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皇子謝昭生而知之,聰穎異常。
三皇子謝祈謙恭親和,騎射俱是一絕。
謝昭就不去說他了,他生母昊貴妃本就是女中豪傑,養出來的兒子能差?
謝祈的生母馬容華卻沒很刻意地培養兒子,她從小就被安排給容家千金當跟班,沒太大的心氣,能得一子已很滿足,怕兒子鋒芒太露招了禍患,可又不捨得給他灌輸成年人的陰謀詭計……在百般糾結下,馬容華除了噓寒問暖外,愣是什麼也沒教給兒子。
但謝祈特別愛粘着兩位哥哥。
大皇子定製的“學習計劃”,謝祈一樣不落地遵循,不需要人監督着,漸漸顯出騎射的天賦來,也對領兵打將很感興趣。
偏偏是在郭小儀高壓下的二皇子謝晟,功課平平,騎射課混日子。
在三位皇子成年出宮建府,各自領朝廷差事後,謝晟更是變本加厲。他不僅沒想着熟悉差事,擔更多責任,在確定有他沒他不影響戶部運行後……直接擺了。
當值?
病了,得了一種要去花坊抱着漂亮姐姐才能治癒的病。
發給他的工作?
這個簡單,皇子身邊不缺門客,郭家多的是能幹人願意幫皇子辦事。
……
不愧是昊貴妃,完全知道皇上的痛點。
可謝晟已經忍耐了好多年,出宮建府後的人生,他希望爲自己而過。
“父皇,兒臣不想在戶部做事。”
謝晟進來時,如往常一般向父皇行了禮,立於下首。
不料,昊母妃在看過他的“遊歷安排”後,卻將他傳入宮裡,向他交付了一些事情——她重金從系統裡購買了燕赤一些資源作物的分佈,將此當成作業,也是任務,要謝晟完成。
高情商:見識大好河山
低情商:遊山玩水
皇上勃然大怒,又想起嫺兒叫他莫急。
她是什麼出身的人?一路咬緊牙關從深淵爬上來,做到一百二十分才能跟八十分的人勉強“公平”,要她說二皇子家境這樣好,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唄,二代的煩惱她不僅不懂,只覺得很奢侈。
於是耐下性子來再問,謝晟說:
“兒臣想明白了——很多年前就想明白了,要兒臣想,上書房也是不想去的,但和大哥三弟在一塊尚算快活,才忍耐了下來。父皇正當壯年,大哥三弟都能幹,滿朝文武皆爲父皇所用,就連昊貴妃都能爲父皇分憂,這偌大的京城,少兒臣一人出力也無礙,懇求父皇縱兒子一回,讓兒子當個逍遙王爺,庸祿一生吧。”
他父皇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盡孝變成守孝。
同期去實習歷練的兄弟,大皇子洗脫一身稚氣,越發光華內秀,三皇子人曬黑了也精瘦了,每回進宮就惹得馬容華心疼的直掉淚,連帶着對三皇妃也沒個好臉色,覺得是媳婦沒照顧好她兒子。
5
謝晟被外派出去,郭小儀雖然掛念,卻不大傷心。
說了也不討好。
一個閒散王爺,他是養得起的。
皇上想想也挺欣慰。
“幼時再親近,二殿下現在也是男子漢了,皇上教子,卻讓寵妃聽着,他要如何自處?”
2
謝晟到時,姜嫺堅持要去偏殿待着,不聽父子對話。
“也是,讓嫺兒爲難了,只是以往二殿下總往你宮裡跑,朕覺着你對他的性情會有些瞭解。”
要他選,他寧願三個兒子都活得好好的。
父皇這樣成全他,他反而犯起了怯:“父皇不責罰兒臣玩物喪志嗎?除了第一天報到外,兒臣再沒去過戶部……”
皇上一噎:“既然知道,晟兒就是明知故犯的了?”
“兒臣知道。”
不,情況會更壞。
皇帝震怒,立刻將二皇子傳入宮。
如果是母妃的話,一定會嚴厲地責罰他。
“你把你今日跟朕口述的遊歷安排記錄下來,你說要代朕看看謝家的大好河山對嗎?那你就去看,去記錄風土人情,去看看當地官員有沒有貪污瀆職,蕩平人間不平事,定期寄回家書,讓朕知你平安。”
謝晟回信——當然安好了,父皇撥了好多精兵暗衛給我,我連逛青樓都不自在,怕是以後去不得煙花之地了。
謝晟躺平大半年,戶部沒人敢告發。
皇子嘛,被派出去歷練是受重視的表現,雖然她更想兒子在六部裡謀職缺,好在皇上面前多露臉,但聖意已定,不是她能改變的。
罰俸和閉門思過是最基礎的,嚴重點可能關起門來教訓他一頓,不料父皇在上首沉思了一會後,說:
“晟兒,你可知朕爲何事傳你來?”
父子都是愛玩之人,聽完這段話,面上不約而同地露出戚然之色。
“不想去就不去,朕硬要你去,你也不情願,”皇帝招手,示意次子坐到自己身邊來“朕早在十年前,就知道勸是沒用的。”
結果次子下一句就是:“兒臣只想每年跟父皇母妃領點銀錢,待在王府裡每日玩樂,父皇若是無聊了,便可傳兒臣進宮解悶,大哥和三弟都忙的話,兒臣可代爲盡孝。”
6
一開始出發,謝晟真如同脫繮的野馬,奔着大玩特玩去的。
“我是教過他學問,但不曾教過他做人處事,省得郭小儀來找我的麻煩。”
“所以皇上待會能心平靜氣地和二殿下談談了?”
