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宋悅心又提起陸晴羽,君耀宸滿臉不高興。
陸晴羽已經成爲兩人之間最難跨越的障礙,君耀宸板着臉冷聲說:“不提她行不行?”
“不行!”宋悅心不可能當陸晴羽這個人不存在,當她肚子裡的孩子不存在,君耀宸必須正視這個問題,逃避不是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該有的品質,既然曾經和陸晴羽有過轟轟烈烈一段情,現在就不應該置身事外,無視曾經深愛的女人。
君耀宸狠得下心,卻狠不下手,宋悅心生氣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君耀宸卻不這麼想,他把陸晴羽當成宋悅心不敢正視兩人感情的藉口,相愛不應該無所畏懼,所向披靡嗎,她這樣畏首畏尾是什麼意思,既然那麼深刻的愛着他,就該和他一起面對,把他往外推又是什麼意思?
君耀宸越想越惱火,抱起兩個孩子調頭就走。
“你帶果果豆豆去哪裡,要上課了!”宋悅心急急的想去追,肚子莫名的抽痛了一下,她痛得臉色發白,捂着肚子不敢動,眼看君耀宸抱着孩子越走越遠,宋悅心咬牙邁出腳步,走過石橋時踩到了青苔,腳下打滑,整個人摔進了魚池,“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君耀宸正在氣頭上,回頭沒看到宋悅心追過來,更加生氣,抱緊果果豆豆加快了腳步。
正是春寒料峭乍暖還寒的時節,冰冷刺骨的水迅速浸透了宋悅心身上的毛衣,又溼又重,把她往水裡拖。
雖然在水中,宋悅心的心依然系在兩個孩子的身上,她跌跌撞撞的從深及腰腹的魚池裡爬起來,還沒站穩,又滑了進去。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宋悅心才從溼滑的魚池中爬了起來已經不見君耀宸的人影。
宋悅心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靜悄悄的家,青紫色嘴脣加上白如紙的膚色,讓她在電梯的鏡子裡看到自己時嚇了一跳,還以爲見了鬼,這臉色也忒嚇人了點兒。
溼透的衣服貼在身上,寒氣直往皮膚裡鑽。
進浴室打開水閥,熱水能衝去寒冷,卻衝不去她的腹痛,一心想着果果豆豆未曾注意血水正順着她的大腿流走。
沖澡之後宋悅心換上乾爽的衣服,她決定去君耀宸的新居,兩人的溝通太少,爭吵總是不能避免,宋悅心打算開誠佈公的和他好好談一談,不管怎樣也要把孩子帶回來。
越來越強烈的腹痛讓宋悅心苦不堪言,走路沒力氣,坐在沙發上直冒冷汗,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以爲是君耀宸,看到來電有些失望,手機放到耳邊,語氣幽幽:“齊總,你好……”
“小心心,你昨晚怎麼那麼早就走了,我和嫣然還想向你敬酒呢,怎麼說你也是我們的媒人,這杯酒不能少!”人逢喜事精神爽,齊敬煊全然未覺宋悅心的有氣無力,高高興興的說着自己的事。
“昨晚突然有事,就先走了,以後多的是機會喝你們的酒,齊總,如果沒別的事,我先掛了。”宋悅心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大大咧咧的齊敬煊終於聽出了端倪。
他着急的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肚子痛……”宋悅心話音未落,肚子裡像針扎一般,痛得她差點兒飆淚。
“太難受就趕快去醫院,別硬撐,萬一是囊尾炎就麻煩了,還得做手術。”齊敬煊在電話那頭焦急的叮囑,只恨不能施以援手。
“嗯,我知道了,馬上就去醫院,就這樣吧,拜拜!”宋悅心掛斷電話,無力的坐在沙發上,許久緩不過勁兒來,腹部的痛越來越劇烈,剛纔只是針扎,現在更像刀刮,一寸寸將她凌遲。
宋悅心試着想站起來,可雙腿直打顫,她只能給楊珊瓊打電話,可是電話撥出去,鈴聲在臥室裡響起,母親出門又沒有帶手機。
