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九年八月初六。
長安的夏日氣息竟然早早退去,秋意悄然涌現,颳了好幾日涼風。
據說,就因爲這股涼風,陛下染了一場風寒,纏綿病榻好幾日,早朝也不上了。
不過這都是坊間傳聞,對於柳笙來說,也就是聽一耳朵罷了。
她還在高興,爹孃明日就要到長安了。
但不開心的是,再過十天,升舍考就要來了。
作爲學霸,偶爾還是會擔心一下考試。
尤其是因爲她近來多線發展,最近竟然對於學業有些許懈怠,僅分配了2.57%的精力在上面。
而修爲,她也只是提升到了築基期前期,也就是相當於此界的洞玄境前期。
總覺得這樣應該不夠啊……
特別是,聽說新太子、聖太子李玄也要回國書院參加升舍考。
即使貴爲太子,也得升舍啊……
如今,終於在八月初的一個良辰吉日,唐國皇室舉行了盛大的冊封之禮,正式過繼長公主之子文軒寧爲太子,終於把這個所有世家都心知肚明的“太子”擺到了檯面之上。
於是文軒寧——李玄的風頭再次一時無量。
以他爲原型的話本故事層出不窮,雖然禁止談論皇族之事,但是話本故事罷了,換個別的朝代,套上別的名字,誰又能說什麼呢?
在這些話本故事裡,長公主更像是主角,蠻族王子、清貴臣子、忠誠將軍還有神秘劍仙,都對她愛得癡狂,一路追隨。
而驟然冒出的孩子,又是如此優秀,即使不重歸皇室,也是國之棟樑。
“那麼……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呢?”說書人的驚堂木一拍,“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這故事編排得也是大膽。”江才斌悄然說道,咂舌不已。
喬語卻很少聽這種故事,倒是覺得新奇有趣,一直在問這幾個人到底誰是誰。
柳笙打了個哈欠,覺得浪費了許多時間,還好有89%的她,在新世界裡繼續做着撞擊實驗。
現在已經逐漸撞擊出更多的粒子,在多次實驗中,這些粒子已經逐漸往更小的單位發展,相信很快就可以發現真正的基本粒子。
當然這個很快,恐怕是新世界的不知道多少年後。
現在才發現這個命題實在是太龐大了,要不是有這個新世界的存在,恐怕柳笙跟着凌玉珂一起走到此界的時間盡頭都解不開這個謎團。
腦子裡亂糟糟的,除了心裡那些閒着待機的“柳笙”,她完全沒有心思和茶館裡的人一樣,還在討論着,究竟李玄是誰的孩子。
雖然討論不會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誰是誰。
而在遠處的一桌,一紅一白的一女一男,相對而坐。
看上去年紀也是一少一老,雖然實際上未必。
“要我說,你們唐國人也真是離譜,這個孩子肯定不會是我們的王的。”一個紅衣女子輕蔑地說道,“那白得像是脫毛瘦雞的身板,嘖嘖……和咱們漠,咳咳,的王沒有半分相似。”
而她對面,坐着一個白衣老頭,剝着水煮花生,一口花生一口酒,好不自在。
“你怎麼在茶館裡喝酒?而且這還是大白天的。”紅衣女子沒好氣道。
對於紅衣女子的話,他恍若未覺,搖頭晃腦道:“現在那個……姓文的小子不也是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嗎?看着也跟他不像啊!”
紅衣女子知道老頭口中的姓文那小子是指如今已中年的文首輔文思源。
“你忘了?那姓文的當年也是白瘦書生一吹就倒的模樣,就是看了我們王的樣子,纔去練了一身腱子肉,學了大口吃肉喝酒,還曬得黑黢黢的。”紅衣女子一臉嘲弄地說道。
白衣老頭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隱約有這麼一件事。
“沒想到都十幾年過去了……”他感慨道。
“是啊,你那時候還特地來漠北護着那女人離開。”紅衣女子冷聲說道,“明明她偷了我們的東西。”
“咳咳,我是唐國人嘛。來來,喝酒喝酒。”白衣老頭趕緊轉移話題,用油膩膩的手給紅衣女子剝了幾顆花生。
被紅衣女子十分嫌棄地推開了,自己倒了杯茶喝。
“唉,我這不就受到懲罰了嗎?一路上看着兩人黏黏糊糊,害得我燒雞都要吃不下了。”
白衣老頭想到這裡也覺得渾身直冒雞皮疙瘩,搓了搓胳膊,順便擦去手上的油膩。
“但是前不久,你又縱着一夥人來我們那兒偷東西。”紅衣女子的聲音越發冷。
“我……”白衣老頭啞口無言,趕緊轉移話題,“說起來,怎麼現在你可以在長安裡到處跑了?”
