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軍部勒嚴整、軍法嚴酷,攻城野戰,講究整體作戰。其陣型之整齊,士卒之精銳遠非大部分明軍所能比擬。也許只有剛剛經過一個月隊列訓練的戰兵營,在隊列整齊上才堪堪能和其相比。
但戰鬥比的不僅是隊列整齊,更是整體間的配合、士兵個人的戰鬥技能,以及戰場搏殺的經驗,這幾點新生的旅順軍都無法和八旗軍相比。
五千軍隊雖不算太多,但列隊開來時已經非常壯闊,旅順本就是小城,城牆寬不過一里,當五千八旗兵滾滾向着城牆逼來之時,其威勢讓城牆上大多數旅順軍士兵駭然變色。
阿敏並未採用四面圍攻的辦法,只是派出一隊百十個蒙古騎兵前往旅順南門威懾,大部分軍隊放在北城,主攻的方向也是北城。
看到這種情形,王業泰下令鎮守各處城牆的輔兵不動,而把徐敷奏的戰兵右營向北城集中,至於張旭的中營還是作爲預備隊守在城中。如此,北面城牆上便聚集了一千多輔兵,一千五百戰兵,總兵力近三千人,一半人上城牆,一半人充作預備隊,共同防守這段長度不過一里的城牆,兵力可謂充足。
八旗兵和明軍交戰十多年,不論是野戰還是攻城皆有章法。早期的後金沒有紅衣大炮,攻城也不得不靠雲梯強攻。
但每逢攻城,總是先把所有弓箭火銃手調到城下,對城頭進行壓制性射擊,而現在也是如此。
在城上守軍的目光中,一隊約千餘人的弓箭手在盾牌兵的掩護下向着城牆逼近。
眼看着建奴距離城牆兩百餘步,城牆上的十餘門虎蹲炮佛朗機先後開火了。炮彈彈丸越過長空落在逼近城牆的建奴隊列中,就像石頭落入池塘,蕩起陣陣漣漪,然而很快漣漪便消失無蹤,只見建奴軍隊依然堅定的向着城牆逼近。
兩百步的距離,虎蹲炮的散彈彈丸根本無法擊破建奴手中的巨盾,佛朗機火炮倒是有威脅,但城頭只有兩門佛朗機,落入建奴陣列的炮彈也就砸死了一個建奴砸傷數人,而這點傷亡對久經沙場的建奴八旗兵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在城頭明軍的炮火聲中,建奴弓箭手堅定的接近了城牆,在距離城牆三十步時停下了腳步。
王業泰無奈的發現,這個距離雖然在城上火銃手射程內,但這麼遠火銃恐怕沒法擊穿建奴身上的鎧甲,更別說擋在建奴弓箭手前面的盾牌了。
“舉盾,所有人躲在盾牌後!”王業泰傳下命令,他身邊的傳令兵立刻舞動着令旗。
“舉盾!”
“舉盾!”
命令被一級級的傳了下去,短短的時間,城牆上所有盾牌鍋蓋木板高舉,護住了頭頂,沒有盾牌的士兵則躲在有盾牌的士兵身側。
“錚”“錚”密集的弓弦聲響成一片,一蓬又一蓬的羽箭從城下飛上半空,然後從天而降,自上而下落向城頭。
持盾牌的士兵很多人覺得手腕一沉,舉在頭頂的盾牌已經被羽箭擊中,不由得暗自慶幸舉盾的及時。
若是沒有盾牌遮擋的話,僅僅這一輪羽箭,便會有很多人死傷,而建奴的羽箭一輪又一輪,彷彿無休無止一般。
然而即便有盾牌遮擋,也有不少士兵被透過盾牌縫隙羽箭射中,悶哼聲不時響起。不過對於有鴛鴦戰襖的士兵來說,只要不被射中要害,並不會致命。
城牆上到處都是插着的羽箭,如同一蓬蓬白色的蘆篙,躲在幾面盾牌後面的王業泰臉色微皺,這種幹捱打不能還手的滋味有些難受。射程短,準確性差,裝藥緩慢,這是這個年代的火銃致命的劣勢,也是這個年代火銃無法完全取代弓箭的原因。然而弓箭手訓練太過困難,在明軍中基本上沒有多少弓箭手,有的只是火銃手。而生在白山黑水之間的建奴,很多靠漁獵爲生,對弓箭非常重視,裝備有很多的弓箭手。所以論遠程打擊能力,明軍其實遠不如建奴。
要想提高遠程打擊能力,一是要擁有大量的火炮,再就是大量設計製作火箭,像一窩蜂、飛天神龍這樣的火箭,每具能同時射出幾十上百支火箭,裝備個幾百具,能對建奴形成壓制性打擊。當然,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了,眼下首先要做的是擊敗城外的建奴!
大部分守軍躲在了城牆後盾牌下,卻還有少數偵察兵冒着箭雨觀察城外建奴大隊的動靜,並不時向主帥報告着建奴的動向。
“大帥,建奴步兵扛着幾十副雲梯正向着城牆逼來,距離城牆五十步了。”
“大帥,建奴雲梯已經靠近了城牆!”
王業泰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親衛,他知道守城戰即將開始。
果然,隨着建奴雲梯的逼近,害怕誤傷,建奴弓箭手紛紛停止齊射,箭雨稀疏了下來。
“把受傷的兄弟擡下城去,所有人準備,準備迎接建奴的進攻!”王業泰厲聲命令道。
隨着王業泰的命令,旅順攻防戰很快展開。
一副副雲梯搭在垛口上,一個個建奴八旗兵口銜着鋼刀,一手頂着盾牌,一手扒着雲梯,向着城頭攀爬而上。
“砸死他們!”
城頭的守軍吶喊着,一塊塊石頭被搬上垛口,然後推了下去,“咕嚕咔嚓”聲中,石頭掉落城下,城下頓時響起聲聲慘叫。
“啊!”一個守軍慘叫着,雙手捂住了臉孔,在他的眼睛處赫然插着一支羽箭。就在剛剛他推石頭有些興奮,腦袋稍微露出垛口,立刻被城下的建奴弓箭手射中。
停止了拋射後,這些建奴弓箭手並未撤退,而是一個個拉開弓弦專門盯着城頭的垛口,這些人的箭法刁鑽的很,好些正在衝着雲梯扔石頭拋灰瓶的被羽箭射中,嚇得身邊的守軍再不敢露頭,只能盲目的往城下拋着磚石。
“躲開躲開。”一個守軍高聲叫着,端着一個長柄鐵勺顫巍巍的走到垛口,鐵勺裡赫然裝着一大勺子滾燙的油。
長勺越過垛口,輕輕的翻轉,滾燙的油液傾瀉的下去,“啊!!”一聲慘叫傳上城頭,然後“噗通”是重物墜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