血跡,想了想,在牀邊找尋一陣,總算找出個小藥瓶來,那是李一舟給她隨身攜帶的金創藥,在他傷口上一倒就是小半瓶,最後再給他細細包裹好。
眼見再無血跡浸出,也知這只是皮外傷而已,秦驚羽長舒一口氣,又在他渾身上下粗略檢視一番,沒見有別的傷口,這才扯開被褥給他蓋上,見得他腳上灰撲撲的鞋,也隨手扯下來,扔在地上。
做完這一切,心一下子空了,不知道該做什麼,好在腦子裡始終有個念頭:他是南越二皇子,一旦在此被人抓住,便是死路一條,而唯一能救他的辦法,就是她閉門不出,一直看着他,守着他,只要有她在,這間屋子便沒人敢踏進一步。
她慢慢坐到牀邊,就着油燈的光亮,看着他沉靜的睡顏。
不是第一次見得這張俊逸安詳的臉容,只不過,與過去不同的是,此時此刻,她對他有了一絲心疼。
他說得對,她口是心非,明明心裡有他,卻偏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不知是什麼時候,也許是在北涼,也許是在東陽,也許更早,在西烈,他就已經進駐到她的心。
手指輕顫着,她苦笑,撫上他的臉,輕輕摩挲。
從來沒有想過,她竟會喜歡上自己的敵人。
不是親人間的關愛,不是朋友間的喜愛,不是上下級間的賞識,而是……男女間的情愛。
他是爲情所困,不顧一切,她,又何嘗不是!
聯姻……
兩個字在她腦中一閃而過,她輕輕甩頭,可能嗎?他想得未免太天真!
她與蕭冥之間的仇恨,兩國多年的宿怨,哪裡是這輕飄飄兩個字可以化解的!
就算她願意,蕭冥也不會答應!
還有,那個葉容容,蕭景辰,那是他的皇子妃,他的嫡長子……
正是以上種種,註定了這場感情,只是一時之歡,卻不能開花結果!
搖了搖頭,她不願再想下去。
此時她能做的,只是守着他,看着他,在大軍出征的前夜,卸去棱角,不再敵視,給彼此留下點溫暖的回憶,留下那轉瞬即逝的璀璨光亮。
僅此而已。
時間靜靜流逝。
期間有人過來,請她去用餐,被她以身體不適推脫過去。
再後來,雷牧歌拉着李一舟來了,她仍沒開門,只說自己想在屋裡呆着,吩咐他們加強守衛巡邏,聽得門外兩人嘀嘀咕咕,低聲猜測她是否月事提前,最終還是被她命令着離開,只在門外留了她要的熱水和藥。
天色漸黑,她拉開窗簾看了一會,又再拉好,關得嚴嚴實實。
檢視過李一舟送來的藥,七七八八一大堆,並附說明,外敷內服的,調經止痛的,另外還有一粒烏黑的藥丸。
拈起那粒藥丸,她默然想了一會,再靜靜坐在牀邊,看着他那張怎麼也看不厭的俊臉,也不知過了幾多時辰,才見他眼睫微動,閉着的雙眸終於緩緩張開,一絲亮光又重新回到黑眸之中。
他蹙着眉,看了看周圍的景緻,目光轉到她臉上,便是一動不動了,脣角勾起,慢慢扯起一個很孩子氣的頑皮笑容:“我就知道,你不會把我交給別人。”
秦驚羽又好氣又好笑,又覺得難過,輕嘆口氣,過去端了水杯來喂他。
“鞋子上那麼多灰,都快要破了,你之前都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她扶起他來,柔聲發問。
似是不習慣她如此溫柔相待,蕭焰愣了一愣,才答道:“我從蒼岐過來,一直趕路,騎壞了三匹馬。”
“多久沒睡了?”她再問。
蕭焰赧顏一笑,在她連連追問下,終於道出:“三天。”
秦驚羽氣得在他額上輕敲一下:“你呀!不要命了麼?”
蕭焰笑了笑,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開懷,長臂一伸,將她拉入懷中,滿足喟嘆:“能這樣抱着你,我就是累死了,也是心甘情願!”