也不知休息了多久,痛楚慢慢減輕,宋悅心終於緩過勁兒來,她只當是大姨媽來時的痛經,以前雖然也痛,但從未這樣痛過,她起身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家裡的益母草沖劑喝完了,還得去買,買益母草沖劑不是最要緊的事,去君耀宸的新家接孩子才最要緊,隨便和君耀宸好好的聊一聊,該打開的心結打開,該正視的問題正視,她已經厭倦了爭吵和埋怨。
門鈴突然響起,彷彿是一劑興奮劑打在宋悅心的身上,她滿懷希望去開門,下一秒,失望的潮水鋪天蓋地。
“董先生,你怎麼來了?”看到門外衣冠楚楚的董紹霆,宋悅心除了失望之外頗有些驚訝。
“敬煊在忙走不開,讓我過來看看你,沒事吧?”董紹霆將宋悅心上下打量一番,除了臉色蒼白,別的似乎都還好。
“我沒事……”話音未落,宋悅心的腹痛再次一陣陣的痛,她無力的靠着門,臉上滿是痛苦的神情。
“怎麼了?”董紹霆立刻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宋悅心。
“肚子痛,肚子痛……”彷彿有一把刀,在五臟六腑裡攪動,宋悅心痛得快死了,豆大的汗珠在額上滾動,臉色蒼白如紙。
董紹霆當機立斷:“我送你去醫院。”
“謝謝……”
去醫院的路上血染透宋悅心的褲子,不好的預感在她的腦海中盤踞。
走的每一步,都很艱難,還沒到醫院,她就已經快要虛脫的倒地,若不是董紹霆扶着她,也許已經暈倒在了路邊。
很快宋悅心的預感被醫生證實,做完檢查,宋悅心躺在了手術室外的病牀上,麻藥順着葡萄糖一點一滴的進入她的血管,雖然說是無痛人流,可她還是怕得全身顫抖。
“董先生,謝謝你!”她無助的抓着董紹霆的休閒服衣角,晶瑩閃爍的眼淚就流了下來。
看到宋悅心眼角的淚,董紹霆知道她在害怕,連忙安慰:“別怕,清宮不是什麼大手術,醫生也很有經驗,應該不會痛。”
“嗯,謝謝你……”死亡的恐懼籠罩着宋悅心,片刻間已經泣不成聲,躺在病牀上,她想起生果果和豆豆時的危情,別人生孩子順順利利,她生孩子就盆腔子宮大出血,時至今日,她甚至還清楚的記得鮮血不斷涌出的感覺。
“別客氣,我會乞求上帝保佑你!”董紹霆做了個阿門的動作,很虔誠的禱告之後對宋悅心說:“我已經告訴上帝了,他答應我,一定保佑你平平安安。”
抽泣完全控制不住,宋悅心艱難的擠出一聲:“謝謝……”
醫生算準麻藥起效的時間,便讓宋悅心走進手術室,可這個時候的宋悅心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董紹霆果斷的扶着她,往隔壁的手術室走去。
看到那可怕的手術檯,宋悅心把嘴脣都咬出了血,她強忍着眼淚,艱難的坐到了手術檯上。
“你出去吧!”
“嗯,有事你就叫我!”董紹霆也識趣的沒多做停留,快步離開。
“把褲子脫了,腳放上面。”在醫生的指導下,宋悅心分開腿躺到了手術檯上,雖然有麻藥,可她還是有感覺,醫生的每一個動作,她都清楚的感覺到了。
眼淚越流越多,她感覺自己快要死去了一般。
這世界真是不公平,爲什麼風流快活之後卻是女人遭罪,下輩子,她不想再做女人。
而她可憐的孩子,竟來得這麼突然,走得這麼突然,知曉的時候已經離她而去,她甚至來不及感受它的存在。
手術室門外,董紹霆撥打君耀宸的電話,卻被心煩意亂的君耀宸壓斷,此時,除了宋悅心的電話,誰的電話他都不想接。
董紹霆本打算髮條短信,想了想又將手機收入口袋,這是宋悅心和君耀宸之間的事,還是讓當事人來說比較好。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宋悅心一直擔心的大出血並沒有發生。
當醫生告訴她手術結束的時候,宋悅心忍不住暗自慶幸自己還活着。
從手術檯上下來,她又經歷了一次痛不欲生,鮮血模糊了她的眼睛,手不停的顫抖,連從褲兜裡取衛生棉都變得很艱難。
走了許久,才走出手術室,她感覺自己的眼淚已經流乾了,身體也痛得麻木了,她本來就瘦,此時更是格外憔悴,蒼白的臉沒有絲毫血色竟然還能笑出來:“我沒事了,還活着!”
