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宇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什麼東西在自己身上滑來滑去,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他迷迷瞪瞪睜開眼,看到藝術生那張放大的臉近在咫尺,嚇得猛地推開他,吼道,“你幹什麼?”
聲音一出來就發覺不對勁了,嘶啞得比公鴨叫還要難聽。齊宇冷靜下來,看看自己身上,已經被脫得只剩一條內褲,再看着藝術生手裡的酒瓶,不再說話,而是用眼神詢問。
徐世傑晃了晃左手的酒瓶又晃晃右手的毛巾,臉上表情略帶尷尬,“你發燒了,我用我媽教的辦法給你退燒呢,管用不管用不知道,反而把你嚇着了?”
聽他這麼說,齊宇這才覺得身上確實涼絲絲的,還有一股酒精味道。齊宇覺得自己也有點兒反應過度,拉了拉徐世傑的手臂以示友好,笑呵呵地解釋,“不好意思,剛做噩夢呢!”
徐世傑把酒瓶和毛巾放下,讓齊宇躺下,幫他掖好被子,坐在牀邊和他聊天,“你帶病過來的?”
“沒呢,”齊宇笑着說,“可能凌晨過來的時候,天太冷着涼了。”
“你背上……”徐世傑欲言又止。
齊宇還是笑,“跟人打架被抽了,呵呵,沒事,現在該結痂了吧?”
“沒有,發炎了,”徐世傑直直看着齊宇溫和的臉,覺得這樣一個柔和的人也能跟別人打架,他不太相信,但又覺得他沒必要騙自己,正矛盾中,忽然想起來,說,“對了,我買了消炎藥和感冒藥,你吃點!”
說着就匆匆忙忙地去倒水拿藥,送到齊宇嘴邊。
齊宇看着有些熱絡過頭的徐世傑,疑惑着自己接過藥片端着水把藥吃了,然後重新躺下。
徐世傑依舊坐在齊宇身邊,沒有離開的意思,一時半會兒,兩人也不知道說什麼,氣氛忽然尷尬起來。齊宇跟徐世傑不熟,他只知道他是劉浩藝術班的同學,在這之前,偶爾因爲劉浩的緣故在學校有過一面之緣,但也僅限於此,連像樣的交流都沒有過。
齊宇被徐世傑一直盯着,覺得很彆扭,扭了扭臉問他,“你應該有課吧?不用去上課?”
“哈哈,不用,”徐世傑撓撓頭髮,“我已經請了半天假。”
“……”齊宇原本想問是不是因爲自己才請假的,但是想到他們真的沒有熟到這種程度,忽然這麼問,假如不是的話,顯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於是又把話吞了回去。
“劉浩還沒回來?”齊宇換了問題問。
“沒有,不玩到盡興怎麼可能會回來,”徐世傑一說劉浩的時候好像有滿腔怨氣,“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把你叫過來自己去逍遙,兄弟病成這樣也不問問!”
那語氣那神情,好像被辜負的是他一樣。齊宇看着他微笑道,“他不知道,再說,是我自己也想過來玩玩,我還沒來過新城呢!新城好地方,盡出偉人,我剛好來沾點兒天地精華,說不定日後也能跟偉人沾點邊!”
徐世傑看他都病得滿臉發紅嘴脣發白還能笑着胡侃,把被子往上緊了緊,掖進他脖子裡,笑着說,“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兒儘管使喚我……”
話音剛落,突然傳來“梆”一聲巨響,房門被人大力踢開,兩人一齊望過去,劉浩黑着臉站在門口,怒視着房裡吼道,“你們幹什麼呢!”
兩人莫名其妙目瞪口呆,來不及說什麼,劉浩已經火急火燎地奔進來,直接衝到齊宇的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雙手死死捏着拳頭,深吸了好幾口氣,猛地一腳踹上牀沿,大吼道,“你睡他牀上幹什麼?!”
他的力氣極大,牀被他一踢,立即顫顫巍巍抖了抖,徐世傑見他這樣趕緊來拉他,卻被他反手揮開。
劉浩還是怒氣沖天地注視着齊宇,見他半天沒有起來的意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咆哮着叫道,“你給老子起來!滾起來!”
他一邊叫着一邊撲上去掀齊宇的被子,徐世傑要攔他,卻被他快人一步,搶先掀掉了被子。被子經過一個旋轉,落在地上,齊宇穿着小三角的身體徹底暴露在兩人面前。
劉浩一看他這樣,血一下直衝腦門,雙眼通紅咬牙切齒,眼前的景象對他衝擊過大,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手指着齊宇不停地發抖。
他這個樣子嚇了徐世傑一跳,徐世傑伸出手,一邊拉他一邊擔心地問道,“痞子,你怎麼了?”
