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二 禍起蕭牆
四三二禍起蕭牆
大當家的和二當家的相繼表態讓不少人的心裡都向招安那邊兒傾斜過去。
“我不贊同!”他的話被劉德貴給打斷了,董老虎眉頭擰了起來,心道:“老三這是要跟我槓上了啊!”
他這次確實是誤會了,劉德貴還真不是誠信跟他槓,而是心裡對招安這件事兒根本就是不認同。
劉德貴站起來掃視一圈兒,大聲道:“弟兄們,我也表個態,招安這事兒我絕對不贊同。弟兄們,這分明就是武毅軍的一個圈套,拿咱們去對付宣城衛,然後等咱們把宣城衛給打下來了,自己的實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到了那會兒,就是卸磨殺驢的時候!弟兄們,哥哥我是從官兵那邊兒投奔咱們山寨的,我說句心裡話,當官兒就沒幾個好人,我不信他連子寧就是一個,卸磨殺驢,是官府最常用的手段。”
“拋開這些不說,就算是咱們真是受了招安,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有多難過。剋扣軍餉,欺壓‘逼’迫,甚至是乾脆把咱們給調離現職,還想當官兒?到時候就是做夢!招安之後,一切聽命行事,官府想整治咱們,法子有的是,這些,我都清楚得很。”他眼睛一斜,便把矛頭對準了董老虎和董三林,冷笑一聲:“這般淺顯的東西,大當家的怎麼都看不出來?莫非是要帶着兄弟們往火坑裡頭跳麼?”
這話說得就有些誅心了,董老虎也是勃然而怒,一拍桌子:“劉德貴,你好膽,我董老虎爲人光明磊落,一心只想爲兄弟們開出一條光明大道出來,此心天地可鑑!你竟敢在這兒血口噴人,有膽子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劉德貴也是豁出去了,冷笑道:“不單是你,還有你家那個小兔崽子,我看他分明就是武毅軍的‘奸’細走狗,要帶着咱們去給武毅軍當槍使!到時候兄弟們都死光了,就是你們父子光宗耀祖,升官兒發財之時!”
這話說得就更是誅心難聽,他身爲山寨的三當家,卻屢屢如此,董老虎已經是心中恨極,豁然起身,拔出刀來,寒笑道:“好好好,老三,你很好!看來咱們今兒個得用刀說話了!”
“當我怕你不成?”劉德貴也是豁然拔刀,冷笑道:“你早就想要我這顆項上人頭了吧,今兒個終於是說出來了!”
局勢瞬間反覆,剛纔和好好的,現在竟然是要演變成兵戎相見,何守山也拔出刀,穩穩的站在董老虎身邊,在他們兩個身後,很快就站滿了人,足有大廳中人的七成。但是在劉德貴身後,也站了差不多有三成的人。
這一切讓董老虎看的暗自心驚‘肉’跳,不知不覺間,老三竟然暗自里拉攏了這麼多人。
眼看一場兵爭就要到來。
董三林卻是坐在一邊不慌不忙,他很清楚,劉德貴是一個很有心計的人,以他的勢力,若是和自己老爹相爭的話,一點兒勝算都沒有,今日他敢做出這等姿態,定然是有所峙!
果然不出他所料,正在雙方劍拔弩張的時候,‘門’口傳來一身沙啞的咳嗽聲,一個蒼老之極的老者被幾個人攙扶了進來,見他走進來,劉德貴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趕緊迎上去,道:“唉,叔公,您老怎麼來了?吵了您,真是罪過呀!”
“我再不來,你們就要殺起來了!到時候把我這吧老骨頭順手宰了,是不是也‘挺’方便?”老者眼睛一瞪,一柺杖便是掄在了的劉德貴的‘腿’上。
劉德貴哪裡敢躲,只能是受着,苦笑道:“看您老說的,我就是跟大哥開個玩笑而已。”
“哼,這還差不多。”
老者雖然是在斥責劉德貴,但是那語氣哪裡帶着本分斥責的樣子?分明就是偏袒。
董三林臉‘色’終於是變了。
老者雖然在山寨中不掌實權,但是威望卻是極高,山寨裡面都不少人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這些人,都對他很尊重,可以說,老者在山寨中的影響力是超過他這個大當家的。劉德貴竟然得到了他的支持,那這事兒就有點兒難辦了。
他算是明白了劉德貴爲何會挑這個時候發難,分明就是一種向自己的示威!
