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淨見臺下亂成一片,卻又不好發作,此時見一個黑色緇衣的小和尚爬上臺,不由怒火陡生,再看卻是那青陽的道楓小和尚,當下冷冷道:“道楓,你方丈師公呢?他爲何不來?”
道楓仍是合十:“方丈師公?你就是我方丈師公啊……我師公,他老人家事情多,一時來不了,就派我來了。”
廣淨冷哼一聲,暗忖這小和尚跟九色蓮花有關,當時就想抓他回來,沒想到卻送上門來了,若是他跟廣林一起,倒有些顧忌,現在麼……當下哈哈笑道:“廣林好大的面子,不過,道楓你說得不錯,我就是你師公,你就在這裡住下罷。”
道楓連忙道:“方丈師公,這不好、不好,我住不慣這裡,再說還要去京城參加武林大會呢。我現在上來,只是想看看隕陽鐗……”
廣淨暗想:“你這小和尚找死,卻怪不得我。”此時隕陽鐗已經回到那兩個和尚手裡,他揮手示意二人將隕陽鐗擡到道楓身前。
道楓拿在手裡。臺下衆人見隕陽鐗如出一轍,從小和尚手裡飛出,又浮在半空,而且還在不停轉動,伺機攻擊。道楓嚷道:“奇怪,奇怪!”伸手一彈,只能當的聲響,隕陽鐗竟然斷成兩截掉到臺上。
頓時全場一片寂靜,衆人反應過來,哄叫起來:“這是什麼隕陽鐗,怎麼就斷了?”更有人怒道:“是假的?原來西宗在糊弄我們?”
廣淨心中更是惱怒,左手前伸指向道楓,道楓驚叫道:“方丈師公,你怎麼使出放生掌?”臺下聞聽“放生掌”,又靜了下來。
“道楓,你受廣林指派,來我固始九華搗亂,當我不知道嗎?這天下英雄,又豈能容你胡作非爲!”廣淨喝道,將左手向前一伸。
道楓目光一凝,再沒了嘻笑,眼見放生掌風撲來,不敢大意,伸手一指,只聽砰的巨響,道楓退後六七步,身子搖晃不已。
道楓讚道:“方丈師公果然厲害!”左右兩根食指同時豎起,“方丈師公,你上次施展放生輪迴傷了我師公,今日我便用‘雙指化城’領教,你老人家千萬別生氣。”言罷,雙指一彈,“轟、轟”兩聲巨響,廣淨連退一丈,拿樁站穩,強壓住胸中翻騰,硬是嚥下涌動的鮮血,片刻緩緩地道:“道楓,你去罷。”
“謝方丈師公饒恕打擾之罪!”道楓施了一禮,飄身下臺,衆人自動讓出一條路來。臺下衆人還不清楚怎麼回事,自是議論紛紛。
☆☆☆☆☆原來,五月初九那天,廣淨見九色蓮花已然消失,自知多留無用,長嘆一聲向王厚深施一禮後,帶着弟子飄然向山門口走去。一路上,他心裡卻是惱怒不已,到了青陽後,卻忽然靈光一現,暗道:“九色蓮花現在已經消失了,我何不放出風聲,就說隕陽鐗在固始九華出世,引得這些人去觀看。這樣,不正好壓制青陽九華的勢頭,也揚我固始九華的威名?眼下青陽人數衆多,倒是個好機會。”
隨即,廣淨讓弟子在青陽放出風聲,並派幾個核心弟子邀請幾個幫派的首領。那些人從九華山下來,本就有些失望,此時聽到這個消息,有的向九華西宗弟子打聽還確有此事,又重新振奮起來。於是,固始九華六月十九,“隕陽再現,夢迴大典”頓時傳播開來。
只是,第二日王厚一行下山時,羣雄都已經散去,卻並沒有聽到什麼,就算聽到什麼,柳朝暉要忙着趕回日照準備七月二十的航海大賽,哪有時間趕去。大癡道人傷勢還未好清,又答應了二個月後去日照,自然不會去固始湊這個熱鬧。
☆☆☆☆☆朱志和道楓走出山門約一里地,朱志忽道:“道楓,我撒泡尿。”一擼褲子,鑽進路旁的竹林。道楓本是機靈,聽出朱大叔話中有話,也是一擼褲子跟進了竹林。二人並沒有停留,藉着茂林修竹的掩護,一起向後山掠去,翻過兩個山頭,朱志就看到了朱家村,當下放慢腳步,沿山路緩緩而下。
朱家老宅上了鎖,朱志站在門口,已是滿眼淚水,便在這時,忽聽有人問道:“你們是誰?來這裡幹什麼?”
朱志轉過頭,只見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站在自己身後,便反問道:“你是誰啊?”“我叫二狗子,你來我自平哥哥家幹什麼?”