他的手還沒碰到劉浩,劉浩忽然一個轉身,眼睛像是要殺人似的發着兇光,雙手猛地要去掐徐世傑的脖子,嘴巴哆哆嗦嗦地,聲音很低但每一個字都包含着極大的恨意,“你們……你們……”
徐世傑一頭霧水之餘,只覺得劉浩瘋了,這種狀態下如果不阻止他,自己會死的很慘,於是他想也沒想一個右勾拳打到劉浩下巴上。
這一拳明明用了極大的力氣,誰知道劉浩全無知覺,像剛剛打在木頭上一樣。劉浩手臂一轉,掐住徐世傑的腰,膝蓋往他的肚子上頂。
很快兩人就扭打到一起去了,劉浩是半個練家子,學過一點拳腳功夫,他爸給他請過好幾種拳法在國際上小有名望的師傅,即使劉浩不認真學,但名師總有些獨家手法傳授給劉浩,讓他用來對付一般人不在話下。
徐世傑雖然看上去不會打架,但身體素質過硬,而且力氣大,一個拳頭揮出去,有時候能直接打漏沙袋。
兩人扭在一起,撞翻了畫板,踢翻了顏料,撞到桌子上,畫紙嘩啦啦飛起來,一時間房間裡混亂不堪。
早就已經入了冬,天氣寒氣逼人,齊宇只有條內褲,凍得全身直髮抖,跳到地上撿起被子裹住自己,然後走到正打的難捨難分的兩人身邊。這時候,劉浩正騎在徐世傑身上,揪着他的衣領,而徐世傑的膝蓋一下一下撞在劉浩的背上,一時半會也看不出誰佔上風。
齊宇靠近兩人,飛起一腳,踹在劉浩身上,劉浩失去平衡,從徐世傑身上歪下來。
劉浩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踹自己的人,好像還覺得不敢相信剛剛那一腳來自眼前這人似的。
齊宇不解氣,又踹了他兩下,啞着嗓子罵道,“你有病?”
他一邊罵一邊打算繼續踢,誰知道腳剛擡起來,就被劉浩一下子拉住,齊宇單腳不穩,直挺挺往後倒去,後腦勺重重磕在地上,一下子只覺得眼前盡是五彩斑斕的星星。
劉浩現在完全是瘋了的狀態,抓住了齊宇就放掉了徐世傑,騎上他的身上,拳頭落在他的肚子上,一下一下重擊,完全認不得人。
不知道捱了多少下,徐世傑一直在奮力拉扯着劉浩想阻止他,可劉浩早就化身成惡魔,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倒是齊宇憑着最後一絲清明,對徐世傑說,“你出去一下。”
徐世傑一愣,呆呆看了看劉浩,那表情明顯是疑惑加一萬個不放心。
齊宇忍不住了,手指扣在劉浩的手腕上,扭頭對徐世傑一聲大吼,“出去!!”
徐世傑立即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離開房間前還小心地把門關上了。
齊宇覺得自己胃裡痙攣,嘴角不停有酸水吐出來,背上的傷已經痛得沒有知覺,他像個木偶一樣,只能用最後的力氣緊緊抓住劉浩的手臂,讓他的拳頭落下來時力道輕一點兒。
過了很久,劉浩的力道慢慢變輕,最後完全停下來,伏在齊宇的脖頸前,呼吸很重,他沙啞地低吼着,“他媽的讓你昨天來接我你怎麼不來!你爲什麼不來!”
“打擾你千金春宵?”齊宇冷冷地鄙視。
劉浩怔了一下,隨即又惱怒地不行,握緊拳頭狠狠砸在齊宇耳邊的地上,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咆哮道,“你他媽懂個P!是忙着跟別人鬼混吧!你他媽鬼混的時候想到我沒有!有沒有!你他媽混蛋!”
齊宇懶得再說了,隨他發瘋。
徐世傑一直在外面等着,忽然發現屋裡沒聲音了,擔心會出事,踢開門衝了進來,看到屋裡的場景先愣了幾秒,然後一個箭步上前把劉浩拉開,連着被子抱起齊宇往門外跑,緊張地說,“我送你去醫院。”
直到兩個人消失在門口,劉浩才緩慢地爬起來,等跟出去時,徐世傑抱着齊宇正好出院門,劉浩看着兩人的背影,心裡怨氣越來越盛,無處發泄,想破口大罵但看到那兩人已經到了馬路邊,心急得不行,百般無奈,劉浩只能衝着齊宇大吼道,“齊宇!你給老子滾回來!你現在要是跟那混蛋離開,我保證一輩子不理你!”
聲音足夠大,齊宇和徐世傑都聽到了。
徐世傑震驚地扭過頭,望着站在二樓走廊上的劉浩,對於劉浩如此的無理取鬧和幼稚的威脅,半天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他以爲這種只是在短信裡用來開玩笑的威脅,沒想到劉浩此刻居然能這麼厚顏無恥的直接甩出來。
齊宇被氣得笑了一下,自己被一個不太熟的人抱着也怪彆扭的,於是從他懷裡掙下來,站在地上,背對着他。
徐世傑問,“你真回去?”
“啊,”齊宇轉過臉,臉上的笑容特別陽光,“回去吧,我沒事。”
說完他轉過身來往回走,二樓的劉浩洋洋得意,像勝利者一樣朝徐世傑揮了揮拳頭。徐世傑再次震驚了,不明白爲什麼齊宇對劉浩惟命是從,劉浩那樣打他,他居然一點兒怒氣都沒有。
徐世傑覺得齊宇有難言之隱,一把拉住齊宇的手腕,低聲認真地說,“齊宇,要是劉浩威脅你,你告訴我,我幫你出頭!”
齊宇微微轉開手腕,表現得像不經意地從他手心裡抽回手,看着眼前這個不算很帥但很乾淨也比自己高出半頭的大男孩,淡淡地說,“我們從小打到大,有次我把他推游泳池裡差點淹死他,他在醫院插氧氣躺了六天,醒了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偷偷逃出醫院跟沒事人一樣繼續找我玩,就因爲我說我一個人在家無聊。”
“什麼?”徐世傑又一次震住了,“你們……”
“一直這樣,”齊宇聳聳肩,哈哈笑了說,“打習慣了。回去吧,最起碼讓我穿件衣服,這樣裹着被子出去,有傷風化。”
徐世傑又擡頭望了眼劉浩,暗暗罵了句,“丫孫子,被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