“快躺下休息。”董紹霆上前,把宋悅心扶到病牀邊,體貼的爲她脫鞋,抱起她的腿放到牀上去。
“真的只是一個小手術,有十分鐘沒有?”躺了一會兒,宋悅心恢復了一些體力,苦中作樂的笑着說:“比起生孩子來說,這就是小菜一碟了。”
“可能沒有十分鐘。”董紹霆坐在牀邊,用棉棒沾了水給宋悅心潤潤嘴脣,然後說:“要不要通知耀宸過來一趟?”
宋悅心連連搖頭:“不用了。”
“好”董紹霆沒再多問,靜靜的陪着宋悅心。
“謝謝你!”一個人到醫院來做清宮手術是很悲催的事,還好有董紹霆在,宋悅心忍不住再次感謝他。
“別謝了,你已經謝了我很多很多次!”董紹霆把座位稍微調低,讓她能舒服的躺着。
宋悅心虛弱的微笑:“大恩不言謝!”
“嗯,不用言謝!”
直到輸完液,拿了藥,宋悅心纔在董紹霆的攙扶下慢吞吞的走出醫院。
把宋悅心送回家,董紹霆並沒有離開,他擔心她一個人在家裡出了事也沒人知道,便守在那裡,還熬了瘦肉粥給她喝,讓董紹霆照顧自己,宋悅心很過意不去,多次催他走,可他就是不走,執意要留下來照顧她。
“耀宸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代替他照顧你也是應該的!”董紹霆把溫度適宜的瘦肉粥放到半躺在牀上的宋悅心手中,笑着說。
“謝謝,你真是好人!”宋悅心突然很羨慕君耀宸有董紹霆這麼好的朋友。
董紹霆也不臉紅,欣然接受了宋悅心的誇獎,還大言不慚的說:“我本來就是好人!”
“以後哪個女孩兒嫁給你就享福了!”她這輩子就沒這麼好的福氣了,遇上董紹霆這樣的好男人,只有羨慕別人的份兒,而她也有很多人羨慕不來的福氣,那就是天使般可愛的雙胞胎兒子。
“呵,我愛的女孩兒還不願意嫁給我呢,連見,也不想見我。”董紹霆自嘲的笑笑,想起那個總是對他橫眉冷對的女孩兒,就特別惆悵。
“爲什麼不願意見你,你得罪她了?”宋悅心在心裡暗暗的爲那個女孩兒惋惜,董紹霆這樣的好男人錯過了,以後一定要後悔。
“嘿,說來話長。”董紹霆簡單的把他和杜伊爽之間的感情糾葛告訴了宋悅心,最終只有嘆氣的份兒:“真的只有到失去了以後才知道後悔。”
雖然董紹霆說得很簡單,但宋悅心也感覺到了其中的慘烈,甚至她能理解那個女孩兒拒絕董紹霆的心情,誰不想在深愛的人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當愛已成往事,能留下的,就只有記憶。
“唉……”董紹霆嘆了口氣,聽到客廳裡有手機鈴聲:“是你的手機在響吧,我去給你拿!”
從宋悅心的提包裡取出手機,董紹霆下意識的看了眼名字:“是耀宸!”
“謝謝!”從董紹霆的手裡接過手機,宋悅心猶豫了一下,放到了耳邊:“喂?”
“豆豆的手被水果刀劃傷了,我們現在在XX醫院,你趕快來!”
“你說什麼了?”宋悅心激動的跳了起來,一瞬間,她就忘記了身體的痛,心裡想的,都是豆豆的安危:“他現在怎麼樣了?”
