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給你說吧,你們是局外人,不知道現在公安生存的現狀,特別是基層派出所的生存現狀,”大軍說:“拿我這個所來說,我這裡正式幹警8個人,聯防隊員30人,還有5輛警車,還有這辦公場所的水電費,還有辦案經費和辦公經費……這些,都需要錢,但是,局裡給我們所撥付的,只有8個正式幹警的工資,其他所有的費用,一律不管,全部靠其他方式自籌……”
“啊——是這樣!”張偉很意外:“那你上哪籌這麼多錢?”
“轄區辦事處每個月同意給3萬,這還是我去找了好幾次才答應的,而且,這錢能否按時撥付,還是個未知數;然後,其他的費用,就是抓賭、掃黃的罰款,主要還是轄區內各經營單位,特別是娛樂場所的自願捐助……”大軍說。
“自願捐助?”張偉問。
“是的,資源捐助,”大軍笑嘻嘻的:“我轄區內洗浴中心、歌舞廳、茶館不少,這可是我養活我這些兄弟的本錢……剛纔那老大,就是來自願捐助的,出手就是30萬,極大緩解了我所裡的拮据現狀……”
“難道大家都這麼自願?”陳瑤問。
“不自願也可以,不勉強,但是,我的聯防隊員會在警長帶領下三天兩頭過去巡視,這一巡視,那些嫖客、吸毒客、賭客,誰還敢去光顧,巡視上幾次,那店就得自動關門……”大軍笑笑“只要自願捐助了,我們就不會天天去騷擾,他們就可以正常營業,不僅如此,遇上嚴打,我們會安排人及時通知他們,提前有個準備……大家互惠互利……”
“操——典型的白吃黑,你這是披着合法外衣的敲詐勒索,黑白勾結……”張偉說。
“沒辦法,現實就是這樣,全國的基層派出所,基本都是這樣的,這是行業內公認的潛規則,誰也不會打破這個平衡,這就叫互相依存,開娛樂場所的,哪個沒有黑道背景,他們賺的錢多了,給我們一點,算什麼?這年頭,黑道再牛逼,命運還得掌握在我們人民民主專政手裡,他們可以在老百姓面前牛氣,在我們面前,得老老實實,規規矩矩,我們會經常告誡他們,不準惹事,不準打架,遵守法律……還有,轄區內出了案子,往往還得靠他們提供線索,幫助破案,這些傢伙,消息靈通得很……”大軍漫不經心地說:“這就是目前基層公安生存之現狀,這就是目前黑白兩道共存之現狀,天天說掃黃禁賭,要是真的全部禁止了,我們的財路就斷了,所以,我們奉行的是放水養魚的政策,要把他們變成我們的搖錢樹……”
“那受害的豈不是最終還是老百姓?”何英說。
“也不能這麼說,應該說是那些意志不堅定的人,那些賭博、嫖娼、尋花問柳的人,這些人,很多是公款消費,無所謂的……這就等於是把社會財富進行了一次再分配,一部分流入了老闆手裡,另一部分流入了我們手裡……”大軍說。
陳瑤和何英聽了,唏噓不已:“不聽你說,還真的不知道里面這麼多道道。”
“沒辦法,我們也不想這樣,但是,要生存,要開展工作,要出政績,要發展,上面只負責養活公務員身份的警察,別的不管,怎麼辦?”大軍無可奈何地說:“現在距離衡量各個所長的能力,一個重要的依據就是看誰會抓錢……我們有了錢,才能開展各項工作,才能保一方平安……”
“韓天你熟悉不?”張偉突然問道。
“韓天?”
“對,平三的把兄弟……平三你不會不知道吧?”
“平三我當然熟悉,三天兩頭打交道,上個星期還一起吃飯了……我想起來了,見過那個韓天,大約一個星期前,平三請我吃飯,韓天在座,肥頭大耳,長得特像臧天朔……哈哈……”大軍笑起來:“我還和他喝了幾杯酒,聽平三說他是一家旅遊公司的老闆,那家旅遊公司也在我的轄區……”
“對,就是他,這傢伙是我以前的老闆,那家天宇旅遊公司就是我以前的單位……”張偉說。
“哦……原來如此,呵呵……你這前老闆和平三現在走得很近,說話倒是很講義氣,說過些日子回來請我吃飯,要不,你一起去,我自己是不想去的。”
“什麼意思?過些日子回來?他去哪裡了?”陳瑤緊盯着大軍。
“好像說去南方了,到海州去洽談什麼生意,我也不清楚……”大軍說。
“哦……”陳瑤點點頭,不說話了。
張偉聽了也有點奇怪,這韓老闆去海州幹嘛,沒聽說他在海州有什麼生意啊。
從大軍那裡出來,兵兵厭倦了山裡的生活,想在繁華的城市裡住幾天,於是何英就帶兵兵回公司,張偉和陳瑤回瑤水。
“爹,娘,再見,我過幾天還要回去的。”兵兵揮手和陳瑤張偉告別,又鄭重其事地警告張偉:“爹,不許你在兵兵不在的時候偷吃兵兵的東西。”
張偉和陳瑤忍俊不住,張偉老實點頭答應:“嗯……不偷吃。”
何英瞪了一眼張偉:“好啊,阿偉,這麼大人了,你還和兒子搶東西吃,不害躁……兒子,你爹偷你什麼東西吃了?告訴媽媽,媽媽再給你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