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積多歲月,忘了芳華,往事心底消沉。晚鐘聲裡,斜日染黃昏。無盡風吹雨打,都已矣,靜水無痕。空山外,喧囂寂寞,物慾總銷魂。
紛紛飛紅葉,山石犖确,曲徑微深。月瀉聽泉響,萬籟盈樽。舉酒瑤臺宴罷,金丹轉,內外乾坤。由他去,功名富貴,老衲不勞神。
——擬作《滿庭霜》。
當時牛德分析形勢,否定了史震的說法,史震雖然覺得牛德說的也有道理,但他總是不服牛德的氣,於是賭氣說道一番史氏之見:
“掌門師兄說得固然有理,我說的也未必就不對吧?當初子虛仙劍派,不就是開山鼻祖公孫無衣一個人,外加一個客卿長老水無情嗎?
我覺得,當今子虛山上,我們纔是根本,各院弟子,都只是枝葉,焉有根本被毀,枝葉還能存活的道理?
何況你也說過,我們拼上三年時間,這三年裡,若是屢屢被他打斷,我們不能達到靈道境界的話,到頭來我們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話再說回來,那強敵也未必肯給我們留下三年時間,我們不抓緊修煉,整天爲這事兒那事兒地分心旁騖,又能有什麼進步?
我還是這個看法,我們只管修煉,他可以騷擾我們,我們可以無視;他什麼時候真動手,我們就什麼時候跟他真拼命也就是了!”
牛德聽了,也覺得史震的話有些道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穆安生站起身來,向掌門並三位長老,以及自己師父公孫甫都施了一禮,這才說道:
“四位師叔祖,公孫師叔,你們只管安心修煉,那敵人若敢來襲,我將全力對抗!就算抵擋不了他,但是爭取時間,以便師叔祖們和師叔結束閉關,出戰迎敵,我想我還是能做得到的!”
公孫甫聽了,哈哈一笑。牛德則說道:“安生,如此就辛苦你了。”
穆安生回答曰“這是弟子應該做的事情”,又準備將張阿生捱打之事上報,不想公孫甫連連使眼色給他,讓他趕快出去。
穆安生一時不明白公孫甫的意思,但也告辭退出。
牛德正要讓穆安生退下呢,眼見得穆安生主動告辭,當即點頭,微笑說道:“好吧,安生,你去吧。我們還有點兒事情說說,你就不用聽了。”
穆安生退出,牛德問道:“我們幾個都受到了那強敵威脅,不過,那傢伙跟我說的是‘我要殺了你’,不知跟你們幾個是怎麼威脅的?”
牛德指望着公孫甫能先回答,不想公孫甫臉一轉,裝作沒看到。倒是牛璧君接過來說道:“師兄,那傢伙威脅我時,也是這樣說的。”
州長永和史震聽了,都是略略點了點頭。公孫甫最後一個點頭,表示自己受到的威脅,跟大家一樣。
牛德於是就說道:“既然這樣,那麼我們就按三長老說的,只管埋頭修煉,先不必管他是個什麼鳥人會怎麼威脅什麼時候出手罷。”
於是子虛仙劍派五大高手就在這種情況下,採取駝鳥之法,果然也都跟個駝鳥似的,只管埋頭於靜室裡,繼續修煉起來了。
卻說這邊五大高手入定靜修,那邊張阿生也入定靜修,穆安生主持派中事務,頗有繁雜可敘之事,特別是年度考較,更有許多精彩情節,但是都與傳主無涉,非關本書之旨,就此略過也罷。
此時整個兒的子虛仙劍派,除了年度考較,上上下下,各院諸人,活動都明顯減少,多數都是在努力修煉,這也是上行下效的結果。
至於那強大的敵人偶爾威脅一次,也都是頗有規律,往往是每隔半個月一次,每次也都只威脅子虛仙劍派的五大高手。
就這麼着,時光流逝,大半年過去了,以致於子虛仙劍派中弟子都以爲,那個莫名其妙的強大敵人,莫非跟本派大有淵源,對本派十分愛護,竟是借這種方式來督促本派弟子加強修煉來着的?
下至普通灑掃弟子,上至臨時負責全派事務的穆安生,都有了這種錯覺:
只怕那強敵,是有意來督促本派弟子加強修煉的,只所以借這種方式,無非是效果遠勝於苦口婆心地說教罷了。
當然,如果穆安生能跟那閉關靜修的四位師叔祖交流一下,或者跟他師父公孫甫交流一下,也是不會有這種錯誤看法的。
然而穆安生跟趙立前交流時,趙立前也是這種看法:此人必是借這種方式督促我們加強修煉的,不然,爲何總不見他出手呢?而且事實擺在眼前,因爲加強了修煉,好多弟子的個人境界都有了一定的突破,更有極少數優秀些的弟子,更是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穆安生跟趙立前討論,趙立前這個說法雖然頗有道理,但還是有點兒放心不下,畢竟眼下的子虛仙劍派,都是由他來擔着責任打理的。
穆安生想了想,覺得還是找老冬瓜商量爲佳,畢竟自己也是他一手提拔起來,才做得上山門下院副院主的嘛;
就算老冬瓜沒有眼力,但至少活得足夠久啊,俗話不是說過的嘛,人家吃過的鹽也比咱吃過的米多喲!
