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斬下的馬刀如從天而降的匹練瞬間從眼前閃過,甚至來不及感到痛苦就被劈砍倒地的奧斯曼人沒有能發出一聲慘叫,血水已經從他脖子被剁開的碩大豁口涌了出來!
直到奧斯曼的身體向後倒下,幾聲意外的驚呼才從不同的地方發了出來。
發出驚呼的有礦車隊里奧斯曼人的手下,也有已經潛伏到附近正準備發起進攻的偷襲者。
不過車隊裡剩下的奧斯曼人還來不及除了驚叫做出第二個反應,旁邊距他們不遠的“傭兵”們已經紛紛拽出武器向他們砍殺了過去。
在毫無防備之下,原本人數就少得可憐的奧斯曼人甚至連反抗的念頭都還沒升起就被紛紛斬殺,讓那些正準備發起的進攻的偷襲者更加意外的是,這些原本與奧斯曼人一夥的傢伙,不但殺掉了押運的奧斯曼人,爲首的那個人更是衝到隊伍前面,伸手撤掉了引導隊伍的新月旗。
這個舉動讓摩爾科和他的同伴不禁大吃一驚,如果說剛剛看到的這些人殺掉奧斯曼人或許還只是這些人因爲矛盾而發生的衝突,那麼這個人扯掉新月旗,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而讓他們更意外的,是隨着那個人發出一聲沒有聽清的命令,那些押運礦車的隊伍不但迅速把礦車包圍起來,他們還立刻警惕的把目光投向了四周的樹林。
很顯然,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知道的,但是他們顯然已經察覺到了有人試圖襲擊他們。
面對這一連串的意外,摩爾科只稍微猶豫了下就做出了決定,他從腰間拔出火槍點燃藥捻,隨着一聲沉悶的槍聲從樹林深處響起,礦車隊四周立刻冒出了一片早已隱藏的身影。
鋒利的長矛和閃亮的馬刀在透過頭頂樹冠的陽光照射下閃着寒光,突然冒出來的克羅地亞人向着以礦車爲依託的貢帕蒂的隊伍逼近過去。
因爲意識到偷襲顯然已經不太可能,摩爾科沒有發出進攻的命令,他看得出來這些人不但早有準備,而且從對方不但毫不驚慌相反還迅速各自佔據有利位置的舉動上,他看出的對方似乎並不太好對付,因此摩爾科只是帶着人向着這些讓他一次次感到意外的“外國傭兵”逼近過去。
“你們是誰?”貢帕蒂騎在馬上把手裡的馬刀輕輕甩了下,刀上殘留的血水婆潑在旁邊石頭上濺出一片殷紅。
“你們呢?”摩爾科好奇的看着這個一看就不是當地人的外鄉人,他從對方眼中沒有看到驚慌失措和一點意外的神色,這讓他更確定對方事先已經知道了自己正在埋伏準備襲擊他們,這讓摩爾科多少有點不安,他在和貢帕蒂相互質問的時候本能的向礦車隊的後面看了看,雖然不相信這些人可能還有其他的同伴,可這怎麼看都更像是個陷阱。
貢帕蒂撇了撇嘴角,他會的波斯尼亞語實在有限,雖然能大致聽懂一些常用的詞句,但是要讓他說出來卻實在有些困難了,這讓他有點想念小卡喬。
現在聽到對方在詢問他們的來歷,貢帕蒂除了揮了揮手裡武器,沒有再發出其他聲音,因爲他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看到對方一言不發就舉起了武器,摩爾科的神色沉了下來,他不知道這些人爲什麼要突然殺了押運的奧斯曼人,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打着繼續搶劫礦車的主意。
摩爾科舉起了已經重新裝填好彈藥的火槍,就在他捉摸着是否要再次用開槍作爲信號發動進攻時,地面上一陣隱隱的震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摩爾科立刻再次警惕的向礦車隊後面看去,他並不知道這震動是否真的來自車隊後面,可從剛剛對方似乎早就知道會有埋伏的舉動,他就已經懷疑這可能是個圈套,現在察覺到形勢不對,他本能的想到這可能是敵人的援軍。
這一次並沒有再出乎摩爾科,一個在隊伍後面放哨的同伴一路狂奔着向摩爾科他們跑來,他臉上的神色驚慌,一邊奔跑一邊不住的向着摩爾科他們氣喘吁吁的用波斯尼亞語大聲喊着:“快跑!有騎兵!大批的騎兵!”
