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啥別沒錢,有啥別有病。
俗諺常語,往往是最具哲學的生活真理。在張揚的記憶中,自己一家,就是被爺爺的病拖的貧窮不堪的。每每看那古裝影視劇裡看不起病四處流浪的孤兒老母之類,張揚總會心有慼慼然。
如果經濟狀況不濟,一旦面對病魔,往往會更加讓人難以承受。所謂病急亂投醫,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惜,這個年代求神捉煞的大師,跟後來的各種醫生相同,會深刻的讓你明白得病是非常痛苦的。並且從正面教導着你要注意健康。
據說,胡蘭蘭把瑤瑤這個月的工資都交給了大師,雖然數目不多,但對於貧窮的田家,卻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張揚也不知道田家請來的大師到底在做什麼法,一個院子裡藍煙繚繞,嗆得人眼淚直流。也許做了一整天吧,張揚放學回來,人已經散盡的時候,還能聞到煙味兒。
村子裡老老少少的都在議論着田家請來的那個“老師”的神奇,說着某村某戶被什麼小鬼兒上了身,“老師”幫着趕跑了云云。
各種離奇的故事,被添油加醋的口口相傳,延續着《聊齋》的故事。
做爲鄰居,奶奶自然不免要去田家噓寒問暖。張揚好奇,跟了過去。看到了病懨懨的碰頭亂髮的胡蘭蘭。田海濤招呼着倒了熱水,就蹲在門檻上抽一口煙,嘆一口氣。
胡蘭蘭忽然就惱了,抓起枕頭狠狠的砸向田海濤:“嘆氣嘆氣!你個懦種!使勁兒在我跟前嘆氣!知道我不能受氣!你就狠狠的氣我!啥時候把我氣死,你就心安了。”說着,就嗚咽起來。
奶奶有些尷尬,打個哈哈,笑着勸了幾句,也就拉着張揚回了家裡。
張揚不覺得做得過分,只是覺得讓瑤瑤傷心,很不應該。
桃花已經盡數開了的時候,整個護城河岸邊,紅花綠柳,洋溢着春末夏初氣息。張揚在麗麗美髮屋理髮,瑤瑤則在跟她的同學坐在一旁聊天。
父親在上班,爺爺奶奶去做禮拜了,瑤瑤正好轉班,就帶着張揚來理髮。
理髮店門口,放着兩個音箱。
這個時代,庾澄慶的《熱情的沙漠》還很流行。
“我的熱情好像一把火,燃燒了整個沙漠。太陽見了我也會躲着我,它也會怕我這把愛情的火……”不知不覺的,張揚就跟着輕輕的哼唱起來。
張揚一直覺得自己肯定對這首歌很過敏,因爲每每聽到這首歌,就會真的熱情澎湃到雞皮疙瘩四起的地步。特別是打扮入時的美女理髮師在眼跟前晃盪的時候,特別是那一對飽滿好幾次都差點兒貼在自己臉上的時候。
張揚努力地隱忍着眼前的誘惑,流氓一般的琢磨着穿着暴露打扮妖豔的女人被強姦的話,強姦犯是不是可以從輕發落。
“現在的學生都是留學生頭的,咋不留個。”瑤瑤跟張揚打趣。
張揚把嘴一撇,說:“那種鍋蓋頭嗎?沒興趣。”
一屋子人哄一聲笑了起來。
不知道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問題,在張揚的印象中,90年代中後期的所謂“學生頭”,就是鍋蓋兒一般的髮型。
時間還早,張揚理了發,跟瑤瑤一起逛街。
瑤瑤說:“姐想在這做學徒。”瑤瑤指的,自然是麗麗美髮屋。
張揚怔了怔,沒有說話。他想到了那美髮屋的玻璃門上寫着的招收學徒的字樣。
“你覺得好不好?”瑤瑤問。
張揚依然沉默着。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思想很可笑,可笑的竟然比老頭老太太還要守舊。他一直以爲,護士、美髮師、服務員,一直是女孩兒的三種高危職業——特別是針對漂亮女孩兒而言。
自嘲一笑,張揚說道:“學門手藝,也是好的。”
“就怕我媽不同意。”瑤瑤爲難的說道。
張揚看了看瑤瑤,牽住了她的手。“人有時候就該自私一些。一點兒也不自私的人,不是偉大,就是傻.逼。”
瑤瑤伸手點了一下張揚的額頭,“說髒話要打屁股。”
張揚無所謂的笑笑,繼續說道:“也不排除‘狡猾’的可能。”
姐弟倆說說笑笑,在這古老又充斥着現代氣息的城市裡漫步而行。
張揚從來沒想過,如此牽手而行的日子,已經漸行漸遠。
沒有再去過問阿卡瑪的事情,也沒有再去惡魔屋。張揚真想就此置身事外,做一個平淡的小屁孩兒。慢慢長大,慢慢的學着泡妞兒。
坑坑窪窪的柏油路,在時代的浪潮中,如那馬車、摩托、電動車,漸漸被淘汰。這條承載着張揚的童年的破舊的道路,總是有着各種值得他在深夜的星空下慢慢回味的故事。特別是孤獨落寞的時候,想的最多。
前世的張揚是孤獨落寞的。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與人打成一片的愛好,跟金光雖然從小玩到大,卻真算不上太過貼心的朋友。所以,張揚很喜歡踩在這條路上回憶過往。
不過,今生的張揚顯然不可能孤獨落寞。不說未出世的張彤,不說蘇雅和王琪,不說惡魔屋裡的惡魔,單單是淫尊鄭爽,隔三差五的來張揚這裡吃頓餃子,就足夠讓張揚這個對生活沒有太多要求的人打發空蕩蕩的思緒了。
不過今天鄭爽來了之後,原本嘻嘻哈哈的表情,在看到張揚之後變的凝重起來。這讓張揚不自覺的開始擔心。
“惡魔由心魔生,你知道嗎?”鄭爽問張揚。
張揚點頭。
鄭爽又冷笑起來。“屈從於惡魔的慾望,你打算做惡魔的狗嗎?”
