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起來……”玄洲的研修士卓娜咬着一大口肉,忽然問道,“這個肉那麼好吃,究竟是什麼肉啊?”
“哦,這個啊,這是詭面牛的肉,路上在詭霧裡抓的。”梅院正隨口說道。
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立刻停住了本來極爲享受的咀嚼動作,嘴裡的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實在尷尬。
但是腦子裡,關於詭面牛的模樣一直揮之不去,導致有些反胃,最終還是看在梅院正的手藝實在好的份上,強行閉着眼睛嚥了下去。
要知道,詭面牛,顧名思義,牛的臉不是正常的牛面,而是一張詭面,大多數時候甚至像是一個正在哭泣或者憤怒咆哮的人。
那模樣可怖至極,據傳聞,這個臉就是上一個死去的人類的長相,它們的手段就是靠着幻術讓獵物自行鑽入它們的體內,成爲它們的食物。
至於爲什麼外表總是人的模樣,有研修士認爲這就是個牛偏好,也有研修士認爲這就是人類的自傲,什麼都覺得像是自己的模樣。
因此有了這麼一段小插曲,大多數人都有些對原本垂涎不已的烤肉有些敬而遠之,但有些人卻覺得吃都吃了,矯情什麼?
當然一次性吃夠纔好!
紀難就是這麼想的,看着旁邊的兄弟似乎低着頭看着手上的烤肉串猶豫許久,一直沒有動嘴,隨口問道:
“兄弟,你手上的肉好像一直拿着,可是覺得這是詭面牛的肉不太想吃了?若是不介意……”
這位兄弟二話不說,將烤肉遞了過去。
紀難立刻笑得嘴都合不攏,說道:“你可真是厚道,你是來自哪國的?怎麼覺得有些眼生?”
但是那位兄弟只是低低地回了一句什麼,聲音嘶啞又含糊。
紀難湊近一些,問道:“你說什麼?你從哪來?”
終於聽清了,那人聲音沙啞地說:“我……來自……無上……神國……”
紀難有些疑惑,垂着詭物眼珠看向兄弟低垂着的臉,這才明白,難怪他也不會想吃這個烤肉,因爲他根本沒有嘴。
不,根本不是沒有嘴這麼簡單,這個兄弟根本沒有臉!
他的臉上是一團模糊的迷霧,只有讓人恐懼的光輝之色。
這種恐懼不是因爲邪惡,而是單純因爲來自無上神明的壓迫之感。
在紀難的視野中,他像是匍匐在巨大的無上神腳下,渺小而無助,只能從心底裡完全地屈服。
於是,在外人看來,紀難就是忽然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烤串也掉落在雪地中。
他又哭又笑,似乎陷入癲狂。
所有人都開始察覺不對勁。
當然,作爲全都是研修士的隊伍,腦子靈光,自然快速意識到這種不對勁來源是什麼,目光立刻投向旁邊的那位看起來神秘莫測的人。
火光一閃,一把燒得灼熱的烤串籤子迅速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如同利劍一般。
原來是梅院正,見狀不對,果斷動手了。
然而,這根本沒有用。
這把籤子一靠近這個人的脖頸,立刻像是被某種法則強制性彎曲,無法貼近半分。
這人擡起頭,所有人頓時看到了,這張極其詭異的臉。
但是他們也像紀難一樣,只來得及想到一瞬間,這個臉是有多麼詭異,就感受到一種強大的意志要讓所有人匍匐下來。
所有的人,毫無抵抗之力,就這樣被壓制在此路之上,無論是明真境的修士,還是洞玄境的修士,皆是如此。
這就是來自於信仰之力的絕對壓制。
這裡面有不是信仰無上神的人嗎?
還是有的。
“你……是什麼……”梅院正的修爲比較高,一點點擡頭,勉強看着這個頂天立地立於雪山天路之中的存在。
紀難強行從壓制中掙扎起身,雖然渾身發抖,卻竭力擡起頭,仰望着無上存在,冷笑道:
“你……不過是借用了神力的一道化身,妄想能壓制我們?”
他很快想明白了這一層,但卻惹來冰冷的怒意。
“你,質疑神的力量?不敬神靈,罪當受罰。”
一道冰冷的聲音落下,神輝掃過,紀難瞬間感到靈魂深處的痛苦彷彿被撕裂,絕望的哀嚎幾乎從他體內炸開。
他眼中閃現極端的恐懼,害怕自己就要因爲這種痛苦,就此墮落爲徹底的詭物。
正當所有人都在這無形的壓迫下掙扎時,一道凌厲的劍光突然劃破虛空,與此同時,七彩毒蠱和強勁的浪潮緊隨而至,三股力量同時擊向無麪人。
原來正是梅院正、卓娜還有金花。
他們的修爲最高,也是最容易清醒,很快就從現實層面反擊起這個化身。
只見雪山天路的黑白之間,形成了一道虛實相間的空間,匍匐在神域中的衆人皆是被困於虛之間,而梅院正等三人已然脫離,回到了現實,紛紛施展各自手段,襲擊這個神秘又詭異的無麪人。
然而,這些攻擊在靠近無麪人時,彷彿被神力輕鬆化解。
那人手中的聖劍揮舞而下,帶着一種神明般的不可抗拒的威壓,瞬間鎮壓了梅院正等人的修爲,靈氣如決堤般傾瀉,三人幾乎立刻感受到了自己力量的流失,彷彿被掏空一般,痛苦難以形容。
梅院正臉色大變,喘息間,終於看清了這個無麪人的真實身份,低聲顫道:“你真的是神殿派來的……”
卓娜更是滿臉震驚,眼中不可置信:“神殿?”
她的目光落在無麪人手中的聖劍上,忽然,一股腥鹹的風暴從劍刃中捲起,彷彿瞬間掀起了整個玄洲七十二島的海嘯,那劍帶着毀天滅地的力量,像是要將她的家鄉淹沒在無盡的浪潮中。
金花看着這一幕,心中震撼不已。她的眼中,那把聖劍散發出的卻是自然圖騰的力量,彷彿是靈丘人世代崇拜的自然神靈親自降臨。
她忍不住要跪倒在地,匍匐在這股原始的神威之下。
但是,只有梅院正,他清晰意識到這個聖劍的來源以後,擡眼看去,看到的卻是一張讓他有些熟悉的面孔。
文知良!
不,文知良作爲文家曾經的家主、當今太子的祖父,不是已經突發惡疾去世了嗎?
可此刻,他就這樣站在自己面前。
他們是同年進士,故而會記得他的長相。
特別是這雙獵鷹一般的眼睛,梅院正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
犀利、專注,帶着可怕的寧靜,彷彿隨時準備補充獵物,將其牢牢鎖定。
那時候聽到他的死訊,還有些隱隱遺憾,沒想到還能見到。
而且是此時此刻,在雪山天路之上。
聖劍輕輕揮下,文知良冷冷開口,聲音如審判的鐘聲迴盪在天路上:“審判——褻瀆神明的權威,宣揚與神書相悖的異端思想。”
這一句話如同神聖法則的落地,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這股規則之力霸道無比,瞬間將所有人釘在地上,彷彿無形的枷鎖束縛住他們的靈魂,無法掙脫。
神聖的力量深入他們的腦海之中,探查着每一點記憶,將他們的過去一一揭開,無所遁形。
“你,曾提出靈氣非源於神賜,有罪。”
“你,曾提出詭氣非源於自然,有罪。”
“你,曾懷疑神的降臨,有罪。”
一道道罪名落下,每一個字都像是鎖鏈,緊緊纏繞在他們的四肢,越來越緊,直到他們無法掙扎,永無脫逃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