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下着大雪,白茫茫的大地卻不顯寂寥,晶瑩的雪滴竟泛起了紅色,不遠處隱隱傳來喇叭聲,可見發生了件可喜的事情。再近些,便看到了一座張燈結綵的城,城裡城外的百姓都揚着笑容,萬人空巷,揚起的頭都注視着城裡的動靜。然而城中核心的一座宮殿中,景象與外面卻大爲不同。
“這可如何是好,月皇的迎新輦車已經等着了,可水兒卻遲遲不醒,我們總不能就這樣把她放在車裡吧。”一位頭戴鳳冠,貴氣逼人的婦女難掩着急地對一旁的男子說道。那男子身穿龍袍,面容俊美,雖然歲月在他眼角留下了一小絲痕跡,卻仍擋不住那仙姿。 聽了婦人的話,他只皺緊了眉,不發一言,眼睛深深地看着一旁牀上的少女。那是怎樣的傾城之姿啊,微抿的雙脣,不厚不薄,只是有點蒼白,小巧的鼻樑,含情的柳眉,一雙大眼靜靜的合着,讓人猜不透睜開後是怎樣的光芒。不理會房間裡其他人的火急火燎,她只安詳地躺着。
婦人見男子不說話,也不敢再說什麼,無奈只能坐在牀旁,拉着少女的手,小聲地抽泣。突然,婦人感覺手中的小手微微動了動,她驚詫地看着那靜躺着的少女,只見她白皙的眼皮在微微顫動之後慢慢打開,一雙乾淨的不容一絲瑕疵的眸子便赤裸裸地露在人們面前。
“水兒,你醒了?”這時,連一旁的男子也不禁露出欣喜之色。少女乾淨的眸子轉了轉,看了看房間,再轉到身邊的人身上。“姨娘。。。。。。父皇。”嗓子因長久沒說過話而乾澀着,但不難想象之前是怎樣的動聽。婦人還沒說話,男子已開口:“水兒,身子有哪裡不舒服嗎?”
“父皇,我沒事。。。。。。只是感覺自己睡了好久,有些腰痠腿疼的。”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可把姨娘嚇壞了。”婦女抹淚說着。過了一會,婦女望着牀上的少女欲言又止,房裡充斥着詭異的氣氛。突然,一個太監進來,跪在地上說道:“啓稟皇上,月國使臣說時辰不早了,問公主是否準備妥當。”男子一聽,眼角微動,看了看牀上的少女,道:“去回了使臣,就說只等片刻就好,下去吧。”
“奴才遵旨。”太監走後,男子對着少女說道:“水兒,父皇雖不願逼你,可如今已箭在弦上,由不得父皇,你還是早早忘了過去,重新開始吧。”少女聽聞,沉默了半晌,然後輕輕地吐出:“好!”婦人和男子聽到,都覺得不可思議,原以爲要勸好久,甚至要花長時間,沒想到她如此輕易地答應了。於是,婦人遣了宮女來爲少女打扮。
迎賓殿中,月國使臣不禁議論,“怎麼回事,我等已候多時,怎麼還不見清皇和公主,不會出什麼意外吧?”“是啊,早該出來了的。。。。。。。”就在大夥議論的時候,一個身姿玲瓏,身着喜袍的女子在宮女的攙扶下走來,因頭上戴着蓋頭,無法看清其相貌。前面走着一男一女。
“參見清皇,參見皇后。”
“平身。”
“謝清皇,皇后。”
“讓你們久等了,如今明瀾已準備妥當,便上輦吧。”
“清皇客氣,既然公主已準備好,那就隨我等去月國吧。”於是,那襲紅影便在吹吹打打中被送上了車,臨走前,清皇對着珠簾輕聲說:“水兒,照顧好自己,若有事,可告知父皇,我清國的公主有資本任性。”說這樣的話是不合理的,哪有嫁了過去還靠孃家的,可他就是要天下人知道,這是他的女兒,不能隨便受人欺負。
“都說清皇寵愛女兒,如今看來,果然不假,請清皇放心,我朝子民皆懂禮節,不會對國母冒犯。”話音剛落,只見一身穿青衣,腰掛玉佩的男子緩緩走來,精緻的臉龐帶着溫和的笑,瞬間激盪了許多少女的心。
“有九皇子這句話,朕也放心許多。”
“如此,我等便先告辭了。”
“嗯。”
於是,衆人上馬,喜樂聲起,沈弱水從此背井離鄉。城外的百姓在士兵的圍堵下,只能在家門口看着好大的儀仗經過,但他們仍欣喜萬分,想瞻瞻清國第一美女的容貌。到處都是喜氣,有誰會想起幾天前的那件喪事呢?
