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劍光如瞬息變幻的閃電,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迅捷如雷直衝畫卷之外。
然而,樓主的畫卷卻緩緩捲起,宛如荷花閉合一般,墨色如潮水般涌動,朝着中央收攏,吞噬着一切,成爲墨色的一點。
樓主冰冷的聲音在墨色的漩渦中響起:
“我終於抓到你了。”
被迫懸停的劍光之中,一道金色的虛影漸漸浮現,面無表情。
而寒山君和南宮菀到了這一刻,才終於恍然大悟。
“他們要殺你,是必然,同時也是希望你逃到懷山。”南宮菀對着寒山君說道,聲線冷到了極點。
寒山君面色慘白,喃喃道:“然後……就可以包庇逃犯的罪名,圍上懷山,從而引出……”
“笙笙!”
南宮菀焦急地伸手,試圖抓向柳笙。
但她觸及的只有那道冰冷的金色劍光,心中不由一陣哀慟。
“南宮師姐,別擔心。”
說着,柳笙冷冷地看向南宮菀一眼,面容依舊平靜無波。
南宮菀心中疑惑,有許多問題涌上心頭。
只是現在柳笙爲了救自己,落入了樓主的畫卷之中,並不是詢問之機。
然而,柳笙卻並不驚慌。
劍光籠罩南宮菀和寒山君,猛然一閃之下,紙面的天地被撕裂,懷山之景重現眼前。
“果然,你手中也有神格。”
樓主的聲音冰冷,但似乎蒙着一層紙張,朦朧着勢在必得的貪婪。
“還是空間相關……難怪我找不到你的天衍石所在……”
畫卷一層層綻開,墨色光芒大放,聲音越來越清晰:
“沒事,等我抓到你,就能知道了!”
話音未落,樓主的墨色身影激射而出,緊追而來。
鋪天蓋地的山水,隨着畫卷鋪展,朝着三人籠罩下來。
南宮菀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她的御詭者能力並不適合正面戰鬥。
但她的身體經歷了無數次獵詭,戰鬥本能本就不弱,手中長劍亮出,劍氣如怒濤狂潮,交錯縱橫,瞬間將席捲而來的畫卷斬成千百碎片。
畫卷的碎片飄落,然而其中的山水從虛化實,越來越龐然,在懷山中不斷鋪陳延展。
江流沖刷,山脈鎮壓。
而寒山君沒有任何遲疑,心神一動,揮毫將那些山水重新封入自己的畫中。
畫中的河流翻涌,他在水中加入一葉葉扁舟,再加上鐵鎖橫江,將水系的動勢封鎖,流淌不暢。
隨之,他又在畫中建立起一座座高塔,巍峨挺拔,堆積成林,牢牢壓制住了那些涌動如龍的山川,不容騰挪。
而柳笙,藉着【規則:空間】,在畫卷中一進一出,內外空間翻轉,將樓主的畫卷扭轉錯位,所有碎片空間撕裂零落,徹底成了七零八落的墨色塊狀,而且漸漸消融成更細小的墨色方塊。
樓主掙扎着從中出來,卻已經成了一個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的黑色火柴人,極爲模糊不清。
“你……”
樓主的聲音斷斷續續從方塊中傳出,音節彼此交錯,彷彿難以連貫。
“你希望獲得我的一切。”柳笙冷冷地說道,“你想要成神。”
南宮菀和寒山君聽到這句,終於明白樓主的謀劃究竟是什麼。
擡頭看向頭上的冥神,冥神的面孔木然,雖有着明淵帝的容,卻像是缺少了魂,此時在他們看來終於找到了答案。
就連冥神,也不過是瀟湘樓樓主的傀儡而已。
“我知道,在這條時間線上,你是被凌姐姐看好的那一個。”
樓主的聲音因爲從錯位的嘴脣發出而變得尖利刺耳。
柳笙的虛影冷然,對此並不做迴應。
“你掌握的那些力量,都是你以往沒有掌握的。”樓主帶着隱隱的怒氣,說道,“但是,你不用得意,你有的,我也有,而且,比你的更好。”
“我沒有得意。”柳笙平靜地說道。
樓主繼續憤恨地尖聲說道:“我說了,我希望你可以跟隨我一起。可是你一直沒有,你還是選擇了別的道路!那條你曾走過,卻導致更大災難的路……”
但是這句話還沒說完,樓主就被從虛空之中張牙舞爪探出來的觸手撕成了碎片。
只剩下一聲尖叫戛然而止,消散在空中。
懷山之上,恢復了寂靜,只剩下凌亂的山林和化水的雪地,證明着剛纔的戰鬥。
“樓主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南宮菀疑惑地說道。
寒山君更是不理解。
什麼時間線?
什麼神格?
什麼天衍石?
到底她們在爭奪着什麼?
還有,他還記得幾個月前,柳笙只是初境。
怎麼如今竟能與相當於神藏境的樓主交手得有來有回?
正疑惑間,卻聽南宮菀對柳笙說道:“你到底在哪裡?”
