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二十來分鐘,院裡就熱鬧起來,三叔四叔兩家人都過來了,滿柱也來了。
大娘和三嬸四嬸都端着盆子拎着桶的,帶着東西回來。
農村家裡都沒什麼東西,來且了都是這麼湊東西招待,然後過後了再慢慢還。
這會兒關外農村也有賣青菜的,但是一般人家除了年節也吃不起,都是酸菜,蒸乾菜,大白菜土豆大蔥蘿蔔就這麼過一冬,不過現在條件好了,隔三岔五的能去鎮上割點肉回來。
以前山上野味多,現在也不行了,兔子都不好打了。
獐子狍子獾子幾乎就看不到了。野豬狼狐狸更是成了傳說,連黃皮子都很少見。
野雞以前成羣飛,現在毛影都沒有。
人類在進步,在發展,森林和動物在慢慢消失。
“彥良。”張彥明掏出錢包抽出一千塊錢來遞過去:“你帶着車去趟紅光,青菜和肉買點回來,把這些錢都花了。多買點肉。”
張家堡這邊沒有賣菜的,最近的就是紅光村合作社,再遠就得去鎮子上了。村裡的小賣部也就是點廉價菸捲兒,精(粗)鹽味精醬油這些東西。
“紅光也沒什麼玩藝兒,我昨天騎車子去的,買了點啤酒回來。”
“那就去鎮上,你給指道,我們來的時候不走那邊就沒去。趕緊。”
“這得買不少,菜放不住。”
“你估摸着買,多買肉,買點魚什麼的,回來大夥分分。給孩子買點水果。”
“行。”張彥良揣着錢跟着安保員出去了,他家小丫蛋叫了一聲也沒要跟着,農村的孩子比較獨立。
這要是老一輩肯定得推讓,肯定不好意思,但年輕人沒這麼多講究,這也是張彥明喊張彥良的原因。
大爺和三叔家的孩子都沒在,大爺家兩個兒子都在部隊上,女兒嫁到省城去了,三叔家就一個兒子在縣裡上學,這會兒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四叔家兩個孩子,一丫一小,丫頭十七,高中唸了兩年就沒念了,在家裡待着,小子十五,今年上的高中。
四叔家的條件要稍好點,他有一手盤炕的手藝,四鄰八村的都過來找他,收入不算低。這年頭盤一鋪炕四五百塊錢手工呢。
“彥兵,你不知道彥伍在縣裡幹什麼玩藝兒?這都要過年了還不回來。”張彥明和四叔的兒子說話。
“不知道,他在高三,平時也不在一起啊,見都見不着幾面兒。年前肯定回來,不回來去哪呀?”
“他學習怎麼樣?”
“一般吧,好像這回期末在他們年組排了個七十多名。”
“你呢?”
“我,嘿嘿,肯定比他強點。”
“將來有什麼打算?”
“能打算啥呀?考唄,看能考上哪,現在都沒準呢。我想去當兵我爸不讓。”
孫紅葉拿了個毛巾,把張彥良家小穎的小臉給擦乾淨,給抹了些護扶霜,小丫蛋長的還挺水靈的,睫毛特別長,又長又密。
“跟我走得了,太招人稀罕了。”
“不呢,我媽該哭了。”
“二哥,我感覺這小子比較適合跟你走。”張彥輝伸手在淘小子頭上撥拉了一下。
“幹什麼?”
“你不是拍那個小英雄嗎?總不能就那一個主角幹到底吧?這小玩藝兒我看能行。”
“太小了點吧?你上學沒?”
“我都二年級了。”
“你有十歲啦?那你這個頭有點丟臉哪?”
“我八歲,六歲上學好不?”
“哦,哦哦對,現在是六歲上學。八歲你個頭還高啊?”
“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倒炕。”
“來。”張彥明順手把炕上的小笤帚遞給他,指了指張彥兵:“你現在是兒童團的送信員,他是白軍,你趕着一羣羊,被他抓住了,他現在要殺羊吃肉,你來演一個。”
這種兒童團八路軍白狗子的遊戲不管是城裡還是農村的孩子平時都玩兒,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你很氣憤,又怕他發現你有信,還打不過他,也不敢罵。”張彥明接着說戲。
淘小子捏着笤帚疙瘩抿着嘴瞪着張彥兵,不時的眨着眼睛,氣哼哼的敢怒不敢言的小樣兒,隔了十幾秒眼圈還紅了。哎喲,不錯呀……
“你在心裡想什麼呢?”張彥輝感覺有意思問了一句。
“他剛纔搶我糖,搶了兩塊,和小姐分了。”我靠,原來是本色演出。
“來,現在失而復得了,你又耽心他發現還搶。”孫紅葉湊熱鬧,遞了一包糖過來。
她來的時候拿了三袋子,結果剛纔就散出去一袋。
淘小子懵懵的接過一袋子牛奶糖,高興的嘴都咧開了,趕緊又繃住,把笑容弊了回去,看着張彥兵全是戒備。
“你那什麼眼神啊?我還能真搶你啊?”張彥兵被看的受不了了。
淘小子也不吱聲,把糖袋子塞到衣襟裡面捂住,往後退了退。
“還真行,有點意思。就怕暈鏡頭,要是不怕鏡頭應該能行。”
“試試唄,肥水還不流外人田呢,大不了當旅遊了。”
一羣長輩在外屋忙活,洗酸菜泡乾菜,切肉切腸子,燒水煮飯,這好幾家人吃頓飯東西可不少,兩個大竈忙活。
四叔家小蘭和滿柱都在幫忙。
關外的女人,尤其是農村的,從小就做家務,個個是好手。男的也大都勤快。懶人在農村活不下去。
“滿柱哥。”張彥明喊了一聲。
“啊?咋了?”滿柱揸着兩隻溼手探頭進來問。
“過了年你帶你兒子去趟京城吧,去我那。”
“幹什麼?”張彥明一家在京城這邊親戚都知道,他結婚的時候大爺三叔四叔都去了的。
“我開年有部少兒電影要開機,讓你兒子去試試。你叫什麼?”
“我叫栓子。”栓子低頭在那喜歡那袋糖,還摳了幾塊給小穎揣兜裡。不小氣。
“幹什嗎?”滿柱愣了一下又問了一遍。
“找你兒子拍電影。”張彥輝指了指張彥明:“老二有個工作室,一年拍好部電影電視,我說讓你兒子去試試,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能行比什麼不強?”
“真的呀?”
“那還能假的呀?平時看電視不?國家臺那個紅葉歌舞廳就是他們拍的,紅葉是我二嫂的名兒。”
“他能行嗎?”滿柱來興趣了,把手往身上抹了抹笑着走進來:“這小子才淘呢我跟你們說,看都看不住,心眼還多,一點也不像我。”
“說的像你小時候老實似的,還不是咕咚壞,咱們這些誰沒讓你調理過?”張彥兵斜着眼睛揭滿柱老底兒。
“去試試吧,行就留下,不行就當玩兒了。去讓導演看看試試。”張彥明也沒把話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