秦驚羽順從靠着他的肩,小心避開他的傷處,言語間是難得的溫存,又滿含嬌嗔:“傻子,盡說傻話,那匕首不比我琅琊神劍遜色多少,你也不想想,方纔我若是沒能及時收手,你豈不是要當場喪命!”
“我的命,早就交到你手上……”他喃喃念着,眼神迷濛。
秦驚羽心思明瞭,主意已定,此刻也不再矜持,湊上去親親他的脣,嘆道:“說你是個傻子,還真是!”
蕭焰嘻嘻一笑,聽得她平聲問道:“蒼岐那邊是什麼情況?”
“很糟糕,房屋倒塌,死傷無數,就連皇宮都……”他頓了下,黯然言道,“我最小的妹妹,茉兒,沒及時逃出來,被砸傷了臉。”
蕭茉?傷臉……破相了?
秦驚羽在心裡冷笑了聲,面上卻不表露,只道:“是麼?”
蕭焰嘆了口氣,忽然擡眸看她,舊話重提:“我的提議,你怎麼說?”
秦驚羽略一挑眉:“什麼提議?”
“停戰退兵,議和聯姻。”他道。
秦驚羽垂下眼眸:“你好好休息,這個問題我們過後再議。”
蕭焰聽她話語中已有所緩和,不由得大喜過望,心神鬆弛,又要閉眼睡去。
“睡吧,別想太多,會好起來的。”她含糊說着,主動握住他的手。
“你不走,陪着我。”他看起來那麼虛弱,微微撅着嘴,十分稚氣可愛。
“嗯,我不走,我陪着你,今晚一直陪着你。”她含笑承諾。
今晚,只是今晚而已。
到了明日天亮,該去哪裡,該做什麼,一切都還要繼續。
蕭焰閉着眼,脣邊是一抹心願得償的笑意,默了一會,又睜眼道:“你再親我下。”
秦驚羽瞪他一眼:“你再說話,小心我把你從窗口扔出去!”
蕭焰吐了吐舌,趕緊閉上眼,過不多時,忽覺幽香襲來,脣上一陣暖意。
是她的脣瓣,貼上了他的,那香軟的丁香小舌輕輕一探,就撬開他的牙關,靈活進入,他正欣喜,卻有一粒圓滾滾的東西被她推了進來,帶着股淡淡的苦味,一下子就滑入他的喉間。
“你……餵我吃什麼?”深吻過後,尋得空隙,他輕聲問道。
“毒藥。”她微微喘息。
他也沒多想,只料得是輔助療傷的藥丸,大手包裹她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弄。
不知不覺,睏意來襲,他含糊喃道:“我不想睡,我還想親你……”
“乖,好好睡覺,睡夠了纔有精神,傷也好得快。”秦驚羽替他理了理被角,怕他睡不舒服,也不避諱男女之別,將他外袍腰帶長褲一併脫下。
奇怪,以前從未做過這些侍候人的事情,此時做起來居然絲毫不覺生硬,倒像是平時做慣了一般。
她停下來,不覺啞然失笑,遇到他,奇怪的事情總是那麼多,久而久之,也就不足爲奇了。
以爲他已睡熟,然而不經意地,他手指一動,扣緊了她的手,似在夢裡低喃一句:“別走……別去葫蘆谷……”
秦驚羽斂去眼底的迷惘,澀然一笑,低嘆着,跟他,也是跟自己說道:“凡事不能太苛求,有此一晚,已該知足。”
這一晚,本不在她意料之中,卻是真實地發生過。
她與他,原本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如此靠近,如此驚心,卻又如此滿蘊激情。
那一瞬間,她拋開了所有的矜持,所有的顧慮,所有的仇恨,由着本心行事,不顧兩人敵對的立場,不顧他已婚的身份,只一味去迎合,去感受,去沉淪,就像是,做了一場夢,美好得無法言說的夢。
既然是夢,便總會有醒來的時候。
所以,她在士兵過來請示之時,叮囑其向李一舟要了有安眠功效的藥丸,趁他不察,騙他服下。
且讓他,就在這裡安靜沉睡。
而她,終將踏上南行之路,下一戰,將是在……葫蘆谷。
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