柳笙搖搖頭:“會回來的。”
這兩句話在寒山君聽來,簡直就像是在說什麼啞謎。
這時候,寂靜的風雪中,響起了砰砰砰的聲音,懷山震動,鐵蹄甲冑的聲音正在逐漸靠近。
“你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了。”柳笙說道,“樓主正帶着護北大將軍進攻懷山。”
“什麼?就連阮眠都親自來了?”寒山君驚愕道,捏緊了拳頭。
一個相當於神藏境的樓主已經如此吃力,兩個神藏境,他們怎麼鬥得過?
“嗯,還有兩千兵馬。”柳笙平靜地補充道。
南宮菀眯眼看着柳笙,“看來,她們對你身上的東西很感興趣。”
柳笙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說道:“我也對她這個東西很感興趣。”
“不過,可惜她本體藏得極深……”
柳笙的聲音漸漸低下,如同自語一般,隨後話頭一轉,正色道:
“南宮師姐,還有這位寒山君,現在你們必須要離開這個地方。”
“我們能去哪裡?”南宮菀問道,“接下來,唐國應該都不會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柳笙說道:“我有一個地方。”
於是,南宮菀帶着寒山君,牽着懷山之上的大黃狗嘯天,一起進入紅星小學。
他們徑直走到小賣部,擠過老闆那層厚厚的擋住後門的肉,推開後堂那扇散發着血腥味的門。
然後,一同進入了一個古怪的空間中。
這像是一個漆黑的空間,眼前是許多道門,不知道通往何處。
居中是一扇極爲高大的門,有一人站在門前等着。
“南宮,寒山,你們總算來了。”
迎接他們的,竟然是南宮菀和寒山君十分熟悉的一個人——梅院正梅虞幸。
此時的他,看起來竟然比原本年輕了許多,倒像是青年文士模樣,一身白袍,甚至有幾分風流灑脫的風采。
寒山君驚愕地盯着梅院正,忍不住問道:“梅院正,您這是磕了什麼靈丹妙藥,竟然返老還童了?”
梅院正習慣性地捋了捋自己那曾經蓄着鬍鬚的下巴,然而現在西他的下巴光潔如新,連一絲胡茬都沒有,尷尬地一笑,收回了手。
“倒還沒有到返老還童的地步,”梅院正輕笑道,“只是修爲突破,肉身重塑罷了。”
南宮菀眉頭一皺,凝重地問道:“您現在是什麼境界?”
梅院正笑道:“金丹期,按照原本的境界劃分,相當於神藏境。”
頓時,南宮菀和寒山君倒吸一口冷氣,臉上寫滿了震驚。
“來吧,跟我來,看看這個新世界。”
梅院正神秘一笑,眨了眨眼。
“很快,你們也可以像我一樣。”
他輕輕推開眼前最爲高大的一扇門。
瞬間,一股磅礴的靈氣撲面而來,猶如潮水般將所有人的身心籠罩。
這一股靈氣,濃烈而純淨。
南宮菀和寒山君早已久未感受到如此浩瀚的靈氣,突然之間,渾身一輕,彷彿脫離了凡塵的束縛。
而且,因爲修行過《混沌陰陽訣》,他們並沒有因爲這種靈氣而感到任何身體不適,反而心神愈加清明。
門外,是一片嶄新的世界。
他們眼前展現的,是一片宛如仙山的景象,青翠欲滴,雲霧繚繞,亭臺樓閣懸浮其間,霞光如織籠罩。
跟隨梅院正,他們也乘上了一架奇異的飛行器,宛如紙鳶般輕盈,緩緩飛過那一座座仙山。
嘯天在紙鳶上,四處張望,專注之下連吠聲都少了。
眼前的景象確實令生靈驚歎。
仙山之間,無數穿着奇異服飾的人們,縱着各種奇形怪狀的飛行器,劃過天際,身後留下一道道靈光。
還有不少人經過他們的時候,看到梅院正,都會停下來恭敬行禮,說一聲:“梅大學士好!”
梅院正也是一一點頭回應,一副德高望重的長者模樣。
“這裡的人……也是唐國的人嗎?”寒山君好奇問道。
因爲這些服飾看着太不一樣了。
還有這些人的修爲,看着都實力遠超凡人。
“非也。”梅院正搖頭道。
“那爲何喊您大學士?”
“因爲這都是我的學生,這裡是玄山書院。”梅院正解釋道。
“那前面呢?”南宮菀指着前方,雙目瞪大,充滿了好奇。
寒山君看向遠處,也是瞳孔震動。
仙山之外,是一座座銀色的高樓,宛如島嶼般屹立在雲霧之間,閃爍着璀璨的霓虹光芒。
無數飛行器在空中縱橫,長長的列車緩緩飛過,穿梭於高樓之間,向着未知的遠方延展。
這些景象令人難以置信。
簡直就像是,另一個時代。
而梅院正也是笑着回頭,說道:
“歡迎,來到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