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中驟起廝殺。
仇小樓出刀在先,白玉京與上官天虹則是各居一方,互成犄角,結圍殺之勢。
而在另一頭,迷離雨氛下,一雙眼睛悄然睜開。
李暮蟬似是有些失神,眼神複雜,腦海中還回蕩着適才上官天虹說的話。
孩子?
上官小仙竟然有了身孕?
他平復着心緒,不禁想到了長安地宮下所發生的一切,想到了那翻雲覆雨的五天五夜,似乎,沒有孩子纔不正常吧。
“孩子!”
短暫的愣神過後,李暮蟬仰面閤眼,感受着濺落在臉上的雨滴,輕輕一笑,百感交集。
聽到這句話,莫說旁人,就連仇小樓與上官天虹也都聽得震撼莫名。
他很快再次睜眼。
“不好,這是毒風。”
白飛飛縱身掠至樹冠,回身揚袖,居高臨下俯瞰向腳下的一干青龍會子弟,尤其是白玉京三人,“今日你若與我一戰,我可能會死,但你們定會元氣大傷。”
沈浪武功雖說絕頂,但當年那“快活王”柴玉關一人獨戰羣雄,便不輸沈浪,甚至猶有過之。
仇小樓只吸了一口,臉色頓時狂變。
而白玉京與上官天虹各是退避一撤,俱皆屏氣凝息,服下了一顆顆避毒丹。
白玉京聞言眼中殺機瞬間消弭,換上了一副溫和笑容,同時揮退了手底下的人,待到所有人退出老遠,方纔笑問道:“不知前輩大駕光臨,所謂何來啊?”
只說白飛飛甫一現身,山林之間立見人影綽綽,仿若飛蝗過境,衆多高手已是自四面八方圍殺而至。
“這天底下居然還有敢追殺沈浪的人物?”
白飛飛果然不愧是白飛飛,以一敵三,加上身法奇絕,快如鬼魅,居然暫時未落下風。
白飛飛幽幽道:“你可知道沈浪他們幾人的下落?”
自然是有的。
言外之意,便是沈浪他們即便身在海外,同樣也受人追殺。
白飛飛反而陷入沉思。
白玉京“哦”了一聲,好奇道:“前輩但說無妨。”
白飛飛又問,“可是陷入險境?”
白飛飛眸光流轉,冷淡道:“我只是想要問你一件事情,問完就走。”
白玉京意味深長地道:“沈家與我朱家結下宿世仇怨,若不能將其剷除,豈會放心。”
而且不光是她一個人,風雨中忽聞銀飾環佩之聲依稀響起,緊跟着竟有一股異香隨風而散,飄了過來。
白玉京聞言笑容漸漸收斂,雙眉緊皺,竟然陷入了遲疑,“實不相瞞,據我所知,沈大俠他們尚在海外。”
而且青龍會本就是朱家人暗中創建,如今反而爲那幾個宦官所把控,這其中必然發生了一些變故。
李暮蟬一直身在暗處,聽到這些話,他也算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看來青龍會除了朱四以外,另有高手應是前去追殺沈浪他們了,以至於青龍會實力大減,內部空虛,給了那八人奪權崛起的時機。
他目光忽然擡起,透過風雨,望向適才傳來叮鐺脆響的方向。
李藥師。看來這個人不曾被脅迫,而是自願跟着白飛飛走的。
事實上李暮蟬早已暗中命天下盟各處分舵,水陸兩道多加留意,此事他沒有過多聲張,倘若李藥師不是心甘情願走的,只要她有心脫困,暗中留下暗號標記,那就肯定會被天下盟的人發現。
但這麼多天過去,人不但下落不明,甚至連一點痕跡線索都沒有,李暮蟬就已意識到了不對。
一個大活人,還是李藥師這等高手,只要活着,那就絕不會毫無痕跡的人間蒸發。
況且白飛飛還不是抱有殺心,那就更不可能了。
除非,對方是自願離開的,而且有意避開天下盟,避開他。
今日再見,果然如此。
至於原因,很簡單。
尤其是看到白飛飛想要探得沈浪的下落,李暮蟬便明白了李藥師的打算。
這人想要去找王憐花。
或者應該說是去救她的外公。
當初李暮蟬將“西方豆蔻”交給李藥師之後,就曾隱晦提起過那封由沈浪留下的密信,包括上面的內容,再加上途遇白飛飛,必是心思有了變化。
但他並沒覺得有什麼。
對李藥師而言,自己爹孃早逝,在世上已是無親無故,可突然遇到白飛飛,又發現王憐花這個外公還活着,還身陷險境,但凡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那就肯定會去走上一遭。
但李暮蟬又暗自嘆了口氣,爲何不與他言明啊?
不想他分心他顧?還是不願他爲難?
這個人真就是看着行事老辣,但心底卻猶爲善良,不諳世事,總喜歡替別人着想。
真夠傻的。
“在海外何方?”白飛飛又問。
白玉京眼神閃爍,思忖了片刻,輕聲道:“具體位置我亦不知,我只知道是在海外的一座神秘島嶼上,似乎臨近扶桑島國,而且雙方久戰多年,各有勝負。”
頓了頓,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依我看,這麼多年他們都沒半點下落,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前輩既是有意出海找尋,不如助小王一臂之力,待到……”
白玉京話沒說完,白飛飛已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掠入風雨之中,去的飄忽。
“就這麼放她們離開了?”仇小樓問。
白飛飛久匿在此,想來窺聽到不少東西,真要放任對方離去,說不得留下禍患。
白玉京搖頭道:“這人雖強,卻還沒到讓我望而生怯的地步。只是殺她儘管不難,但現在當務之急是確保洛陽一戰再無變數,況且對方無心戀戰,也沒必要與之糾纏,浪費時間。”
白玉京視線輕轉,瞟了眼雨幕深處,若有所思地道:“要是沒猜錯的話,適才那個暗中施毒的應是極樂天女李藥師吧。看樣子這二人是打算去海外尋找那些人啊,呵呵,有趣。”
上官天虹擰眉道:“莫非,青龍會還有高手未曾現身?”
白玉京也不隱瞞,眯眼低聲道:“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朱四死的太早,有些東西尚未交代就一命嗚呼了。不過,那遠渡海外追殺沈浪的幾位可都是連我也知之甚少的宗室族老,神秘莫測,憑她們兩個,就算找到了,也只有死路一條……呵呵,何況這麼多年過去,一個個了無音訊的,最好都死在外面,不然咱們何來一展野望,大展宏圖的時機啊?”
仇小樓沉默了下來,不再多言。
白玉京當即止住話,眼神一爍,擡眼看着天色,臨風沐雨,彷彿在等待着什麼。
而一旁的上官天虹忽然身形輕顫,彷彿有所察覺,濃眉似龍蛇擰轉,扭頭望向不遠處山腳下的一顆大青石。
他眼中先是露出一抹疑惑,但雙眼卻在短暫的凝視過後驀然急眯,然後徐徐睜大,瞳孔跟着驟縮。
那石頭表面居然是幹潔的。
上官天虹風也似的掠到近前,死死望向面前的石頭,五官已在僵硬,隱隱多出一抹駭色。
適才,這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