“皇上恩准的。”紅衣女子語氣平淡。
“那看來有人盯梢,要不然怎麼放心讓你這個相當於神藏境的老前輩到處亂跑?”白衣老頭點頭道。
對於“老前輩”這個詞,紅衣女子是橫眉豎目,怒瞪了老頭一眼,只是白衣老頭渾不在意。
紅衣女子見到根本沒效,嚥下怒意繼續說道:
“也不是人,而是一把劍。”
說着,紅衣女子擡頭看去,彷彿能透過這個屋頂,看到隱在天上,緊緊跟隨她的那把劍。
她親眼看着,這把劍升到了天上,然後氣機緊緊鎖定了她。
而且她也能感受到裡面蘊含的力量,簡直等同於眼前這個老頭的全力一擊。
“什麼劍?”最近才跑一趟長安的老頭倒是還沒聽過此事。
紅衣女子微微一笑,往外瞥了一眼,正好看到某個年輕女子走出茶館,隨即下巴一擡,說道:“喏,罪魁禍首不就在這裡嗎?”
她的眼神剛落到這個女子身上,那個女子馬上反應,擡起頭來看向她的方向。
“還挺警覺的。”紅衣女子一笑,最終掩去身形。
……
柳笙剛走出茶館,就感覺到一道極強的氣機鎖定了自己,但這感覺轉瞬即逝,簡直像是她的錯覺。
“柳笙姐,怎麼了?”江才斌察覺到柳笙神色不對,問了一句。
“沒什麼。”柳笙搖了搖頭。
“對了,喬語姐準備來我家玩,柳笙姐你要來嗎?”江才斌隨即問道。
“你家?你現在不是被趕出家門了嗎?”柳笙奇道。
“柳笙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說的是我在外頭的那個宅子!”江才斌一臉委屈地說道。
“江家我哪敢回去啊,我伯父伯母非殺了我不可,還有我祖父祖母,都氣倒了……”
“就連我爹孃,都不敢回去,何況是我?”
江才斌越說,塗得發亮的紅脣緊緊癟成一條線,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喬語沉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甚是響亮,痛得他齜牙咧嘴,嘴也不癟了。
“抱歉。”柳笙這纔想起原因,歉然道了一句。
八月一日,江才至被捕。
全靠江才斌大義滅親,拿出了江才至殺害凌玉珂的蜃影記錄。
儘管凌玉珂的屍體不見所蹤,但大家已明白江才至的窮兇惡極。
可是要是問他的目的是什麼,卻是說不出來,只是說凌玉珂性格胡鬧,瞧不起人。
於是,這樁案件便匆匆結案。
然而從頭到尾,文軒寧,即現在的李玄,竟未爲江才至辯護過一句。
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
更何況明面上他們根本什麼關係都沒有。
甚至,李玄還表現出哀痛非常,向凌家送上了一批又一批的珍稀藥材、奇珍異寶,以撫慰尚書夫婦失女之痛。
當然,明面上是說安慰工部尚書,實際上大家都知道,李玄和凌玉珂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如此行爲足見其深情。
此事更是鞏固了“長安未婚女子最想成親的對象”這一地位。只是如今李玄成了太子,成親一事更加不能隨意,想也沒用。
“柳笙姐,你真的不打算去?我們打算做做小玩偶,可有意思了。”
江才斌說着,喬語在旁默默點頭,以示贊同,滿懷期待地看向柳笙。
“難得休沐兩日,可別又一頭栽進後山去。”
又說了一句,如今江才斌可算知道柳笙姐的性子,休沐日對於她來說就是難得的全天自習日。
“我約了人。”柳笙搖搖頭,簡短地說道。
見兩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柳笙又補充了一句:“就是談些事情。”
“事關於唐國未來。”她強調。
月末了,雙倍月票,謝謝謝謝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