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宴會廳之後,顧青裴認識的人太多,很快就應接不暇。
他收到企業家聯會的邀請函的時候,如果不是知道原立江夫婦一定會出席,他其實是挺想來的,這是一個很好的溝通和交流信息的平臺,因爲出席的都是政商圈有名的人物,這樣的社交機會他平時通常不會錯過。
沒想到陰差陽錯,他還是來了。
他打起精神,遊刃有餘地爲自己的公司做起了公關工作。
原煬和劉姿雯就在他身邊不遠處,顧青裴沒有注意到的是,原煬的目光時不時就會飄到他這邊。
宴會還沒有開始,大家都在四處走動、聊天,過了一會兒,顧青裴聽到老遠地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王晉來了。
他端着酒杯剛想過去,經過原煬身邊的時候被他一把拽住了,原煬低下頭在他耳邊警告道:“你今晚跟着我。”
顧青裴不着痕跡地扯開他的手,笑着迎了上去,“王哥,你也來了。”
王晉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幾個星期沒見着你了,聽說你忙融資呢,叫你吃飯都不來,時間這麼緊?”
“可不是嘛,王哥,這位是?”
“哦,這是xx集團的戰略總監,前兩天剛認識的哥們兒,特仗義,張總,這是我一個小老弟,姓顧。”
倆人互相寒暄一番,交換了名片,正聊着呢,張總的眼神就飄到了顧青裴身後,臉上換上一副熱情的笑容,“喲,原總。”
原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過來了,他笑着跟張總打了個招呼,“張總,好久不見了,我跟顧總有點兒事商量,先借用一下。”說完看也沒看王晉,拽着顧青裴就往回走,一直把他拽到會場的角落。
顧青裴面無表情地拍開他的手,整了整自己筆挺的西裝:“原煬,你今天到底想幹什麼,不如提前說清楚,如果我覺得有利可圖,我會配合你,但是如果你想耍什麼花樣兒,我勸你別太天真了。”
原煬看了他幾秒,然後勾脣一笑,“我告訴你一個內部消息吧。”
“說。”
“企業家聯會今天會宣佈一件事,理事會籌備組建一個工農信用社,據說審批的環節已經層層打通,最遲今年年底就能批下來,原則上會員都有機會參股。”
顧青裴眼前一亮。這種部分實行銀行功能的信用社,就是一個大型的融資機構,一旦審批成功,價值不可估量,到時候現金流會瘋狂涌入,誰能控股這個信用社,以後何愁沒有錢。但是這種信用社私企是絕無可能籌建的,只能以國企或與政府有密切往來的商會的名義,而xx企業家聯會就是最合適的機構。
這確實是一個極好的消息,就連顧青裴都想摻一腳,但是沒有龐大的資金入股,自己恐怕連佔股份的權利都沒有。他低聲道:“你接着說。”
“這件事是我爸在運作的,一旦成功,就能掌握源源不斷的現金,但是他一個人運作不起來,今天會公開徵集股東,一股賣到一千萬,籌集十個億的註冊資本。”
顧青裴倒吸了一口氣。如此龐大的啓動資金,難怪很少有人敢做,而且信用社的審批困難重重,必須地有通天的本事纔敢誇這個口,也就是原立江這樣在北京城有龐大影響力的人,敢挑這個頭。
原煬看向了主席臺的方向,不知道什麼時候,原立江已經攜吳景蘭登臺致辭,他輕聲道:“參股股東最少不能低於五個股,可以用優良資產按市價衝抵。”
顧青裴點了點頭,“現在說說吧,你告訴我這些是想幹什麼。”
原煬笑了笑,反問道:“我問你,如果我幫你把你那兩千多畝地的融資工作給做了,你會怎麼感謝我?”
“我給你一成的乾股。”
原煬嗤笑:“可真大方。”
“價值三千萬的土地,你還嫌少?”
“你不過是評估做得高,你那塊地我考察過,三個億傻子纔買,就算變現,最多也就值二個多億,而且,現在行情這麼不景氣,你想變現都難,還賣不上好價格,不如和我合作,入股信用社。”
顧青裴轉了轉眼睛,陷入了沉思。
原立江沉穩的聲音在宴會廳響起,大家安靜地聽着他的致辭,並不時給予掌聲。
原立江和吳景蘭對整個會場一覽無遺,很容易就看到了雙雙站在角落的原煬和顧青裴,倆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眼中的情緒很是複雜。
原煬掃了他們一眼,就不動聲色的別過了頭去,他故意拍了拍顧青裴的背,低下頭貼着他的耳朵,“你需要多長時間考慮?”動作看上去很曖昧。
“很長,你給我的信息太少了,我首先想知道的是,你爲什麼要拉上我?”
原煬露出一個極具野心的笑容,“我要控股。”
顧青裴心裡一驚,“你想控股?”
“沒錯,我需要你那塊地來充抵一部分現金。”
顧青裴沉聲道:“第一,你爸不可能讓你控股,第二,這個商會裡臥虎藏龍,能弄得出五個億資金的,還是有那麼幾個,你能確保這些人都對這個項目不感興趣,也不跟你競爭嗎,這可是塊大肥肉。”
“我會把他們一個一個踢掉。”
顧青裴沉默了幾秒,才道:“包括你父親?”