於是穆安生就去找老冬瓜,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請老冬瓜幫着參謀參謀。
穆安生來到老冬瓜靜室之外,自報家門:“穆安生前來拜見院主,請賜見!”
過了半天,靜室之門是“呀”地一聲,無風自開,老冬瓜的聲音從裡間傳來:“噢,是安生啊,進來吧。”
穆安生進了靜室,向老冬瓜施禮,老冬瓜道:“罷了,你也不要多禮,我早就說過,你跟我平輩論交。”
穆安生憨厚地笑笑,說道:“院主,這段時間來,我一直在思考,爲什麼那個強大的敵人始終不露面呢?
說起來,在他的威脅之下,本派弟子們都努力加強修煉,進步頗大,以至於好多人都認爲:
那個強大的敵人,其實是不存在的,他或許跟我們子虛仙劍派大有淵源,人家是故意用這種方式督促我派弟子努力修煉罷了。”
老冬瓜笑道:“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穆安生道:“我也有這麼個想法。不過,掌門並三位長老和公孫院主閉關靜修之前,他們把本派的日常事務都交給了我管理,我不能不多生一份心思。
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又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嘛。”
老冬瓜聽着,點了點頭,等到穆安生說過了,他才悠悠然開口:“安生兄弟,你可知道,你怎麼做上了這下院的副院主的?”
張阿生笑道:“這個可就得多感謝你栽培了。”
老冬瓜再次點頭,又說道:“雖然有我栽培你,但是說到底,還得靠你自己努力,你的表現,從日常所作所爲上來說,一向是不偏不倚,所以這纔有了你今日主管子虛仙劍派的事情。
你想想,掌門也罷,三位長老也罷,他們都有自己的嫡傳弟子,那司馬功、史天喜、史天樂,以及牛璧君的嫡傳弟子牛義厚,都是你師叔輩的,在這樣的非常時期,論資排輩吧,也該由他們當中的某一位來負責打理全派事務;然而大家都同意把這個重任交給你,你可知這是爲何?”
穆安生笑道:“我做事雖然不說能絕對公平,但是我既然不偏不向,當然得把一碗水儘量端平了,纔好服人的。”
老冬瓜點點頭,復又搖搖頭,說道:“你說的雖然有道理,但也不全對。
說到底,本派五大高手,掌門人和四長老是一派,大長老和三長老是一派,公孫院主自個是一派,派內分派,派系相鬥,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但是,我卻都清楚得很!”
穆安生笑道:“是的是的。只是這個事情,跟我想問你的事情,不沾什麼邊兒呀。”
老冬瓜聽了,嚴肅地道:“怎麼不沾邊兒?我今天跟你說實話吧,他們五大高手內鬥,分成三派,原因何在?
那二牛本是福牛郡牛家的,史、州二人本是海蜃城史家的,牛、史兩家,很早就有矛盾,他們加入本派做弟子,都是有所圖謀的。
想當年,子虛仙劍派創立之初,那是明確規定,只收礦奴子弟,決不收功勳世家子弟或富豪子弟的。”
穆安生聽到這裡,就說道:“這些掌故,我真不知道,願聞其詳。”
老冬瓜點點頭,說道:“之所以派內後來收了牛、史兩家功勳世家子弟,說到底,病因還在公孫無衣自己身上。”
穆安生聽了,有些奇怪:“當初的規定,應該是公孫老祖師自己訂的吧?莫非也是自己改的?”
“正是!”
“出乎爾又反乎爾,他這是爲何呀?”
“爲何?只因爲他做了一件虧心事——就是他,出手殺害客卿長老水無情,事後後怕,不得不尋求靠山,這才倒向世俗仙國,接受封誥,跟海蜃城和福牛郡拉上了關係。”
穆安生聽得似懂非懂,不太明白。老冬瓜繼續解釋。據老冬瓜所言,當年公孫無衣貪圖水無情的睡覺功,出手害了水無情之後,才發現水無情背後好像有一個龐大的背景!
怎麼辦?向真道仙國請求封誥唄。子虛仙劍派接受了仙國封誥,從此本派弟子修至真道境界者,便有機會得到仙國承認的自同由民身份,更可以投身仙國軍隊中發展,但有功勳,即行封賞。
子虛仙劍派得到了仙國封誥,自然就免不了跟仙國權貴們打交道,因此跟海蜃城史家攀上了交情。
那福牛郡牛家,跟史家有矛盾啊,一看史家跟子虛仙劍派套上了交情,當即主動出擊,也來跟子虛仙劍派套交情。
牛家勢力比史家強大得多了,子虛仙劍派不好得罪人家,只好兩家的交情都接受了喲。
公孫無衣之後,從公孫武做掌門起,就開始收牛、史兩家弟子進入本派修煉……
於是禍根子也就此種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