“大當家的!算是給我這老東西一點兒面子,都住手吧!有什麼話,不能坐下來說?”老者笑了笑,嘶聲道。
董老虎本來也沒向着要動劉德貴,因此也借坡下驢,恭敬道:“叔公說得有理。”
然後便擺擺手,衆人各自又落座。
老者就在劉德貴身邊坐了,擺擺手道:“你們說你們的,我就聽聽,不用管我這個老東西。”
說是不用管,但是他往哪兒一坐,誰能忽視?
董老虎面‘色’已經恢復如常,他呵呵一笑:“弟兄們,有什麼意見,現在都說說吧!”
衆人頓時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
平心而論,剛纔劉德貴說的那番話,也是頗有道理的,而且過去這種事兒發生的次數也不少了,這些馬賊心裡也都有些忌諱。
而且叔公的傾向,也對他們的選擇有很大的影響。
“這事兒俺看着反正是不成,官府什麼時候有信譽的?俺贊成三當家的看法!”
“着啊!這事兒不就是這樣?要我說,咱們出來行走江湖,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當先,這些年虎林地面的官兒們對咱們都不錯,要錢給錢,要人給人,也沒動過手。咱們可不能忘恩負義!”
“胡扯,胡老六,要我說你這是扯淡!那些官兒們哪有好東西,你跟他們講義氣,他們能跟你講義氣?他們不來打咱們,是因爲他們打不過咱們。那些老爺兵都是那些大家族的‘私’兵,他們能捨得死人?依我看,還是大當家的說得對,咱們招安了武毅軍,以後可就是土‘雞’變鳳凰。”
“您二位說的都有理,但是依我看吶,咱們要走武毅軍這條路,但是卻不能一條道走到黑。咱們得跟武毅軍好好商量商量,怎麼着才能保證咱們不讓他們給卸磨殺驢嘍!最好是能管他們要一塊兒地盤兒,給咱們管着。這得多滋潤……”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武毅軍行事那等囂張霸道,能聽你的?要我說,咱們不管他,就在這山上過活,逍遙自在,他要打,就讓他來打呀?!咱們黑虎山山高五百丈,一百零八道關口,九九八十一道彎,累死他都上不來!”
“都別扯了,要我說,咱們現在就應該趕緊給虎林地面報信兒,咱們跟他們合起夥兒來,坑武毅軍一把!”
董三林在一邊冷眼瞧着衆人的反應,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當他被連子寧召見的時候,心裡就已經下了決定,一定要儘快的把伯爺‘交’付的任務完成。黑虎山歸順武毅軍,自家老爹就是指揮使,以後這個位子,難道還能落在別人頭上?
這可是堂堂正三品的指揮使啊!