摩爾科的臉色瞬間變了,不過這不是因爲聽到了同伴的警告,而是他已經看到了在那個狂奔同伴後面不遠處正升騰起的一片滾滾灰塵。
從那煙塵上可以看出,這些騎兵不但人數很多,而且顯然是早有準備的以他們爲目標來的,因爲他已經注意到其中有一股灰塵從隊伍當中分出,正沿着樹林邊緣向着他們的側後方迅速移動。
“這是個圈套!”
儘管到了這時候一切已經很明白,可摩爾科腦子裡還是才閃過這個念頭,同時他迅速向對面那些守着車隊的“傭兵”看去,卻看到那個領頭的傭兵頭領看似愜意向他聳聳肩膀,隨着他手裡的馬刀向前一揮,那些傭兵立刻以一種奇怪的緊密隊形向着摩爾科他們逼近過去。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幹蠢事,”儘管知道對方聽不懂,可貢帕蒂還是“好心”的提醒着這些波斯尼亞人“我知道你們很勇敢,但是你們不可能從獵衛兵還有波西米亞人面前逃走的。”
摩爾科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聽不懂獵衛兵是什麼,但是他卻從對方嘴裡聽到了個很熟悉的名字“波西米亞人”。
匈牙利王國一直以來都對波斯尼亞和克羅地亞有着很深的影響,而如今的波西米亞國王弗拉迪斯拉斯二世也正是匈牙利的國王。
居然是波西米亞騎兵!這個念頭在摩爾科的心頭掠過,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並不怕死,甚至已經做好了與敵人死戰的準備,而且他覺得並非沒有逃掉的機會,但是波西米亞騎兵的出現卻讓他感到了絕望。
與奧斯瑪精銳的近衛軍一樣兇悍的波西米亞人對很多人來說都是噩夢,這些在戰場上如同旋風般刮到哪裡都會引起一片腥風血雨的騎兵就好像是地獄裡派出來的死亡使者,即便是彪悍的波斯尼亞人也不能不承認,面對整隊的波西米亞騎兵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而如今摩爾科更是絕望的看到那些騎兵顯然要比自己的人多得多。
“你要逃嗎。”貢帕蒂依舊問着,他已經注意到最遠處的波西米亞騎兵已經開始從樹林邊緣包圍過來,很顯然這些人的退路已經被截斷了。
摩爾科發出了聲貢帕蒂聽不懂的命令,隨後他就看到那些波斯尼亞人向着他們舉起武器,有些則轉過身和同伴背靠背的緊盯着那些圍攏上來的騎兵。
“居然選擇了戰鬥,這可真是英勇的舉動。”
騎在馬上遠遠看着被包圍在中間卻有露出任何膽怯的那些波斯米亞人,亞歷山大饒有興趣的說:“看的出來帶領這些人的是個很勇敢的人,我倒是很想認識認識他。”
說着亞歷山大的目光看向了旁邊臉色陰沉的德拉納。
德拉納的心情這時候不是很好,他沒想到亞歷山大不但要他爲自己的軍隊提供落腳的地方,更是異想天開的提出要他帶路。
對這個要求,德拉納一開始是拒絕的。
做爲貴族雖然地位不高,但是自尊卻讓他不能對方讓他幹什麼他就乖乖的幹什麼,但是當亞歷山大提出可以爲他擴張領地提供幫助的時候,德拉納就很快放棄了他的那點自尊。
只是德拉納怎麼也沒想到,亞歷山大所謂的帶路居然一直跑到了格爾梅齊山,當他帶着蒙蒂納軍隊進入這片與克羅地亞相接的山地時,德拉納多少有些後悔答應的太快了。
現在看到亞歷山大示意,德拉納雖然很不願意可他還是向着那些已經被包圍在當中的波斯尼亞人走去。
只是隨着越來越近,德拉納臉上的神色也變得越來越迷惑,當他終於看清那些人當中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後,德拉納已經是滿臉的驚訝。
“摩爾科,摩爾科·薩克裡耶,是你嗎?”德拉納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站在那羣人前面的那個年輕騎士,當他看到那人因爲他的稱呼似乎一愣後,已經確定了沒錯的德拉納夾緊馬腹從隊伍當中走了出來“還真是你,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
摩爾科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這個禿頭尖頂看上去就有些刻薄的男人,當聽到對方用有些尖酸的語氣問着“怎麼你父親那個老酒鬼沒有來”時,摩爾科臉上終於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伊沃·德拉納,你是恰卡蘭谷地谷地的地主伊沃·德拉納?”