話一出口,眼淚就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傷口已經縫合了,打了破傷風,你過來再說!”君耀宸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宋悅心接完電話之後便掙扎着下牀,急着讓董紹霆把她送去醫院。
鋒利的水果刀將豆豆的手掌劃開一道深深的傷口,君耀宸告訴宋悅心,之所以傷口會那麼深是因爲果果拿着刀柄,豆豆去抓刀刃,果果一拖,豆豆的手就傷了。
縫合傷口之後醫生建議留院觀察一晚,明天再出院。
當宋悅心和董紹霆一起在醫院出現的時候,君耀宸心裡那股快要窒息的憋悶便有隨時爆炸的可能,當年陸晴羽便是和他最好的朋友私奔了。
送走董紹霆折回病房,宋悅心沒擡頭也感覺到了君耀宸那駭然的視線,可她假裝不知道,埋着頭看孩子,果果乖乖的坐在她的旁邊,已經開始打呵欠。
單人病房只有兩張牀,果果和豆豆睡一張,而另一張君耀宸讓給宋悅心睡,他坐在沙發上,根本沒有睡意。
宋悅心也睡不着,雖然她已經非常的疲憊,而且血還在不斷的往外涌,想起那個已經離開的孩子,心酸心痛心碎不斷的上涌。
一躺下就反反覆覆的想,如果她沒有摔倒在魚池了,孩子是不是不會流掉,想了很久,也沒有答案。
轉頭盯着天花板,宋悅心幽幽的嘆了口氣,可憐的孩子,她不是個稱職的母親,竟然沒有感受到他/她的存在,孩子,對不起!
聽到宋悅心的嘆息,君耀宸總感覺她怪怪的,臉色也蒼白得太難看。
君耀宸走出病房去給董紹霆打電話,追問他爲什麼會和宋悅心在一起,他需要一個解釋,不然,心裡的結就永遠解不開。
董紹霆思量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把宋悅心做清宮手術的事告訴君耀宸,雖然他非常想說,但既然答應了宋悅心保密,就不得不守口如瓶。
從董紹霆的口中問不出什麼來,君耀宸又回到病房準備問宋悅心。
休息了一會兒,宋悅心的臉色稍微能好一些,但那虛弱的模樣,並沒有絲毫的改變。
她躺在那裡甚至連翻身也很費勁兒,只能儘量不要動,因爲一動,她就感覺血流得特別兇。
“你爲什麼會和董紹霆一起來?”君耀宸坐在牀邊,低聲詢問,突然間,他有個錯覺,好像留院觀察的不是豆豆,而是宋悅心,她看起來完全是病入膏肓的樣子,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的臉透出可怕的青灰。
“早上齊總給我打電話聽說我不舒服,他就讓董先生來看看我。”宋悅心輕描淡寫的說,眼睛連看君耀宸一眼也會覺得累,閉上眼,只聽他的聲音和呼吸,心情格外的平和。
君耀宸心有疑慮,追問道:“你爲什麼不舒服?”
“只是肚子有點兒痛!”還好她現在還有力氣說話,想她剛從手術檯上下來的時候,人已經虛脫得連喘氣都覺得費力。
“再找個醫生給你徹底的檢查一下,肚子應該沒這麼嚴重,說不定還有什麼別的問題。”君耀宸盯着宋悅心的臉,試探的說。
宋悅心虛弱的擺擺手:“不用了,不用了,今天醫生檢查得很清楚,我就是胃病,絕對沒別的問題。”
“你在哪個醫院檢查的?”君耀宸已經看出了端倪,繼續追問,試圖找到造成她虛弱的真正原因,因爲他的直覺告訴他,絕對不是胃病。
“不說了,我想睡覺!”宋悅心艱難轉過身去,拿後腦勺對着君耀宸,她一直等着他睡了好起來洗澡,可君耀宸就是不睡,就算平時沒血,她也要洗了澡才睡得好,現在身子不乾淨,更想好好的洗洗,不洗根本睡不着。
盯着宋悅心的後腦勺,君耀宸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只是想關心她,卻不想,她是這樣的態度,不領情就算了,他也不再自討沒趣。
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宋悅心閉上了眼睛,心中百感交集,他的關心是否來得太遲了點兒。
睡着睡着,宋悅心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兒,火速翻身爬起來,一看白色的牀單,已經染上了一片拳頭大小的血跡。
宋悅心的動作引起了君耀宸的注意,他躺在沙發上也全無睡意,擡眼一瞧,那片紅便映入了他的眼底。
她一直以爲自己帶了提包出來,可四下一找,纔想起出門的時候太着急,根本就沒來得及拿提包,備用的衛生棉還在提包裡,她現在根本就沒得換了。
宋悅心焦灼的下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到牀單上的血跡,連忙拉被子蓋上。
君耀宸把她的窘迫看在眼裡,撇撇嘴,輕聲問道:“那個來了?”
