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灞陵昨夜故將軍,白羽入石真絕倫。
醉尉焉知將來事,範叔猶記綈袍恩。
悲歌易水衝冠發,羞辱淮陰胯下身。
天不得時星月晦,路難行處草木春。
——戲擬小詩《鱉熊》。
在福牛郡主的考慮裡,如今躥入福牛郡的這個逃犯張阿生,作爲真道修士,方方面面都符合招納死士的條件,這麼一個人材,當然不宜錯過嘍。
皇甫總管也有考慮,他雖然名爲郡主府總管,實際上是赤誠衛隊統領。赤誠衛隊目前共有死士七百九十九人,分作四大隊,每大隊二百人;一個大隊又分成四個小隊,每小隊五十人又分成若干個組,分派任務時,或大組或小組,各有不同,這裡不能一一細說。
四個大隊中,其第四大隊一百九十九人——皇甫總管表態:招納來張阿生之後,這張阿生就補充到第四大隊裡。
第四大隊的隊長,叫做胡少龍。胡少龍這一大隊比別的少了一個人,總是不足之感,如今自然是心頭高興,巡境守邊查找起逃犯來更爲賣力!
別的大隊,人員撒開後,基本上就在指定的區域內活動,而這第四大隊,則是在隊長鬍少龍的安排下,大部分在指定區域內拉網式地查找張阿生,還有小部分奉隊長之命,時不時地躥到別的大隊小隊的負責的區域裡打探消息。
說起來,皇甫總管統領着赤誠衛和普通城衛府衛,一天天到處撒網,累得夠嗆,又哪裡知道那逃犯夫婦,竟是乘坐在豪華馬車裡,十分逍遙?
連着過去了兩天,沒有關於張阿生的確切消息傳來,皇甫總管雖然確信張阿生仍在福牛郡地面上,卻也不免着急上火——畢竟他得時時給郡主大人上報情況呀。
這福牛郡內緹騎四出,張阿生反而並不快逃,只令那趕馬車的,每天走上三五百里便停下休息。
此際皇甫總管心急如焚,不知張阿生也是如此,更也不知還有個馬車伕,一樣也是心頭焦急。
眼看着還有三道關隘,張阿生就可以出了福牛郡了——然而天未降大任於彼人也,往往是讓你爲山九仞,終究功虧一簣,叫你苦也白苦,勞也白勞。
這張阿生拖家帶口,一路行來,那馬車經過大小關隘時,自然有城衛檢查。張阿生留下阿霞呆在車裡;而張阿生自己,或土遁,或徒步,只跟定馬車,卻總也不跟城衛們照面兒。
福牛郡的海捕告示文書上,固然後補了海蜃城傳來的張阿生和阿霞的畫像,但是阿霞坐在車裡,更不露面,有人盤查,有那馬車伕出面,只推說是女眷,生了病,見不得風。
再加上那些城衛們,雖然咋咋呼呼地,其實也有不少人都是搞滴個形式主義——
張阿生夫妻竟是一路過了大小十來個關隘,看看距離福牛郡邊境,只剩下三關了!
這最後三關,正是盤查最嚴最緊的!
張阿生從自己的觀察來看,早已料定這三關,必然查得緊;這種情況下,再跟阿霞乘坐馬車,反而容易壞事,一旦被查到,那是根本就沒有脫身的希望!
於是張阿生打發趕馬車的走人,自己跟阿霞步行,待到那車伕遠去後,便要御劍遁走。
哪知張阿生算來算去,卻也是個智者千慮,終有一失:張阿生是萬萬沒想到,那馬車伕早已連估加猜地認出了他夫妻二人——
馬車伕生怕張阿生夫妻二人殺害自己,一路上陪着小心,等到張阿生夫妻下了車,這馬車伕心裡才略鬆了一口氣兒,再看看張阿生夫妻的確也去得遠了,於是他便就直往城衛處舉報。
那時節,張阿生夫妻二人,下了馬車,一直徒步往南走了十多裡,張阿生覺得馬車伕必然去得遠了,就尋了個無人之處,祭出子虛仙劍,帶着妻子,再次御劍而起。
張阿生御劍當空,飛過一道關口,再往後,距離福牛郡邊境就只差兩道關口的路程了,卻就在這裡出了情況——遠遠地,有二人御劍急飛,向自己這邊趕來!
情況不妙!
張阿生立即御劍急降,落到地面上,讓阿霞躲藏在一片小樹林裡,自己再次御劍而起,就在附近轉圈子,一邊飛,一邊大笑復又大叫:
“原來御劍飛行竟是這樣好玩兒!痛快!痛快!”
張阿生正在這裡製造着動靜,那邊二人御劍已到。
御劍趕來的兩個真道修士,還不曾來到跟前,就聽到了張阿生這麼大呼小叫地,再一看他御劍之際,左搖右晃,顯然控制不住腳下仙劍——這御劍之人,雖然不是雛鳥,卻分明是菜鳥,兩個真道修士不免都有些鄙夷不屑:
“切,一個才學會金遁法御劍飛行的菜鳥,你嗎嗎地咋呼個熊啊!”
二人隨即御劍轉向,眼看着去得遠了,張阿生這才鬆了一口氣,口裡“哎喲”一聲,裝作御劍術學得不精熟,直掉下來——
其實張阿生這就是裝給人家看的。
哪知張阿生這口氣還沒完全鬆下來呢,那兩個竟是去而復返,害得張阿生的一顆心,頓時再次緊張了起來!