“對,就是我,讓你父親那個老酒鬼最痛恨的伊沃·德拉納。”德拉納得意的看着對面的青年騎士“我聽說你父親把騎士的封號給了你,這麼說現在我應該稱呼你爲摩爾科騎士了?”
“或者你應該稱呼我是恰卡蘭的下帕瓦村的地主,”摩爾科盯着德拉納“當然如果你現在已經投降奧斯曼人,我是不會再和你因爲一個村子的領地爭執的,我只會用刀和你說話。”
“我沒投降奧斯曼人,更沒像你那個酒鬼父親一樣逃走,可下帕瓦村還是我的,我纔是那裡的合法地主。”德拉納沒好氣的說“不過現在先讓我告訴你你是招惹了的誰,”說着德拉納向四周那些遠遠舉着火槍瞄準這些人的獵衛兵看了看“這些是獵衛兵,是蒙蒂納伯爵的軍隊,他們可是爲了找你們跑了很長的路。”
摩爾科臉上浮起了錯愕,他不由轉身向四周看看,看着那些衣着奇怪的騎兵和與他們在一起的波西米亞人,摩爾科滿面疑惑的發出“哦”的一聲錯愕低呼。
然後他纔好像想到什麼,詫異的看着面前因爲和他父親有着領地之爭而讓他感到厭惡的德拉納問到:“等一下,你說這是蒙蒂納伯爵的軍隊,我想知道你說的是不是那個蒙蒂納伯爵?”
“我不知道有幾個蒙蒂納伯爵,不過我想如果你之前已經聽說了什麼,那就是了。”
德拉納說着回頭向已經緩緩走來的亞歷山大看去:“伯爵,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不過你在波斯尼亞的消息已經傳開了。”
“我也很想知道這是誰幹的。”
亞歷山大點點頭,不過他現在興趣是在這些波斯尼亞人身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之前雖然聽說波斯尼亞人一直在不停的反抗奧斯曼人,但是不論是如魯瓦?侯爵那樣的大領主還是現在這些看上去更像是山賊而不是貴族的小貴人們,似乎在之前都並不如何活躍,相反隨着他的到來,這些人似乎都漸漸變得積極了起來。
這其中如果說與某人故意散佈關於他來到波斯尼亞的消息無關,亞歷山大是不相信的。
當亞歷山大出現的時候,摩爾科一直在注意着他,直覺告訴他這個年輕人應該就是那位伯爵,雖然他的年輕讓摩爾科很意外,但是這反而更加引起了摩爾科的興趣。
“比薩埃斯特萊絲公爵小姐的父親,比薩的攝政與阿格里的領主,蒙蒂納伯爵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佈雷大人。”德拉納用波斯尼亞語很小心的介紹着,看到摩爾科的臉上露出的驚訝意外,他不禁微微得意的笑了笑“現在你可以說說你自己的來歷了,不過據我所知你父親除了是個逃跑的酒鬼,就什麼都不是了。”
“你要是再侮辱我老爹,我現在就和你決鬥。”摩爾科恨恨的說,不過看到旁邊年輕的伯爵,他還是忍下了已經涌上來的憤怒。
“大人,我是下帕瓦的騎士摩爾科·薩克裡耶,”摩爾科不理會德拉納臉上露出的怒氣,也不管他是不是願意爲自己翻譯只是自顧自的說下去“我是薩格勒布公爵的繼承人赫爾瓦子爵身邊的護旗騎士。”
說到這裡,摩爾科如願的看到了德拉納臉上露出的詫異神色。
“他在說什麼?”亞歷山大也注意到了德拉納的異樣,他沒有看旁邊似乎要說什麼的小卡喬,而是直接問着德拉納。