當時姜嫺就在旁邊,給他拍背順氣:“皇上息怒,等下先聽聽孩子的想法,二殿下還小……”
“皇上,二殿下非我所出,昭兒跟他既是兄弟又是競爭關係,我說什麼都不合適,不如不說。”
硬要姜嫺說的話,便是她不關心。
一來是原有的官員也不想被空降兵影響工作,搶佔功勞,他只掛名不來影響別人,沒人覺得有問題,頂多覺得二皇子懶散又胸無大志。
謝晟:……
但她知道催逼無用:“如果罵他一頓,教訓他身邊的小廝有用,二殿下今日就不會讓皇上傷神了,如果皇上對他怒斥一番,跟郭小儀又有何分別?”
母妃逼他跟大哥爭,但他一點不想爭,爭贏了又如何呢?和父皇一樣天不亮就準備早朝,挑燈批閱奏摺到深夜?這並不是他想過的人生。
最難過的是大皇子。
三弟也是靠譜人,頂多虎了點,兩年前從馬上摔下受了傷,嚇得馬容華夜不能寐:衣不解帶地在兒子榻前照顧。
謝晟對父皇懷有濡慕之情,只是尋常不得親近的機會,如今被招手喚過去,他的小心臟砰砰亂跳,湊了過去坐下,好奇:“還有誰讓父皇這麼困擾?”
想想,光玩也很無聊,途中找點新鮮物件更有趣!
當他答應下來後,便見枕秋姑姑雙手捧出一本一掌厚的活頁本子,交到他手上。
皇帝仰起臉來哀怨地看着姜嫺:“朕改便是,嫺兒怎能拿郭小儀和朕相提並論。”
“祈兒他皇妃都懷上了,他這做二哥的還小?!”
“還能有誰?”
皇上還覺兒子只是一時想岔了,道:“朕尚年輕,要做的事也多,並沒多少空閒,你大可不必擔憂朕,正是該由你來一展所長的時候。只要你想去的地方,儘管跟朕說。”
樑遇寅聽完佩服極了。
皇上悠悠嘆氣,在謝晟面前說了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名字:“怎會?昊母妃是後宮第一能幹人,父皇也不常說少不了她在身邊輔佐?”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終於傳到皇帝耳中。
昊貴妃對他有半師之恩,他自不敢辭。
說實話,姜嫺也不大能理解富二代們的想法。
7
二皇子這一出京城,竟是數年之久不歸。
4
謝晟以爲自己會挨罰。
他頻頻寄去書信,問二弟可還安好。
在嫺兒的注視下,皇上終是改了口:“好吧,朕會聽聽他怎麼說的!”
皇帝點頭,招手讓姜嫺坐到他懷裡來。
“他要臉就不會幹出這樣的事來……”
唯獨謝晟,臉圓了,氣色變好了,人也精神了。
反正肯定不會是大哥。
她會愕然後崩潰大哭,覺得此生再沒指望。
畢竟他還沒出過京城。
“硬要兒臣說的話,兒臣想代鎮守京城的父皇去見證謝家的大好河山。”
想反悔了,他就不該低估昊貴妃的工作量。
看來次子有想做的事啊!
3
皇帝看着自己已然長成的次子,卻想起偏殿裡的姜嫺。
皇帝對兒女都很寵溺愛護,向來是要星星便打包連着月亮送的,既然戶部待着不開心,那就換個部門去試試,只要不是以身犯險的事兒,他都鼓勵兒女去試試,萬事有他兜着。
他讓她說說,怎麼看待謝晟的行爲。
謝晟把自己想去遊歷的地方都說了一遍,說了好久,等連據說有瘴氣的蜀地都說完後,才停下來,眼巴巴地看着父皇。
二來這不就等於告訴皇上你不會教兒子?
謝晟會不會受罰不知道,檢舉的在皇上那先落個壞印象,於是沒人願意趟這渾水。
想他勸了無數回,想和她一起出遊都被拒絕。
“可朕不過是想帶她去江南遊玩,她說先帝曾東巡至曲阜,今聖上久未下江南,鹽商爲了迎皇上必然會積極捐銀,另外,實地考察過再好將興修水利的細節定下來,讓百姓免受水災侵擾。”
她不是聖母,沒有替人教子的愛好。
謝晟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父皇竟把他的戲言當真了!
其實說要遊山玩水,他也沒相關的概念。
皇上:“那你想去何處?說給朕聽。”
人的性情差異巨大,如果能讓晟兒和他的昊貴妃中和一下就好了,一個活得太拼命,一個躺得太放鬆。他又想到先帝誕育四子,四個都挺有出息,結果鬥死了兩個,剩他和二哥。
“……”
他說着跪了下來。
姜嫺說得這樣明白,便知皇上不會拿這怪她。
雖然人沒回來,家書倒是頻頻寄回——帶着姜嫺要他找的種子、金屬以及書籍。
又聽聞他的低調出行,揭發了一個當地魚肉鄉民的豪紳,家書裡詳細寫了他是如何扮豬吃老虎,最後威風八面地亮出他爹的身份。
皇帝派給他的精兵和暗衛真沒白給,過半年又滅了一個叛黨窩點,這回家書更不得了——謝晟說他和江湖中人交手,大戰三百回合,最後將其斬於馬下。聽得三皇子熱血沸騰的,硬要在回信上加上一句期待和二哥一起帶兵打將,以後父皇又喜提一員猛將!
謝晟再寄家書回京時,卻說他不要做將軍,領兵打仗多苦啊。
他要行俠仗義,麻煩父皇、大哥和三哥多給點銀子。
據說郭小儀看完傳到她手中的家書時,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