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莫王宮外地有個早先羅馬時代建造的巨大蓄水池,作用是防止被圍城後斷水,依靠着地勢,這座蓄水池修成了階梯狀,當多年後蓄水池變成了乾枯的小盆地,圍着蓄水池的邊緣漸漸出現了很多的房子,最終這裡變成了個廣場。?
雖然如今的西西里國王,也就是阿拉貢國王斐迪南二世幾乎從沒有蒞臨過西西里,但是這座廣場上每年都會以國王的名義舉行盛大的聚會,以宣示阿拉貢的王室對西西里所擁有的王權。
至於其他重大節日也會在廣場上舉行,譬如聖羅莎莉亞紀念日就是個很隆重的日子,特別是最後的火把祈禱,也只有這麼個地方纔適合那種還帶着羅馬時代風格的儀式。
雖然西羅馬早就不復存在,而東羅馬也在幾十年前被奧斯曼帝國滅亡,但很多羅馬時代的東西依舊留了下來,不止是建築,甚至連一些實際上並不符合天主教規的習俗也並沒有被完全禁止掉,甚至教會自己都在很多地方繼承或是借鑑了羅馬人的某些習慣。
一個高大的木柴堆矗立在廣場中央,無數人們手中的火把在夜色中搖曳,照亮了頭頂王宮的輪廓,也隱約照亮了站在宮門口那些顯赫的大人物。
戈麥斯今天穿了件黑色繡着金棕櫚葉紋邊的絨袍,袍子很長一直拖到地上,雖然這個打扮多少有些不倫不類,不過倒也把他原本就很肥壯的身影襯托得頗爲威嚴。
人們注意到沒有見到奧斯本,雖然以裁縫的身份不可能站在貴人當中正式參加儀式,可以前他總是能以宮相專用裁縫師的身份在旁邊伺候,可現在奧斯本卻沒出現,這讓很多人猜測關於裁縫已經失寵的傳言大概是真的了。
阿方索並沒有參加主教團會議,畢竟他到現在依舊是司鐸,所以當十一位西西里主教走進聖母昇天大教堂的密室時,他只能和其他所有人一起站在門外看着兩個執事把房門從外面緊緊關上。
不過阿方索今天要和宮相一起舉行晚上的火把祈禱儀式,站在宮門前看着傾斜向下的廣場上那幾乎看不到邊際,如天上繁星般閃爍的火光,司鐸出輕輕感嘆:“那被期盼的永遠如癡如願。”
“司鐸,任何期盼都是**,所以我們是有罪的人,”戈麥斯難得臉上顯得很嚴肅,平時雖然他有時候會因爲憤怒顯得殘酷卻只會讓人因爲畏懼不敢接近“願上帝原諒我們所有人的罪過。”
“上帝保佑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奧斯本正站在一扇看上去黑乎乎斜道洞口向下張望,斜道一直通向地下,裡面沒有一點光亮,陣陣幽冷的涼風從下面吹上來,出“呼呼”的聲響,就讓裡面顯得更加陰森可怖。
當看到因爲不遠處的吉普賽人表演街上的人羣越聚越多時,亞歷山大已經明白了爲什麼法國人要把吉普賽人留到紀念日之後,而且一定要他們在這個地方表演了。
嘉布遣會修道院雖然不是個隱修修道院,但平時也不會經常有人出入,如今突然有這麼多人來來往往難免就會引起四周人們的注意,不過如果是在個重要日子又因爲有表演而聚起很多人的地方,就不會有人去注意那幾十個人是否進出過修道院了。
正因爲有這麼個掩護,所以當亞歷山大跟在前面已經悄悄進了修道院的宮相手下從半敞的大門進去時,四周興奮鼓譟的人羣也沒有現他們這些人的舉動。
一進門,就有股很濃的火把松香的味道,不過即使這樣也沒掩住那股隱隱的血腥味,看着兩個人正把一個軟噠噠的東西拖向根柱子後的角落,亞歷山大知道了血腥味的由來。
“我說過不要隨便殺人,”奧斯本好像不太高興,他對一個有顆光頭的高個男人低聲說“這裡是神聖的修道院。”
“那個人看到我們進來就要喊叫,”男人不以爲意的說,他右耳朵上一個很大的金環晃來晃去,透着股典型異族氣息“我們也是沒辦法,你說過不能走漏風聲的。”
奧斯本哼了一聲,不過沒再說什麼,然後他就回頭看着亞歷山大:“看來你跟來倒是對了,這些笨蛋把個修士給殺了,現在就看你能不能幫我們找到你說的那個入口了。”
亞歷山大點點頭,修道院裡似乎只留下了一個修士,其他人都去聖母昇天大教堂參加今天的夜祈了,這唯一的嚮導現在也被殺了,看來還真是隻能靠他。
只是亞歷山大不可能直接就把這些亡命之徒帶到那個墓穴入口,不說那樣可能就會引起懷疑,幾百年的差異也讓他一時間找不到墓穴入口的位置。
循着記憶中這個地方的位置向前走着,修道院裡昏暗而又寂靜,越往裡走外面喧囂的聲音越小,最後只有一羣人走在石頭地面上出的腳步聲。
“應該就在這裡,我曾經看米開朗基羅的那些草圖上在這裡有堵牆。”