“嗯,大姨媽來了。”宋悅心想了想走到他的身旁:“你能不能幫我去下面的超市買衛生棉。”
“你打電話讓董紹霆給你送過來。”君耀宸滿臉不悅,瞥了宋悅心一眼,便轉身面朝着牆,學着她的樣子,拿後腦勺對人。
君耀宸鬧彆扭的時候真像個孩子,這是宋悅心給他的評價。
宋悅心推了推他寬厚的肩,軟言細語的說:“這麼晚了怎麼好意思麻煩人家,你去幫我買嘛!”
“不去!”君耀宸一口回絕。
“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宋悅心走到門口又折了回去:“借我點錢,我身上沒帶錢。”
“不借!”
宋悅心氣結,抓着君耀宸的手臂:“起來!”
“走開!”君耀宸也沒轉身看,甩開宋悅心的手,卻不想,宋悅心本來就虛弱,被他甩開手跌坐在地半天站不起來。
肚子就好像要裂開了似的,她痛得直冒冷汗,一張臉蒼白得嚇人,手捂着小腹,掙扎着要站起來,可是劇烈的疼痛讓她全身無力,折騰了兩下,還是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地板很冰很涼,但遠遠不及宋悅心的心來得冰,來得涼。
死死的盯着君耀宸,他就躺在那裡,她痛得死去活來,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不爭氣的眼淚在眼眶中打着轉,她該離這個男人越遠越好,他根本就沒有心,根本不懂得關心照顧別人。
良久,宋悅心才抓着病牀護起來,身子搖搖晃晃,幾欲倒地。
肚子裡好像有把刀在狠狠的刮,她咬着牙,纔沒有呻吟出聲,艱難的走回到牀邊,重重的倒了下去。
*一口氣,若不是還有疼痛的感覺,她甚至以爲自己已經死了。
大腦迷迷糊糊的,宋悅心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了,又或者說,是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聽到病房裡沒有了動靜,君耀宸緩緩的坐了起來,回頭朝宋悅心望去,她蜷縮在那裡,靜悄悄的,就像死去了一般。
君耀宸心頭一凜,一個箭步衝過去,抓緊她露在被子外的手,她的手冰得刺骨,只有手心,還有些許溫度。
蒼白的臉比剛纔更加的灰暗,寫滿了痛苦。
君耀宸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他不該甩開她的手。
把宋悅心的手小心翼翼的放進被子,君耀宸心急火燎的出去叫來了醫生。
君耀宸和醫生說話的聲音吵醒了宋悅心,她驚慌的坐起來,瞪大了眼睛不停的說:“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只是大姨媽來了身體比較虛。”
醫生盯着宋悅心的臉,沉吟片刻,說:“今晚先輸點兒液,明天再做詳細檢查!”
“好,好,就輸液吧!”宋悅心贊同的連連點頭。
“那也好,麻煩了!”君耀宸把醫生送出去,憂心忡忡的問:“她剛纔說肚子痛,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醫生不甚在意的笑笑:“痛經這種事,治標容易,治本難。”
“是痛經?”君耀宸有點兒窘,婦科問題,他這個大男人還真不懂。
“看樣子應該是,如果明天還痛,就做個詳細檢查。”
“好,謝謝!”
醫生配了藥,護士一併帶到了病房,宋悅心看到有益母草糖漿,便拿起來喝了兩口。
護士給她的左手紮了針之後,宋悅心便氣無力的躺在那裡,眼睛死死的盯着天花板,忽略君耀宸的存在。
“你怎麼樣,肚子還痛不痛?”被忽略的感覺很不好受,君耀宸沉默了許久,纔開口,把所有的關切都壓在了心底,說出的話,平靜得不帶任何的感情。
現在想起關心她了嗎?
