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英看着張偉英俊的面孔,這是一個曾經帶給自己極度歡樂和激情的高大小男人,此刻,他近在咫尺,可是,他又離自己很遠。
何英的眼睛裡逐漸充滿了痛苦、悲哀、絕望、失望、落寞……
兩人默默地注視着。
驀地,何英撲到張偉懷裡,捧着張偉的雙手,身體無聲劇烈顫抖起來。
張偉感覺到有溼溼熱熱的液體流到自己手背上。
張偉知道何英在極力壓抑自己心裡的情結,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張偉抽出手,拍拍何英的背:“想哭,就哭出來吧。”
“嗚——”何英忍不住哭出聲音。
張偉沒有勸阻,也沒有安慰,輕輕拍着何英的背。
何英哭得越來越厲害,從開始壓抑的抽搐發展到了失聲痛哭。
張偉明白,何英的痛哭裡,包含了很多,既有他知道的,也有他不知道的,但多多少少和自己都有關聯。
何英的哭讓張偉感到一種無以名狀的痛,發自內心的痛。
不管這個女人懷着什麼樣的動機,不管這個女人做了什麼事情,她對自己確確實實是有情有義,真心實意。
不管自己怎樣難爲她,不管自己怎樣譏諷她,她仍然是鍥而不捨,默默承受,總是對自己笑臉相迎。
何英沒有什麼對不住自己的。
可是,難道自己對不住何英?自己又在什麼地方對不住何英呢?自己應該怎樣才能對得住何英?
張偉的心裡充滿了矛盾。
良久,何英終於停止了哭泣和抽搐,擡起頭,攏了攏頭髮,兩眼紅腫。
“對不起,今天讓你見笑了。”何英透過車窗看着外面黑黝黝的夜空,長出了一口氣。
張偉拉過何英的手,輕輕拍着:“別這樣說,何英,我知道你心裡很壓抑,很苦,這些壓抑和苦都是因爲我而滋生的,或者說因爲我而加深的,我很抱歉,也很慚愧,我理解你的哭泣,我放縱你盡情痛哭,因爲我想讓你把心裡的鬱悶和苦楚都釋放出來,別老憋悶在心裡。”
何英感激地看着張偉:“謝謝你的理解,你不必抱歉,也不必慚愧,我不想讓你因爲我而揹負壓力,因爲我而生活得不開心,工作得不快樂,我想讓你輕輕鬆鬆去工作和生活。我的苦惱和鬱悶,都是我自找的,都是命中註定的,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也是我咎由自取。”
張偉握着何英的手:“別這樣說,你有幸福的家庭,你有自己的公司,你有安逸的生活,不能做情人,我們一樣可以做很好的朋友,那種真心真意的朋友。”
何英又輕輕地靠在張偉懷裡:“抱緊我。”
張偉感到何英的身體很冷,不由張開胳膊,把何英摟在懷裡。
何英把耳朵貼在張偉的胸口,輕輕說道:“我分明聽見你的心在說話,在告訴我,你是一個多麼優秀的男人,一個多麼堅韌不拔、堅強有力的男人,一個多麼善良富有愛心責任心的男人,可惜,我們註定只能是擦肩而過,只能註定是短暫停留,只能註定是片刻的歡樂。”
張偉輕撫着何英的頭髮,下巴抵在何英的頭髮上,沒有說話。
“我有幸福的家庭,自己的公司,安逸的生活,這一切,外人聽起來是多麼的讓人羨慕,讓人心動,可是,對於我來說,這一切讓我在收穫的同時,也失去了更多。”
張偉心中一凜,何英除了因爲自己而產生的苦惱之外,心中似乎還有難以解開的情結。
何英把身體往張偉懷裡貼緊了一點,彷彿是要獲取溫暖。
張偉打開發動機,打開車內的暖風,很快,車裡的溫度暖和起來。
何英沉默了一會,繼續說:“爲了得到這些,爲了得到今天的這一切,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失去了最要好的朋友,背叛了做人的道德,喪失了自己的人格,辱沒了女人的尊嚴,我其實不是一個好女人,我是一個不擇手段追逐物慾情裕、貪圖享受的壞女人,我只能讓自己生活的陰暗的角落,只能讓自己的心靈在骯髒的沼澤裡陷落,我已經沒有了明天,我也不敢去面對明天。”
張偉分析着何英的話,何英指的應該是自己和張小波、高強之間的事情。
從何英的話裡,張偉感覺他們三人之間有着非同一般的經歷和變故。
何英和張小波高強之間有着怎樣的愛恨情仇?