朱志不由一愣,問道:“二狗子,你爹是誰?”“我爹是……不告訴你。”“你爹叫朱向,是不是?”“咦,你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是誰?”
朱志沒有回答,低頭向村子那頭走去。
朱向正在屋裡和妻子忙着捏“面羊”,這是當地的風俗,每年六月份,舅家都會用麪粉捏成羊的形狀,做成全身雪白的羊羔送給外甥,借“羔羊跪ru”的含義,教育孩子孝敬老人。便聽朱向說道:“自清、自正,你們遇難已經二十一年了,你們在底下沒人送你們面羊,我這就送給你們……前些日子你們的兄弟自平來了,他長大了,我看着自是高興,若是你們也活着,也該成家立業了,唉……”
妻子一旁道:“這麼多年,你一直就這樣,從來就沒放得下……多捏些,我明天還要帶回孃家。”
“二弟、弟妹……”朱志站在門外哽咽道。朱向聞聲一驚,手裡的面羊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大哥,是你?!你終於回來了!”站起來跑出門外,一把抱住朱志,也是哽咽不已。
二狗子一旁好奇地看着,問道:“大叔,你就是自平哥哥的爹爹?”朱向一巴掌過去:“叫大伯,是你的親大伯。”二狗子往後一躲,卻撞倒道楓身上。
道楓拉着二狗子:“你真叫二狗子?”二狗子乜着眼,打量道楓,學着他的語氣:“你,真是禿子?”
二人年齡相差只有五歲,很快便熟了起來,二狗子拉着道楓,蹦蹦跳跳地去村中玩耍,很快一羣孩子圍着小和尚,很新奇地瞅着他的光頭和緇衣。
屋裡,兄弟二人唏噓不已,不知從何說起。半晌,朱志問道:“二弟,阿寧母子葬在哪裡?”朱向含淚道:“大哥,就在村後的山坡上,我領你去看看。”
三座墳前,朱志淚流滿面,失聲痛哭:“阿寧,我來看你了,清兒、正兒,爹對不起你們。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想着你們,可我……可我爲了帶大平兒,只能忍辱偷生,我……哪還有臉站在你們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子顫抖着。
朱向勸道:“大哥,你不要太難過了,大嫂和清兒、正兒也不會怪你的,他們也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朱志喃喃自語:“……這些年,我一直不敢回來看你們,當年我傷了他們十幾個人,更殺了他們多人,我一直怕他們報復,隱姓埋名,將平兒帶大。現在都二十一年了,今天我特別留意了,可沒有看到那人,這麼多年,或許他已經死了。就算他還活着,我又能怎麼樣?當年我害了你們,如果再去跟他們鬥,這些人勢力很大,我死是小,一旦害了平兒和這村子,我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夠……”
朱志在墳前一直待到天黑,二人從山上下來,又到老宅裡坐了一會,桌子上積了一層灰,二人又默默站了一會。
朱向道:“大哥,上次平兒帶着兩個朋友在這裡待了十天,他一直沒等到你,陪朋友去西安了。”朱志問道:“去了西安?平兒怎麼會有西安的朋友?”
“我也不清楚,小夥子叫顏越,是西安顏家的;姑娘叫歐陽蘭,是廬州的。他們人都不錯,對平兒也很尊敬,聽說是平兒救過他們的命,臨走的時候,平兒和小夥子還拜了兄弟。”
朱志聞聽此言,心裡也有些欣慰。晚飯的時候,二狗子已經和道楓玩得很熟,朱志和朱向兄弟倆喝了不少酒,朱志問道:“大哥,你是不是準備在這裡住下來?”“嗯,我準備和道楓去北京城看看,不過現在還早,先在這裡住些日子,七月底動身。”
二狗子叫道:“我也要去。”朱向揚起巴掌準備揍他,見大哥和小和尚看着自己,又收了回來。
朱志笑道:“語兒,你還小呢,在家多學些知識,長大了再去見見世面。”“我都十歲了,還小啊?”二狗子脖子一梗,又一指道楓,“小和尚也不比我大多少……”還想再說什麼,見父親狠狠地盯着自己,又咽了下去。
晚上,朱向按照朱志的意思,將被褥送到老宅,朱志和道楓分頭歇下。二十多年後又躺在自己當初添置的牀上,朱志哪裡能睡着,一會兒想起與妻子當年的恩愛,一會兒又擔心起平兒在西安會不會遇到什麼麻煩,一會兒又想起厚兒下九華山已經一個多月,應當平安回到村子裡了?
朱志擔心得正好反了,朱自平在西安雖然遇到不少麻煩,不過這時已經幫着鹽幫贏得了勝利,也暫時緩解了兩幫的矛盾,現在他和李靜兮、顏越、歐陽蘭打着麻將,過着輕鬆舒服的日子;反倒是王厚遇上了不少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