宋悅心不理他,別開臉,看向另一邊,連眼角的餘光也不願意在他的臉上停留。
“宋悅心,說話啊,肚子還痛不痛?”君耀宸急了,捏着她的下顎,把她的臉轉過來面對自己,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他纔有片刻的安心。
在心底嘀咕了一句“不要你管”,宋悅心閉上了眼睛,連看他,也是一種折磨。
雖然君耀宸知道宋悅心閉上眼睛不是爲了讓他吻她,可他還是氣不過的吻了上去,在她的嘴脣上發泄他的憤怒和擔憂。
也只有在脣齒相依的時候,他才能真正的感覺到,她是屬於他。
宋悅心不拒絕也不迎合,就像個布偶一般聽憑他的擺佈,她在慢慢的學習置身之外,以行屍走肉的狀態與他相對。
熱情如火的吻也無法融化宋悅心心底的寒冰,君耀宸失望的睜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在她的臉上,他似乎看到了淒涼的絕望,緩緩的,離開她的嘴脣,轉身朝門的方向走去。
去超市買了宋悅心要的衛生棉,君耀宸推開虛掩的病房門,就聽到宋悅心嘆氣的聲音:“唉……”
這一聲嘆息,包涵了太多的傷痛,就算是聽在君耀宸的耳朵裡,他的心也隱隱作痛。
君耀宸的腳步聲讓宋悅心重新進入高度警戒的狀態,她依舊閉着眼睛,再多的眼淚都統統逼了回去。
把衛生棉放在牀邊的櫃子上,君耀宸伸手摸了摸宋悅心的臉,還是那麼的冷,拿起遙控器,把空調的溫度又調高了幾度。坐在牀邊,君耀宸盯着宋悅心蒼白的臉,輕輕的問:“你到底想怎麼樣?”
宋悅心冷哼了一聲,不想理他。
“宋悅心,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她越是沉默,就越是讓他心裡沒底,雖然知道她在生氣,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錯,可就是不道歉,也說不出哄她高興的話。
“啞巴了,說話!”
君耀宸的臉湊到了宋悅心的面前,雖然她閉着眼睛,還是能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心口發緊,別開臉,不與他相對。
“你不說話是想我吻你吧?”君耀宸的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很好,我滿足你。”
宋悅心的牙齒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舌頭上,給予他小小的懲罰。
霎那間,空腔裡充斥着血腥味兒。
君耀宸只悶悶的哼了一聲,並沒有別的反應。
她的牙齒鬆開,帶血的舌頭已經糾纏着她的丁香,不捨離去。
血的味道越來越濃,心口劃過一陣鈍痛,宋悅心並不費力的推開君耀宸,睜開眼睛,看到他的脣角還有鮮豔的血絲。
如果她的心能更狠一點兒,他舌頭上的傷口就不會這麼淺。
冷冷的看着他,就像看陌生人,宋悅心的眼中迅速氤氳起一層薄霧,她努力的睜大了眼睛,讓那霧氣盡快消散。
“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喜歡哭!”那晶瑩的淚花就好像在他的心底流淌一般,灼得他心口發痛,俯身吻上了她的眼睛,把那些淚統統的吻去。
什麼時候她能才衝他甜甜的微笑,不再像仇人見面似的橫眉冷對,劍拔弩張。
僵硬的承受君耀宸落下的吻,吻在眼睛眉毛和臉頰上,把灼熱的溫度傳遞給她,而宋悅心的腦海中只有血淋淋的畫面。
“宋悅心,我們……重新開始……”
沉默了良久,才說出這句話,他不是在徵求她的意見,而是真心的想和她重新開始,重新認識彼此,重新接觸對方,重新建立感情……過往的一切歸零,從頭再來。
宋悅心不知道君耀宸究竟是什麼目的,她冰冷的眼眸靜靜的看着他,重新開始說得容易,且不說陸晴羽這個難以跨越的障礙,就是身體和心靈的創傷也不可能因爲這一句重新開始就撫平,想起那些過往,連呼吸也會痛,沒有幻想沒有期待,以置身事外的冷漠態度來對待他的所作所爲,連心臟,也不再因爲他而瘋狂的跳動。