以他的心智,當然也知道,這有可能是個陷阱,武毅伯很可能把自己這些人當槍使,然後再卸磨殺驢。
但是他沒得選擇。
身在這個羣體中,才深深的知道這個羣體的強大,武毅軍真要剿滅黑虎山的話,黑虎山只有受死一條。
而且,還有着心中那說不出的深深的貪婪‘欲’望。
他瞧着正在七嘴八舌的‘亂’說的衆人,給他們分了分類,大致是分爲四類——第一是同意招安的,第二是堅決不同意的,第三是同意招安但是要從中多撈取點兒好處的,剩下的統統可以歸爲沒有什麼立場的。
同意招安的最多,但是堅決不同意的也不老少。
董三林冷冷的瞧着大廳中發生的一切,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本來對於這一次商議,董老虎和董三林父子是有着很大的把握的,卻沒想到劉德貴堅決反對,而且還把叔公給拉了出來,這句直接導致很多人反對,這麼多兄弟反對,董老虎也不敢強來,最後只得是不歡而散。
“養虎爲患,劉德貴這條養不熟的白眼兒狼!”自家住處,董老虎狠狠的一拍桌子,滿臉的‘陰’翳。
當初劉德貴上山之後,因着是軍官出身,見識不少,再加上會來事兒,所以董老虎對他很是賞識,委以重任。正是由於這一點,劉德貴才慢慢地‘混’成了山寨的三當家的。卻沒想到,現在劉德貴勢力已經大到了他不能隨便動的程度。
“爹,這事兒,您不用管了,‘交’給我就成。”董三林卻沒着急,只是微微笑道,但是那笑容,卻是冷得很。
“你?”董老虎眼神兒一縮。
雖然是鬧得不歡而散,但是‘肉’沒少吃,酒也沒少喝,但凡是山寨中有些身份的,基本上都是喝的面酣耳熱,早早的就去休息了。
山寨中很快就陷入一片漆黑的沉靜中,只有值更的嘍囉在走動,手中燈籠昏黃的光芒照亮了小小的一片,梆子聲傳出去老遠。
夜黑風高,這種時候,幹一點兒什麼事兒,最是合適不過了。
劉德貴的住處,一片燈火通明。
劉德貴的幾個親信,都聚在一起,正在商議着什麼。
“弟兄們兒,今兒個這事兒,就是咱們的大勝啊!可喜可賀!”劉德貴靠在椅子上,捻着鬍子笑哈哈大笑。
“三爺。”一個親信道:“我看董老大可是動了殺心啊!”
“沒錯兒!董老大現在肯定恨不得殺了我,但是叔公他老人家也是站在咱們這邊的,只要是他老人家在,誰都動不了我!”劉德貴笑道:“叔公就是一尊護身符,誰都惹不得!”
“咱們就得趁着這個機會,多做一點手腳!來,我給你們細細說說……”
衆人都湊過頭去,聽劉德貴仔細講解。
劉德貴猛然意識到,這次招安之事,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只要是招安不成,董老大在山寨內的威信就會大幅度的降低,而自己又有叔公的支持,此消彼長之下,就此取代董老大成爲山寨大當家的,也未必不可能!
他們在悄悄的商議,而在四面八方,也有數十個黑影,悄悄的接近了劉德貴的院子。
他們都穿着黑‘色’的緊身衣,一身黑‘色’融入到黑暗中,再加上夜‘色’的隱蔽,就算是離的很近,也發現不了。他們顯然是對這裡很熟悉,一路上小心的躲開了很多的暗哨,很快的接近了劉德貴的院子。
山寨的防衛本來就是外緊內鬆,這也是正常,真要是讓人打進來,防衛再森嚴又有什麼用?
而劉德貴的院子在最西邊,周圍連個相鄰的都沒有,守衛更是稀鬆,院子附近只有幾個他的親信在盯着,四處走動。
爲首的黑衣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閃閃發亮的眸子,赫然竟是董三林。
來到距離院子還有十幾步遠的時候,董三林擺擺手,衆人都停了下來。
董三林打了幾個手勢,他們便分成了四隊,向着院子四面牆竄過去。
董三林親自帶着一隊,瞧瞧的向正‘門’‘摸’去,
一個劉德貴的親信正坐在‘門’檻兒上,雙臂抱在‘胸’前,腦袋一磕一磕的,跟小‘雞’啄米也似,顯然是困極了。
董三林身子一蹲,整個人便是如利箭一般竄出去,一把便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右手中寒光一閃,便是從那人的喉嚨中划過去,然後他左手便是飛速的捂住了那傷口,因着這一手兒,鮮血並未飈‘射’出來,而是緩緩溢出,沒有發出什麼響聲。
與此同時,其他幾處也是動手,但是西牆那邊卻傳出來一聲壓抑的極低的慘叫聲。
“什麼人?”堂屋中,傳出劉德貴又驚又怒的聲音。
“動手!”董三林當機立斷的一聲大喝,然後便是一腳踹開了大‘門’。
既然暗殺不成,那就強殺!
