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是最累的。”
張彥明把土豆扔到筐裡:“還要點水,從河邊把水挑過來,一個種窩澆一點,不能多不能少,多了爛種,少了不夠用。
人就這麼彎着腰一路到頭,挑水都算是能直直腰當休息。然後要鋤草,除蟲,補苗,補水,授粉,一路伺候下來,等着它結果。”
黃可看着面前的土豆秧子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太不容易了,以前從來沒想到,也沒接觸過。”
“最關鍵的是,它還不值錢。”
張彥明搖了搖頭,看向鏡頭:“我們從菜市場五毛錢一斤買回家,其實大家不知道,商家來農村收一斤不過幾分錢,三分四分,如果收成差點連化肥錢都回不來。”
“這麼少?”城裡的這些人都相當吃驚。
“最大的利潤在收購商手裡,最高的利潤在零售商手裡,運輸排在第三,化肥排在第四,農民排在最後,還要交稅。這就是農民的真實生活。”
劇組的人都相當震驚,看向一邊的村民的眼神都發生了變化。
“你們問問我這些叔伯兄弟,一年能吃幾頓肉。是就是捨不得嗎?是真的沒錢。小學初中的學費幾個錢?你們誰在意過?他們有時候都得出去借。
你們看看這些孩子的穿着,是捨不得嗎?哪個孩子不是家裡的寶貝?怎麼就家家都捨不得呢?是真沒有,真買不起。
城裡的孩子每天過着什麼樣的日子?你們問問他們每天都幹什麼?幹活就是遊戲,別看他們小,他們一年下來乾的活哪個都比你們多。
信不信?包括這些還掛着鼻涕的小不點,包括這些女孩子,力氣沒有你大,個子沒有你們高,但要是論起來幹莊稼活,你們都不是對手。
種地很辛苦,瑣碎繁雜,還得看着老天爺的臉子,幾場大雨幾次大旱就是顆粒無收。
人是鐵飯是鋼,離了糧食誰也活不了,可是一年到頭,種糧的人往往卻是一無所獲,這難道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嗎?
上面不管,下面不顧,商人壓價,化肥漲價,還要被那些稟衣足食的人瞧不起,就好像他們吃的糧食都不是地裡種出來的一樣。”
張彥明搖了搖頭,看了看站在周邊的人羣,又看了看腳下的土地,突然就沒了繼續說下去的念頭,彎腰抓住一棵土豆秧子:“幹活。”
他突然想到了後來,一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所謂磚家叫獸,可能一輩子都沒下過地,卻都跑過來指導農民應該怎麼樣種地。
秫稈苞米稈都不能還田了,開始大面積的推廣化肥,結果就是土地板結,土壤結構大面積的被破壞,越來越貧瘠,只能加大化肥用量,形成惡性循環。
各種奇葩理由紛紛芸芸,反正又不用他們負責任。
在國內做磚家是最輕鬆的,話可以亂說,從來不用負責,各種名利紛至沓來。偏偏他們還有話語權。
有了好處蜂擁而至,一旦要負責馬上縮頭縮卵,爲了私利昧心做事說話,別人指責就是大逆不道。他做得,別人說不得。
……
場內氣氛一時間有些低沉,攝像機嗞嗞的轉動着,看熱鬧的陷入沉默,地裡的人揮汗如雨。
“還有,還有哪。”堡裡的一個孩子指着地裡喊了一聲:“沒挖乾淨。”
“別吵吵。”他家大人照着屁股就是一腳。
“那還有呢,他沒挖乾淨,那不白瞎啦?好幾個土豆呢。”淘小子捂着屁股梗着脖子焦急的爭辯。在這些孩子眼裡心裡,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那是收成呢。
“沒事兒,”大爺伸手在他頭上搓了兩下:“等比完賽你們再去找找,找到了有獎。”
“啥獎?獎啥?”
“獎勵你吃肉行不行?”
小傢伙眼睛一亮,轉頭往兩邊瞅了瞅:“他們有沒?”他指了指堡裡的其他孩子。
“都有,都來吃。”
小傢伙哈拉子都要出來了,吸了口口水點了點頭:“行,四爺你說話得算數啊。”
“臭小子,怎麼跟四爺說話呢?”大爺笑着在他頭上拍了一下。
小傢伙捂着腦袋揉了揉:“咋的?你們大人說話最不算數,總唬人。”
一個小時,大人下來休息,小傢伙們再次衝了上去。
張小悅和唐豆豆衝在最前面,笑的小臉兒都要開花了,有張彥明這個做弊器在,她們兩個現在遙遙領先。
“彥明你體力真好,我靠,我這腰啊。廢了。”黃可扶着老腰在那抽抽。
大爺就在那笑:“難受吧?沒幹習慣,冷不丁的得疼幾天,晚上在炕上多烙烙就好了。估計你們哪,明天早晨怕是要起不來炕了。”
“不至於吧?”
“嘿嘿,明天你就知道了。”
“彥明你原來幹過這活?”劇組裡有人問。
“嗯,”張彥明笑起來:“我就是在這邊長大的,地裡的活都幹過幾年,小時候的事了。”
“那也不應該差距這麼大呀?”
“是個巧勁兒,會了就是會了。再說平時你們一個一個懶的都不想走路,身體肯定不如我。”
“啊~~~”一聲尖叫傳過來,大夥一愣神的功夫張彥明已經大步流星的跑過去了。完全是本能。
叫的是張小悅。
“蟲子。”
“好大呀。”唐豆豆伸着小脖子看,伸手去想拿,被張小悅攔住了:“別拿,咬了怎麼辦?”
“它不咬人。”唐豆豆小時候跟着爺爺奶奶下過地,見過地裡的蟲子。
“它有牙牙。”
“怎麼了?”張彥明跑到近前。
“有蟲子,好大。它在吃土豆。”
一條白白胖胖的大蟲子在地上蠕動,黃色的頭甲上能看到大牙,頭側生着四隻小短腿,和肥大的身軀完全不成比例。
“害怕沒?”張彥明在張小悅頭上撫了撫。
“沒怕,就是嚇一跳。它,它咬人不?”
“不咬,它可慢了,咬不到人,不用怕,看見就拿槍頭扎死就行。”
“呀也~~~”兩個小丫頭齊齊的往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
攝像笑着說:“別說她倆,冷不丁弄出來我都嚇了一跳,這蟲子可夠大的。這玩意兒能吃不?”
“沒聽說有人吃這個,你可以試試。”張彥明笑着用土豆葉子把蟲子包起來:“好啦,繼續。”
一直到大家返回穀場吃午飯,原定計劃裡的地也沒收完,主要還是體力問題。
吃過午飯,大家找地方午休,上午都累的不輕,這一覺睡了兩個多小時,下午再回來的時候,除了攝像這些人,下過地的都是一副呲牙裂嘴扶着腰的模樣。
小孩子恢復的快,一個一個到是精神抖擻的。
爲了節省時間,下午劇組的人沒上手,從村裡選了幾個男的過來幫忙。這下看出差別來了,那就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