那御劍而去的二人,爲何去而復返?原來他兩個才飛走不遠,竟得了同組赤誠衛隊員通報:
總管大人有令:一是,嚴查所有通曉五行遁法,特別是能帶人御劍飛行的!
二是,張阿生已經在東平關現身,必然是要經過冼馬關和大瓶口,出福牛郡往東而去!
這一段路程,有三千二百里——因此這三千二百里地界內,從地上到天上,就是飛過一個幺蛾子,也要查清它是公的還是母的!
不僅如此,同組赤誠衛隊隊員還傳來張阿生夫妻二人,華服麗裝的畫像——張阿生並不知道,這都是那馬車伕的功勞啊!
那去而復返的兩個赤誠衛隊員,此時早已明白:
眼前這個御劍原地徘徊,咋咋呼呼地大笑大叫的傢伙,讓自己二人誤以爲他只是個剛剛學會御劍飛行的傢伙,恰恰正是自己二人要找的目標!這張阿生,分明是假癡不癲,裝瘋賣傻騙人哩。
張阿生既在此地,他那妻子阿霞,必然也就藏在附近!
兩個去而復返的赤誠衛隊員相視而笑:他嗎的,這傢伙真是鬼靈精的個精靈鬼兒,差點兒將我們哥倆給騙過了!
於是這兩個傢伙趕緊回覆同組隊員:東平關之東南方一百里路位置上,六八一號、六八三號隊員已經發現目標!
——赤誠衛隊員,平時都不以姓名相稱,而是稱代號。八百赤誠衛,自零零一號至七九九號,就差一個八零零號,以足“八百”之數。
如今這個未來的八零零號就在自己二人的監視之中,這六八一號和六八三號心中頗爲高興!
等到這兩個傳遞過了消息後,福牛郡東平關一帶,瞬間氣氛緊張起來了:
一隊隊一組組赤誠衛隊員都御劍急飛趕了過來。但見半空中,是“嗖”地一聲響,便御劍飛過一個真道修士來!
“嗖嗖”地兩聲響,便御劍飛過兩個真道修士來!
“嗖嗖嗖”地響聲裡,不過小半個時辰,便有三十多個赤誠衛隊員御劍趕到!
這些赤誠衛,都是來包圍住張阿生,只待皇甫總管出面“文請”的;當然,如果文請不成,這些赤誠衛,也不介意動手武請。
回頭再說張阿生,此時他看到那二人去而復來,也是頓時生出一種情況不妙的預感!
那二人瞬間再次來到張阿生身邊,也是故意作假;其中一個含笑說道:
“這位道友,看來你也是才學會御劍飛行啊,”
另一個則是笑道:“這位道友,你這御劍飛行的法子不對,你聽我說……”
這兩個傢伙,旋其面目,裝起老好人來了,似乎要指點張阿生如何把握御劍飛行的竅要!
張阿生見他兩個如此,心中也是着急啊:誰要你們兩個自作多情來指點我?!
然而,形格勢禁,當時張阿生不好拒絕,又想不出什麼好法子,竟至於一時語塞!
這二人纏住張阿生等待同夥和皇甫總管的到來!
張阿生呢,也是情急中生了一個小小的“智”:“感謝兩位道友傾心指教,小可今天是初學御劍,特地帶了婆娘來,顯擺給他看的——不想二位高人到了,倒是令小可臉紅慚愧得很。
有二位高人在此,今天我也就就顯不得能耐也擺不下去譜了!小可不敢說二位道友掃人雅興,卻也就此請二位道友回您的大駕,小可也要帶上婆娘回家去了!”
這兩個一聽,哎呀,你想溜?那哪兒能行啊?!
其中一個故作訕訕:“哎喲,原來如此,我兄弟二人不知其情,倒是攪了這位道友的雅興,慚愧,慚愧!”
另一個卻是一臉正色;“哎呀,這位道友,可別這麼說,我兄弟也未必就掃了你的雅興,倒是道友你太過於抹不開面子了。
不過,我兄弟的確也是一番誠意,如果道友你願意,請道友跟我兄弟二人走上一趟,我兄弟二人,願意就金遁法,跟道友相互學習,真心實意地切磋切磋啦!”
這六八一號和六八三號赤誠衛隊員,夾七雜八地跟張阿生糾纏,令張阿生欲愈發覺得情形不妙!
張阿生只好進一步降低姿態道:“二位前輩的好意,我牛某人心領了!只是今天,我的心情沒了,不想再練下去了。更何況我這水平,的確不值前輩一哂!二位前輩請回,牛某要走了!”
那兩個聽了,心中暗道:“好狡猾的張阿生,居然自稱牛某人,我們若不是得知你的底細,真的就又被你這個“牛某人”騙過去了!”
心中作此想,這二人更是糾纏不放,其中一個大唱黑臉,自居前輩,倚老賣老地說道:
“哎喲喂,你這小子,簡直是不識擡舉啊!我兄弟二人,願意主動幫你,你倒推三阻四起來了!
哼,我說你啊,就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哪,你這麼拒人千里,不是打我們兄弟倆的兩張老臉嘛?”
張阿生聽了,心頭一沉:哎喲我靠,這不是找茬生事賴上我了嗎?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