董三林一馬當先,數十個黑衣人一擁而入。
這時候劉德貴卻是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若是他吹熄了燈,躲在屋子裡面,然後大聲喊叫,招來他人,那麼說不得還有一線生機。但是他卻沒有,反而是打開了堂屋‘門’,帶着人出來,大聲道:“哪裡的屑小之輩?敢在老子這裡撒野?”
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被剛纔那一點兒對董老虎的勝利面前衝昏了頭,劉德貴根本就沒什麼防備。
“三叔,咱們又見面了。”董三林站住了腳,拉下臉上的黑巾。
接着屋子裡面透出來的光,劉德貴看清了他的面容,頓時勃然大怒:“小兔崽子,果然是你,你想做什麼?”
他這會兒還沒意識到,董三林已經是對他下了殺心。
畢竟山寨這個集體要比官場什麼的單純得多,雖然也有爭權奪利,但是這等禍起蕭牆的事兒,卻是極少見的。
“我要幹什麼?”董三林好笑的看着他,嘴角閃過一抹不屑:“真不明白,以三叔您這等眼力見兒,怎麼就當上山寨的三當家的呢?小侄來着,自然是取您的狗命來了。”
“小兔崽子,你好膽!”劉德貴勃然大怒,一擺手,周圍幾個親信已經是把他圍在中間,他罵道:“你……”
話音未落,便看到董三林探手背後,再拿出來,手中已經是多了一張神臂弩,而周圍那些黑衣人,竟也是人手一把,董三林只說了一個字:“‘射’!”
然後數十支弩箭便是狠狠的‘射’出去,一片慘叫聲中,便是把劉德貴那些親信給‘射’成了篩子,就連被衆人裹在當中的劉德貴也未能倖免。
他身上紮了十幾根弩箭,血流如注,已經是氣息奄奄,但是還沒死,躺在地上,圓睜着一雙眼睛盯着董三林。
董三林走上前去,輕輕伸手,一把便把劉德貴的鬍子給拽了下來,‘露’出了他光溜溜的下巴和上‘脣’。
“三叔,忘了告訴您一件事兒,二錘子,就是我殺的!”董三林‘露’出毒蛇般的微笑:“您管我要人,沒要錯。”
“你……”劉德貴眼中‘露’出憤怒‘欲’絕的表情,黑血夾雜着血沫子從嘴裡涌出,眼見是不活了。
“我?我沒什麼!”董三林眉頭一挑,寒聲道:“歸順武毅軍,是對咱們整個山寨都有利的大好事兒,你不同意,就是擋了大夥兒的財路官路,我就要殺你。我,沒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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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衛,知府衙‘門’。
這裡是整個宣城衛最大規模的建築,本來麼,這種像是辦事衙‘門’之類的所在,一般修的都不會很好,畢竟自從先秦開始,中華大地上實行的就是流官兒制度,你今兒個在這兒當官兒,明兒個就不知道去哪兒了,把官邸修的再好,也是便宜了別人,自己住不了幾天。更別說,官邸修得好了,還容易引人猜忌,若是被那些慣常捕風捉影的御史老爺參上一本,可也不好受。
但是自從十年前朝廷派遣的知府被殺,宣城衛指揮使楊漢林被公推爲虎林知府之後,這條規矩就不適應了。
楊氏家族是整個宣城衛最大的家族,光是家族‘私’兵就有上萬人,在軍中勢力最大,自從楊漢林當上了虎林知府之後,就更是壓了別的家族一頭,勢力發展最快。經過這些年的發展,雖不是整個虎林地面最富的,但是在軍事政治等各方面的實力上,卻是更把其他的家族拉開了一截,優勢變得更加明顯。
十年時間,已經足可以讓楊漢林徹底的扎穩腳跟。當初本來衆多家族商議的是輪流坐莊來着,不過是先輪到了楊家而已,但是現在楊家坐大,楊漢林不說自己要退位,別人根本連提都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