從何英的話裡,張偉聽出了自責、懊喪、懺悔、恥辱……
張偉擡起何英的臉,用紙巾輕輕爲何英把眼淚擦乾:“何英,不要這樣作賤自己,以前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麼一個女人,我不瞭解;可是,從我認識你以來,根據我對你的感覺,根據你剛纔的自責,我認爲你是一個不錯的女人,一個從良心到道德都有底線都有標尺的女人,你有自己的理想和夢想,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愛與恨,有自己的情感世界,這都沒有錯,都是一個正常的女人應該具有的。不管你以前做了些什麼,不管你以前做錯了什麼,在我眼裡,你仍不失爲一個不錯的女人。”
何英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張偉:“你真的這樣認爲?”
張偉點點頭:“是的,這是我心裡的真實的想法,人生一場,彷彿過往煙雲,過去的和正在過去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你還年輕,路還很長,往前看,不必讓自己沉浸在對往事回憶的痛苦和自責中,汲取教訓,面對現實,面對今天,面向明天,你的生活仍然是多彩的,你的未來仍然是絢麗的。”
何英感動地看着張偉:“你真好,你說的真好,謝謝你,我知道我們之間做情人已經不可能,也慢慢放棄了幻想,我一直在努力說服自己,把你當做一個兄弟,一個充滿親情和友情的好朋友,我希望我們真的可以成爲這樣的朋友,可是——”
“可是,心不由己,是不是?”
“是的,你說的對,心不由己,雖然一再提醒自己,可是,心裡卻仍不能自己,仍不能把握自己,一想起你,一見你,就亂了方寸。”
張偉微微一笑:“這是心魔,你心裡的魔鬼,人最大的困難就是戰勝自己,只要你戰勝了自己心中的魔鬼,你就會重新獲得輕鬆和快樂。”
何英也微笑了一下:“我會努力去做,我一直在努力去做,相信我,我逐漸會適應的。”
張偉點點頭:“我當然相信你,我更相信,我們會成爲無話不說的良友,成爲互幫互助的知己,成爲男女純潔友誼的典範。”
何英輕輕敲打着張偉的胸口:“你真會說,你太會說了,你這嘴皮子,不知道以前迷倒過多少女孩子,不知道以後還要迷倒多少女人。”
張偉哈哈一笑:“拜託各位女同胞,千萬別被我迷倒,只有一個何英就已經把我放倒了,讓我多活兩天吧。”
“呵呵,”何英笑起來:“又耍嘴皮子。”
張偉看何英情緒好起來,心裡也輕鬆了,輕輕推開何英:“我們該回去了。”
何英點點頭,一看時間:“呀,凌晨1點了,這麼長時間了。”
張偉邊開車邊說:“是啊,你以爲還早啊,壞了,我們在這裡無法回頭,只有開到前面的出口才能調頭了。”
何英:“是啊,那就往前開吧,前方出口是哪裡?”
張偉開了一會,看了看前方的指示牌:“前方出口,興州,操,我們跑到興州來了。”
張偉突然感覺很滑稽,陳瑤此刻正在海州,自己卻又回到興州了。
“興州?”何英也看見了路牌:“你可真能開,跑到這裡來了。”
張偉:“我們剛認識那會,你不也是很能開,也是開到這個服務區來的,那次直接導致了我溼身。”
“哈哈——”何英笑起來:“你怎麼不說我強暴了你。”
張偉:“你強暴不了我啊,反正我掌握着主動權,我要不擡頭,你就成不了。”
張偉突然想起那晚在白雲山莊,何英努力服侍自己而仍沒有得逞的事。
這事男人永遠是主動的,女人只能處於從屬和被動的地位。
何英哼哼兩聲,沉默了片刻,突然說:“對了,上次你說的那個什麼興州一個做旅遊的,叫陳瑤的——”
張偉眼一瞪:“幹嘛?你又琢磨什麼事?”
何英撇撇嘴:“我那琢磨什麼事,前兩天我偶然在老高面前提了一下,發現老高的表情一震。”
“哦,”張偉來了興趣:“你們家老高認識她?”
“不知道,我接着問老高認識不認識她,老高閃爍其詞地說不認識,但是,我從老高那表情看,應該是認識那陳瑤,可能是怕我吃醋,不敢承認。不過,做旅遊行業的一般是按地域抱團,各地市之間很少發生橫向聯繫,老高能認識興州做旅遊的,倒也難得。”
張偉突然想起那天在東湖度假村陳瑤看見何英時候的表情,好像是認識何英,可是何英卻不知道陳瑤。有趣的是,高強卻很有可能認識陳瑤。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又是怎樣一種關係?張偉腦子有些模糊。
張偉點點頭:“我知道了,以後你少給我閒扯蘿蔔淡操心,亂搗鼓什麼?我和人家只是認識,又沒有什麼關係。”
何英回答:“知道了,總之,以後你的事我不管不問不說,你的人我不碰不摸不佔不用,是不是?”
張偉樂了:“你這話有點極左路線,左傾主義。”
何英嘆了口氣:“你真是難伺候,右也不行,左也不可,得,我還是順其自然吧,愛右就右,愛左就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