張揚木然的看着鄭爽,等她後面的話。
“你要是再順從惡魔的慾望爲所欲爲,你就會變成人魔!再也無法回頭!”鄭爽的臉色陰冷的可怕,其中,還夾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她一把抓住了張揚的衣領,瞪着杏眼低聲吼着。
張揚的反應比較平淡。“你有什麼企圖?”
鄭爽愣了一下。
張揚又道:“別以爲你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我就會被你感動的稀里嘩啦的。”啐了一口,張揚續道:“你太幼稚了。”
鄭爽嘴角抽了一下,放開了張揚的衣領。“咳咳,不要把人想的那麼壞。我其實……其實我是個好人。”
張揚懶洋洋的躺下來,顯然對鄭爽對她自己的評價很不認同。張揚從來不願意把周圍的人都想象成無利不起早的卑鄙小人,但對於鄭爽和那兩個小惡魔,需要例外。
斜一眼鄭爽,張揚問:“你到底想怎麼樣?說吧。”
“嘿嘿……”鄭爽奸笑起來,衝着張揚擠眉弄眼。“這還不簡單,你這麼聰明,一定懂得。”
“老子不懂。”張揚有些厭惡起來,“有什麼話直說行嗎?”
“好吧。”鄭爽啐一口,在牀上坐下來,對張揚道:“現在是什麼狀況?你比我清楚吧?我這麼跟你說吧。《銀書》讓整個地球年輕化了,並且,你成了《銀書》的宿主。這是大*。之後,兩個惡魔正在小心謹慎的擴展勢力,補充魔僕,很可能隨時會準備佔領地球;五個魔法警察,雖然很白癡,但是……並不是所有的魔法警察都白癡。其中可是有精明人的,不然你以爲他們又是怎麼把我逼到逃竄來到地球的?十二黑翼和安納爾,這些傳說中的人物,絕對不是簡單人物。安納爾雖然已經死了……可……強大的黑魔導師,總有靈魂不滅的能耐。”鄭爽抱着胳膊,眯着眼睛看着張揚。“惡魔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對於所有人類而言。我能力低下,沒本事幫忙除掉她們,但至少,我不會讓她們再多一個人魔當助手。”
張揚忽而冷笑,“你這話,不是對我說的吧?”
鄭爽也笑,“當然,不知安納爾先生,如何感謝我?”
張揚和鄭爽都開始緊張起來。不過,五分鐘後,依然沒有任何異常。張揚忍不住樂了。“拍馬屁也不理你。真是丟人!”這種幸災樂禍的嘲笑,並不是張揚所喜的。不過,看到落水狗被打,卻是張揚喜聞樂見的。張揚相信,鄭爽一定已經被魅魔和夢魔好好的“商量”過了,所以,原本抱着坐山觀虎鬥的她纔來巴結安納爾。只是,安納爾似乎對她很是不屑一顧。
鄭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她當然明白,莫說安納爾這個傳說中的黑魔導師,就算是他的弟子十二黑翼的弟子的弟子的弟子……也都不會對自己這個臭名昭著的“淫賊”有什麼好感的。黑魔法師雖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也自詡清高,不會願意跟不入流的人爲伍的。
狂傲者的骨子裡,往往隱藏着一個自卑者。
鄭爽牙根兒吱吱作響,臉紅的如同熟透的蘋果,胸口更是一起一伏。拳頭緊緊握在一起,目光中彷彿嗖嗖的躥着火,瞪着張揚,彷彿要把他吃掉一般。
被瞧不起,很容易會引起自卑者的瘋狂反擊。鄭爽已經在絞盡腦汁的想着如何殺掉張揚了。她絲毫不介意這麼做是否會引起魅魔和夢魔的仇視。畢竟,殺掉張揚,等於滅掉了其它的被困在《銀書》裡的惡魔。
忽然,一聲輕笑,竟然莫名傳來。
張揚和鄭爽都是猛然臉色一變,神情緊張的互相看着對方,確認着不是對方在發笑。
“自己本事不濟,沒能力接受黑魔法語言,又怨得了誰呢?”這個聲音,竟然是阿卡瑪-烈焰。他好像就在這個房間裡,而房間裡,並沒有阿卡瑪-烈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