“包括我父親。”原煬面無表情地看着臺上的父母。
顧青裴忍了又忍,還是問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原煬低聲道:“你現在用不着知道。”
顧青裴眯起了眼睛,面對巨大的利益誘惑,很少有人能不動心,如果真的能參股這個信用社,以後的分成足夠支撐他去做任何好項目,以他和原立江之間的衝突,他是不可能有份兒的,可是原煬卻顯得自信滿滿,似乎一定能參股,甚至還想控股。
如果撇開原煬的目的不說,這個提議真是誘人無比。
不過,他始終保持着清醒的頭腦,他道:“原煬,大話不要說得太早,你不告訴我,可以,但是如果是想利用我,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原煬沒有說話,嘴角一直掛着一絲冰涼的笑容。
原立江致辭結束後,其他幾個常務會長也紛紛上去說了幾句話,底下的人已經圍着一張張圓桌,開始享用餐點,不少人穿梭在宴會場中,鋪設着自己的交際網絡。
劉姿雯拿着一塊蛋糕走了過來,“你們呀,都不去吃點東西嗎,一晚上淨喝酒了。”
原煬透過她看向她身後,他道:“你去外邊兒轉一會兒,二十分鐘內別回來。”
劉姿雯愣了愣,也沒有任何不虞之色,只是遺憾地放下了手裡的蛋糕,轉身走了。
顧青裴一轉頭,就見原立江和吳景蘭朝他們走了過來,顧青裴淡然地看着他們,目光不閃不避。
倆人走進了,原煬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爸,媽。”
倆夫妻的臉色都很不好,吳景蘭看了看周圍沒有人,壓低聲音道:“原煬,你這是故意的?”
原煬笑道:“媽,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
吳景蘭剛要開口,原立江拍了拍她的手,制止了她。他看向顧青裴,“顧總,好久不見了。”
顧青裴輕輕點了點頭,連嘴都沒張,他和原立江之間的恩怨,讓他連表面的客套都懶得使。
原立江笑了笑,“我以爲你不敢出現在我面前,怎麼,是原煬帶你來的?”
顧青裴也笑了,“這個‘不敢’,敢問從何說起?”
原立江看了原煬一眼,才道:“顧總言而無信,一般人都該覺得無顏以對,如果顧總一點兒都不心虛,那說明什麼呢?”
顧青裴冷笑一聲,“我怎麼言而無信?”
“你說你跟原煬沒有交集,這段時間卻一直有往來,沒錯吧。”
顧青裴哈哈笑了兩聲,“你看不住自己的兒子,讓他老往我身邊湊,這怪得了誰。”
原家三口臉色均是一變,尤其是原煬,暗暗握緊了拳頭。
顧青裴想到當年那些讓他顏面盡失的照片,心頭的恨意就壓都壓不住,看着原立江難看的臉色,他惡意地刺激道:“原董的兒子不願意回家,我看只能說明原家的門沒關嚴,總不能賴別人家的窗沒上鎖吧。”
吳景蘭語氣有些尖利,“顧總,你這麼咄咄逼人,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這可不像你。”
顧青裴優雅地整了整領結,衝着吳景蘭一笑,“吳總,不瞞您說,我對你們原家人的騷擾,實在是不勝其煩,如果你們能看住原煬,讓他別再對我百般糾纏,我簡直感激不盡。”顧青裴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沒有看原煬,他不需要用眼睛看,就能感覺到他的皮膚被原煬的視線灼燒的疼痛。
他知道原煬難受,被這麼當面羞辱,原煬那麼高傲的自尊怎麼可能不難受。他也難受,他每說一句心都在痛,不過沒關係,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對於原煬不明意義的各種行爲,他實在覺得太累了。他懶得去猜原煬背後究竟藏着什麼目的,那些曖昧不清的態度究竟是想從他這裡得到什麼,他不想猜,尤其不想被原煬戲弄。
原煬已經和從前判若兩人,他喜歡過的那隻小狼狗,早在兩年的磨礪間灰飛煙滅,現在的原煬,行爲乖張,心機太重,讓他疲於應付,他只想躲開。
如果原煬的父母能基於共同的目的幫幫他,他也許就能解脫了。
此時,一隻沉重的胳膊搭到了顧青裴肩上。
四人站在宴會廳的最角落,會場音樂聲不小,沒人聽到他們的對話,原煬的動作,也僅僅就像是朋友勾肩搭背,只有當事人知道這些密切的碰觸,都有着完全不同的含義。
顧青裴看了原煬一眼。
原煬笑看着自己的父母,眼中精光乍現,“爸、媽,對於我們現在的狀態,你們還滿意嗎?”
原立江沉下臉,“你有什麼資格指責自己的父母。”
“豈敢。”原煬笑着搖了搖頭,“我得謝謝你們,讓我成長。”他扳過顧青裴的肩膀,“走吧,我們還有事情要商量。”
顧青裴也並不想多留,冷然看了那倆夫妻一眼,轉身走了。
原煬由於喝了酒,把司機叫來了,倆人剛走出飯店,司機已經把車停在門口等着他們。
還沒等顧青裴拒絕,原煬已經有些粗暴地把他推進了車裡。
顧青裴能感覺到原煬的憤怒,但他一點都不後悔。如果原家一家三口,感到些微的不痛快,他都該會心一笑。因爲他顧青裴近年來所有的不痛快,但是他們弄出來的。
果然,一上車,原煬就把顧青裴按在車門上,陰冷地看着他,“我帶你來,不是讓你當着我父母的面惡心我的。”
“哦?那你是什麼目的?當着你父母的面和你恩愛幸福?”
原煬寒聲道:“顧青裴,我這人耐性不多,對你已經足夠寬容,你再敢刺激我,後果你自己承擔。”
顧青裴同樣眼裡直冒火,“什麼後果,說來聽聽。”
原煬眯起眼睛,深深地看着顧青裴,然後伸手敲了敲司機的座椅,“去工體那個房子。”
顧青裴沉聲道:“原煬,你想做什麼?”
原煬卡着他的臉頰,鼻尖頂着顧青裴的鼻子,低聲說:“說得直白點吧,我今天,要把你弄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