如果可以,她寧願從來就不認識他,也就不存在什麼重不重新開始的問題。
“不!”今生今世,她所有的痛苦都來源於君耀宸,如果可以,她甚至不願提起他的名字,更不用再和他見面。
君耀宸盯着宋悅心沒有血色的嘴脣,剛纔那聲“不”是他的錯覺麼,爲何聽起來如此的淒涼,他回到沙發邊靜靜的躺下,不再自取其辱。
等到輸完液,宋悅心拿着衛生棉緩緩的朝浴室走。
看她挪動步子那麼的艱難,君耀宸關切的伸出手去扶她。
宋悅心並不領情,躲開他的手,固執的拒絕他的幫助。
洗得一身清爽,宋悅心的臉色好看多了,蒼白的臉上有了一些紅潤,走出浴室就聞到令人垂涎的香味。
她睡的病牀上架起了小桌,君耀宸坐在牀邊,正在解包裝袋,擡眸看了她一眼:“剛纔送宵夜的餐車從門口路過,我買了兩碗雞粥,快過來,趁熱吃。”
雞粥很香,宋悅心嚥了咽口水,因爲是君耀宸買的東西,所以她堅決不吃,讓他一個人吃個夠。
牀被君耀宸佔了,宋悅心便躺到沙發上,聞着雞粥的香味,就當那是*是毒藥,用美好的外衣來迷惑她,若是吃下去,便是萬劫不復。
“宋悅心,你餓不餓,過來吃點兒!”君耀宸捧着裝滿熱粥的紙桶,痛心的看着躺在沙發上的宋悅心。
她看起來那麼憔悴,那麼虛弱,就算他想視而不見也不行。
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
“你想吃什麼就說,我去買。”君耀宸站在沙發邊,近距離的看她。
希望她能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和他說一句話,哪怕一句,聽聽她的聲音,他也就安心了。
可是,宋悅心始終對他不理不睬,把他當空氣。
“你說話啊,到底想怎麼樣?”君耀宸急了,連口氣也有些生硬。
也只有宋悅心纔有這樣的本事,讓他生氣讓他着急,卻又束手無策,他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完全沒了平日裡雷厲風行的處事做派。
宋悅心還是不理他,君耀宸氣急敗壞的掏出手機給董紹霆撥了過去。
“你馬上過來,馬上!”
他甚至沒有解釋,短短的說了這麼幾個字就掛斷電話。
“董紹霆馬上就過來,這下高興了吧?”君耀宸把手機重重的扔在牀邊的小桌上,苦澀的笑在他的脣邊久久不散,定定的盯着宋悅心,試圖在她的臉上發現除了漠然以外的情緒。
只是,宋悅心讓他失望了,聽到董紹霆要來,她也沒有任何的情緒變化,只是淡淡的吐出一句:“神經病!”
宋悅心睜開眼,看到他扔在桌上的手機,緩緩站起來,走過去拿手裡,準備給董紹霆打電話,讓他不要來,君耀宸發神經,可不能連累別人大半夜的不睡覺吧,對董紹霆,宋悅心有說不出的愧疚,都是她的錯,害得他不得安寧。
在通話記錄裡找到董紹霆的名字撥過去,電話很快接通。
“我現在出門,最多二十分鐘就到。”董紹霆的聲音透着焦灼,連他跑動的腳步聲也聽得一清二楚。
“你別來了。”宋悅心急切的說:“對不起,這麼晚打擾你。”
跑動的腳步聲在這一刻停滯,董紹霆關切的問:“你和耀宸又吵架了?”
“沒有,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宋悅心看了君耀宸一眼,他正緊緊的盯着她,心頭一跳,背過身,壓低聲音,輕輕的說:“你別理他,他有病!”
“呵呵,沒事就好。”董紹霆想起彆扭的兩個人就輕笑了一聲。
“嗯,掛了!”把手機放回小桌,宋悅心埋着頭往沙發邊走,卻不想君耀宸擋在了她的面前,微眯着眼睛瞪着她。
“你說我有病?”
自己本來就有病,還不讓別人說嗎,杵在醫院也不知道找個醫生看看。
宋悅心別開臉不看君耀宸,回到沙發邊躺下,她滿腦子都是那個逝去的孩子,也許正是果果和豆豆心心念唸的妹妹,他們多想有個妹妹啊,可是妹妹卻沒有那麼容易來到,還未成型就已化作一攤血水永遠的離開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