亞歷山大在一扇門前站下稍微停頓輕輕一推,隨着‘吱’的輕響,房門緩緩打開,在夾雜着火把和利劍的反光下,先有兩個很彪悍的人猛衝了進去。
門後是一條很長的過道,牆壁上插着火把,過道盡頭很黑,當走近之後就可以看到那個頂上呈半圓形的斜道入口。
下面黑乎乎的,沒有一點光亮,即便有火把照着,可很快火光就被下面遠處變得平直的地穴裡的黑暗吞噬了。
“誰先下去?”奧斯本舔舔嘴脣,他能重新獲得宮相信任,甚至還第一次破天荒的被戈麥斯賦予這麼重要的任務原本是很興奮的,可看着這個詭異的地方,他開始懷疑之前搶着來是不是有點蠢了。
“這裡面很古怪啊,”戴着個金耳環的光頭男人喘着粗氣,這些人不畏懼殺人,可對一些奇怪東西就不那麼輕鬆了“多點些火把,大家都小心點。”
說着,光頭男人微低下頭警惕的側着身子一階一階的當先向地穴裡走去。
王宮廣場前,火把祈禱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如繁星般閃爍的火光下,是無數大聲背誦祝福詩篇的巴勒莫人,雖然略顯雜亂卻漸漸匯聚成一個聲音的高聲祈禱已經淹沒了四周的一切,當一隊修士擡着具暗色棺木出現在王宮門口時,人們的情緒達到了**!
多年前,巴勒莫大教堂保存的《奇蹟錄事》曾經記載,聖羅莎莉亞死後,人們按當時爲了防止傳染把聖羅莎莉亞的遺骸予以焚燒時,卻出現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蹟,在火焰燃燒了好久終於熄滅後,人們驚訝的現聖羅莎莉亞的屍身依舊完好無損的,甚至連她的頭都沒受到一絲損害,這個奇蹟被當時大教堂的一位修士記錄下來,而聖羅莎莉亞的遺體則被視爲聖物保存在了大教堂的地下墓園之中。
和她一起在那座地下墓園裡長眠的,有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亨利六世和他的妻子西西里的康絲坦斯,還有就是這對夫妻那個飽受爭議,乖張另類的兒子神聖羅馬帝國皇帝腓特烈二世。
可是即便有着這些身份高貴的“鄰居”,聖羅莎莉亞依舊是那麼出名,以至每年她的紀念日到來時,大教堂的神甫們都會把她的棺木擡出來向世人展示,然後一個最著名的儀式就要開始了。
繞着廣場巡視的棺木在無數祈禱和讚美聲中回到王宮門前,然後另一具樣子相同的棺木被放置在了架起來的木柴堆上,隨着橄欖油潑灑在木頭上的味道四溢,一個從頭到腳完全包裹在嚴實黑色袍子裡的人舉着火把走向柴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除了火把出的的噼啪聲,這一刻廣場上出奇的靜。
“每個人必終與世間,因是世人的虧欠與原罪。”
阿方索嘴裡輕輕吐出這句話時,那個拿火把的人正高高揚起手臂,隨着夜色中一條弧光劃過,火把遠遠的投進了潑滿橄欖油的柴堆。
“轟~”的一聲,先是一道近乎透明的藍焰,接着邊緣逐漸變得通紅的火焰迅沿着木柴表面蔓延開來!
淋上了油脂的木柴熊熊燃燒起來,火焰順着柴堆向上攀升,很快就竄到了柴堆的頂端。
棺木被點燃了,只一會功夫,棺材和木柴一起出噼啪的爆裂聲響。
“啊!”
突然,離柴堆很近的一個女人出驚恐的喊叫!
她恐懼指着柴堆頂端正不住燃燒的棺材不住叫嚷,緊接着,更多的人加入了恐慌不安的叫喊當中。
因爲人們驚恐的現,隨着棺材不住搖晃,破裂的縫隙中伸出了一隻被燒得焦黑的手!
接着,隨着一聲聲隱約可聞的淒厲慘叫,棺蓋被從裡面撞開,一個身上冒着黑煙,面目全非的人從棺材裡猛然坐了起來!
廣場上瞬間一片大亂,所有人都被這可怕的一幕嚇到了,人們驚恐的叫嚷,盲目的擁擠,靠近火堆的人開始瘋狂的沿着斜坡向下奔跑,而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生了什麼,當擁擠的人羣中有火把在混亂中點燃了人的衣服引起更大恐慌時,可怕的踐踏開始在已經徹底陷入混亂的廣場上蔓延。
戈麥斯徹底被這突然生的可怕變故嚇呆了,當兩個衛兵拽着他拼命向王宮裡跑去時,他甚至不知道轉身,就那麼背向人羣的被拖進了王宮。
看着戈麥斯遠去身影,阿方索向嘉布遣會修道院方向看了一眼。
“從這裡開始,也在這裡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