宮門前,原是熱熱鬧鬧的,現在卻是冷清一片,一羣宮女太監站在原地,只因前面的人兒未曾動過。“皇上,臣妾總覺得水兒不太一樣了,心裡有些不安。”“或許是想開了吧,她也該長大了。。。。。。。。”
…………。。
車子行進在十字路上,馬蹄聲夾雜着車輦聲。已坐了一早上的車子,這對從沒經歷過的沈弱水來說,絕對是個挑戰,坐墊雖然柔軟,可坐久了仍是止不住的疼,再加上沒吃什麼東西,她只覺得頭暈乎乎的。在她快噁心犯嘔的時候,終於聽到外頭有個聲音傳來,“停,所有人整頓休息。”
“是。”
然後一陣馬蹄聲由遠至近傳來,在車輦旁停下。那好聽的聲音隨之傳來。“公主,用點乾糧吧,此處到月國還需三天左右時間,先填飽肚子吧。”雖月皇欲冊封她爲皇后,只是玉牒還沒下,所以他還是喚其公主。
“有勞九皇子了,只是請問我可以出去站會兒嗎?”
“外面有些冷,公主還是坐車裡的好,可是下人們伺候不周?”
“殿下誤會了,她們伺候得很好,只是輦車坐了有些累,我想站會兒。”
“那公主便下來站站吧,來人,給公主準備披風。”
“多謝殿下。”
“公主客氣了,到了月國,父皇便會封你爲後,自然怠慢不得。”
“呵呵………這話聽的倒像挖苦。左右還沒到月國,殿下不必過於客氣,按年齡來說,殿下比我還大,殿下只當在照看一個妹妹吧。”
慕清一總是溫和的眉角閃過一絲異樣,接着掛起了最常見的笑容,說道:“如此便聽公主的。”聽到允許,珠簾立刻被打開,蓋着紅蓋頭的嬌小身子出現在眼簾,沈弱水看不到其它地方,只看到腳下蹲着個太監,似是要託着她下車,她暗中皺了皺眉,繞開那太監便跳下了車。周圍突然安靜下來,那伏着身子的太監遲遲感覺不到重量,偷偷地擡了擡眸,只看到大紅的裙角從眼前閃過,人已走遠。而慕清一的黑眸更幽深地看着那抹紅。
想來也只有小櫻不覺得奇怪了,她是沈弱水的貼身侍女,從小算是一起長大的,陪着她經歷的許多,說起來比剛及笄的沈弱水還大上兩歲,公主自小就是這習慣,待下人親和的很,她七歲開始伺候她時,還覺得詫異,如今也都慣了。只是想想剛剛那羣人的反應,小櫻不免笑了出來。
“什麼事這麼好笑?”
“公主你沒看到剛剛他們那個詫異的樣子,眼珠子都像要掉出來了,可不好笑嗎?”
“趕緊把笑憋回去,讓人看了,得說沒規矩的。”說完自己倒笑了起來,不知是笑小櫻說的,還是笑自己假裝正經。然而,小櫻聽到沈弱水的笑,反而斂了笑意。原以爲公主這輩子都不會笑了,看到她開心了本應該高興,可總覺得怪怪的。“公主,你……。。”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後面傳來了男聲。“不知什麼事引得公主發笑?”
“沒什麼正經事,笑小櫻不會說話呢!”
“公主一向這麼可親嗎?”剛剛他也小小的震驚了一下,只是很快恢復了表情。
“母親說人的貴賤不該由上天賜給他的多少來評價,真正高貴的應該是那些爲理想努力拼搏的人,真心向善的人,所以從小我也學了一些,自是不敢在那些對工作勤懇的人面前擺架子。”
母親?“想不到清國皇后如此深明大義,想法也超脫俗人,宮裡的人該是幸福得很。”
沈弱水知道他誤會了,也沒有多解釋什麼,只笑笑,想到母親,眼神不禁迷茫起來。慕清一見她不說話,紅蓋頭下的她不知在想些什麼,便也不說什麼,只站在一旁看着遠處的風景。鼻端傳來一陣清香,淡淡的,似是茉莉的味道,讓人不免沉醉。不久他們用了午膳,便又各自歸隊,一個上車,一個打馬,繼續行路。
車隊在路上又行了兩天,路上只中午和晚上歇了會兒,沈弱水乾脆臥倒在榻上,閉上了眼休息,省得醒着的時候腰痠屁股疼。而走在隊伍前面的慕清一也漸漸清楚,這公主的和善不像裝的,這幾日的相處,他竟覺得自己放鬆了許多,嘴角的笑也真實了幾分。離月國都城只一日行路的距離了,此時,官道上,竟響起了一道快奔的馬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