“他說自己是薩格勒布的赫爾瓦子爵的護旗騎士。”德拉納有些失神的看着對面的年輕人,他不能不承認摩爾科的這個身份還真是他之前從沒想到過的。
而讓他有些無奈的是,亞歷山大果然對這個身份產生了興趣。
或者說,對薩格勒布的赫爾瓦子爵產生了興趣。
關於薩格勒布幾年前發生過宗教暴動的事情,亞歷山大是在羅馬的時候就聽說過了。
這是西斯廷四世在位時候發生的衆多重大事件之一。
當時克羅地亞的正教貴族們利用波斯尼亞王國被奧斯曼人入侵吞併的混亂的,趁機在克羅地亞的首府薩格勒布發動暴動,他們不不但處決了剛剛宣佈皈依公教不久的薩格勒博公爵,更是驅逐了他唯一的繼承人赫爾瓦子爵。
只是克羅地亞沿海的一些省份卻依舊宣佈堅持信仰公教忠於於赫爾瓦子爵,只是那位子爵卻一度失去了蹤跡,雖然後來有消息說這位子爵還活着,只是隨着奧斯曼人趁機近逼克羅地亞的局勢變化,不論是已經被正教貴族們掌握的薩格勒布,還是後來不得不紛紛宣佈承認奧斯曼蘇丹宗主地位的克羅地亞各省都已經自顧不暇,自然也就漸漸失去了對這位子爵的興趣。
如今,突然在這格爾梅齊山中聽到了關於那位的赫爾瓦子爵的消息,亞歷山大不由意外之餘有了些好奇。
“騎士,你說的赫爾瓦子爵,是前薩格勒布公爵的兒子?”亞歷山大通過德拉納問着。
“是的,而且是公爵唯一的繼承人。”摩爾科特意加重了語氣“子爵大人從未放棄過對薩格勒布公爵的繼承權,而且他的追隨者也都宣佈會誓死效忠他。”
“這可真是讓我意外,”德拉納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喃喃自語,他怎麼也沒想到幾年前那個和自己爭奪下帕瓦村的薩克裡耶居然會成爲赫爾瓦子爵的追隨者,然後他看看摩爾科又不禁說了一句“這可真是讓我意外。”
“這也讓我意外,”亞歷山大的目光掠過眼前這個年輕騎士和他身邊那些還有些緊張的手下,看着他們身上那髒兮兮的樣子,亞歷山大眼中閃過一絲異樣“我想我們是誤會了,你們要襲擊的其實是我的朋友,或者應該說是我們看上的獵物。”
到了這時亞歷山大才向貢帕蒂望去。
“怎麼樣,你的傭兵當的還算滿意嗎?”
“如果把這些礦石變成大炮我會更滿意的。”貢帕蒂一點都不介意看上去顯得多貪婪“大人,我們什麼時候去匈牙利,咱們不是爲了匈牙利的銅礦纔來的嗎?”
聽到貢帕蒂的疑問,亞歷山大有點無奈的搖搖頭或許是看到了這整個車隊的礦石,他倒是沒想到貢帕蒂對匈牙利銅礦比他更剛興趣。
只是現在,亞歷山大覺得這趟匈牙利之行似乎又要出現點其他的變故了,看着這個叫摩爾科的騎士,亞歷山大不由想起了那位赫爾瓦子爵。
身爲原來波斯尼亞王國最顯赫的貴族之一,薩格勒布公爵曾經是克羅地亞貴族當中最有資格爭奪波斯尼亞王位的人之一,雖然公爵如今死了,可他的兒子赫爾瓦子爵卻還活着。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據說在背後煽動薩格勒布暴動的人當中,就有那位魯瓦?侯爵。
這讓歷山大覺得,這位赫爾瓦子爵似乎一下子變得重要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