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桌午被重重地拍儉忍不住大罵了勉採麼賢王,我呸,郭孝恪這個賊子。欺世盜名之輩。”想到白天城門口郭孝恪擡棺那一幕,唐儉便不由一陣怒意,他是晉陽名門之後,其父唐鑑和唐國公李淵乃是世交,李淵出任太原留守後,唐儉便入了李淵府中爲記事。
宇文化及叛亂,挾持楊廣之後。劉文靜便一直爲李淵奔走,尤其是楊廣駕崩的消息傳到關中之後,劉文靜便爲李淵謀刮,李淵只是輕車簡從。一路披麻戴孝,哭喪前往長安。而府中唐儉,殷開山等人則是早在長安爲李淵鼓吹。
留守長安的衛玄年事已高,也知道自己恐怕時日無多,而郭孝恪卻是如日中天,正當盛年,因此劉文靜一番遊說之後,便也打算讓李淵這個唐國公入朝爲援,共抗郭孝恪。
此次唐儉便是爲使節而來,和洛陽來的王世充等人一樣,都是爲了皇帝的身後事而來,長安和洛陽東西兩都對立,就算衛玄和於仲文沒有私怨,可留守兩都的幾位皇子卻是天生的對頭,而兩都的官員也都不願意被對方壓到,更何況楊廣並沒有立下遺詔。
唐儉本來是想見郭孝恪,以言語相逼,可是沒想到郭孝恪竟是親自演了一處忠臣擡棺的大戲給天下人,他本來還想拜訪漢王府,可誰知道卻是得了郭孝恪重病,不能下地的消息,才氣得他失去了方寸,在驛站中毫無風度地破口大罵了起來。
驛站別院隔壁,王世充聽着牆那邊隱約傳來的罵聲,卻是不屑地冷笑起來,他是個胡漢混血的武人,雖說是在於仲文帳下聽用,可是心裡對漢王也是極爲佩服的,他當然看的出漢王乃是有野心的人,不過那位唐國公不也一樣,要說漢王欺世盜名的話,那唐國公就更好不到哪裡去。
好歹漢王是殺了宇文化及一門逆賊和突厥大軍。爲皇帝報了仇,唐國公不過是學婦人一般哭哭啼啼上了長安,那些關隴世族也是太不要臉了,王世充心中想着,卻是朝身邊的幾個隨從道,“備馬,我要再去一次漢王府,求見漢王。”他說話時,故意放大了聲音,便是院子外聯人都聽得清楚。
果然不過片會兒功夫,隔壁的罵聲便消停了下來,王世充一邊笑着。一邊起了身,“我倒要看看你去不去?”說完便離開了院子。
唐儉的臉色鐵青,他如何不知道隔壁的那個王世充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一想到於仲文在洛陽聯絡留守官員。欲推越王楊侗爲帝,就不由臉色難看了起來,在他看來於仲文派王世充這個武人來,根本就是想和郭孝恪暗中勾結。
“給我備馬。”唐儉一想到王世充要去漢王府,也不由心裡擔心。朝身旁的隨從大聲道。
見剛纔還在破口大罵漢王的唐儉忽然又耍去漢王府,幾個隨從卻是一愣,不過隨即就飛快地去備馬了。他們這位大人,今日從城門口回來之後可是心情差得很。
城中太守府內,溫度博在後院內躺在寬大的榻椅裡,和前來拜訪的虞世基一起煮茶談天,卻是絲毫沒有早上在城門口時那灰敗的悽慘模樣。反倒是一副談笑風生的模樣。
“王爺果然是棋高一招,這擡棺之舉便是我也沒料到。”虞世基想到上午城門口,唐儉和王世充他們這些長安洛陽來的人那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也不由笑了起來。
“虞大人所料果然不差,我雖捱了王爺一腳,給罷了太守官職,不過卻是值的很。”溫彥博替虞世基空掉的茶杯裡滿上茶以後,卻是紅光滿面地說道,他下午便給罷了太守職務,不過長孫無忌卻是親自過來了一趟,和他說了不少話。
“那我就要恭喜溫大人你了。”虞世基笑了起來,說起來他也沒料到溫彥博會挨漢王那一腳,不過現在看起來溫彥博這一腳捱得的確值;長孫無忌是漢王的心腹。居然親自過來,就可見漢王其實對溫彥博滿意的很。
“虞大人,如今王爺稱病,你說最後這事情會怎麼樣?”溫彥博現在是無官一身輕,同時他也很好奇最後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只是他自己卻猜測不到。
“王爺是不想趟長安和洛陽爭奪帝位的渾水,唐儉和那個王世充想逼王爺表態,那是做夢。”虞世基喝了一口茶後,笑了起來,“我看王爺這病,三五個月好不了,到時候就讓他們一起護送皇上的靈櫃回去,只要出了幽州便不關王爺的事,到時候就看他們誰有本事了。”
“如此看來,怕是多半要被洛陽那面迎回皇上的靈櫃了。”溫彥博想了想,隨即道,畢竟洛陽離幽州比長安近得多,來的王世充也是武人出身,可比唐儉這個文臣強多了。
“那也未必,李淵是什麼人。我最清楚不過。”虞世基卻是不以爲意地搖頭道,他在朝多年,和李淵打的交道不少,天下人都說他是佞臣,李淵這個唐國公是忠厚的長者。是難得的老實人,可他明白的很。李淵就是頭笑面虎,看着和藹可親,可實際上真要翻起臉來他做事比誰都狠。
“李淵是有雄略的人,要不是王爺橫空出世,你我恐怕日後都得向此人稱臣。”虞世基如此說道,讓溫彥博也是一愣,不過卻也不得不承認虞世基的話有道理,李淵在關隴世族裡看着不顯山露水,可是關係卻盤根錯節,複雜得很,尤其是晉陽一帶。
“好了,咱們不談公事,不如說說兩位王妃何時生產?”虞世基把話題扯開了,不過心裡面卻也是盤算着,自己是不是要去找魏徵這個和長孫無忌一樣,同爲漢王的心腹談談。漢王府外,王世充和唐儉幾乎是前後腳到的,不過唐儉卻給攔了下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王世充在自己的面前大搖大擺地進了漢王府。
“唐大人,咱們回頭見。”王世充進去之前,還不忘調侃唐儉三聲。誰讓唐儉自視清高,住進驛站的時候,對他這個武人不屑一顧,他王世充不是什麼大方的人,記仇得很。
“爲什麼他們能州,我可是奉了衛大將軍也命而唐給看到王世充臨縣…膽的譏笑,卻是再也忍不出,不由朝門口處攔住自己一行人的北府軍士兵大
道。
“什麼衛大將軍,我等不曾聽說過,這是大王妃親自下的命令,你要再敢大聲喧譁,驚擾了王爺病情。小心我等手中刀劍無眼。”王府門口守衛的北府軍老兵可不管唐儉擡出的衛玄,只是手按腰間刀柄,神色不善地說道,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身上殺氣猶重,尤其是此時說話時聲音兇狠,更是叫人望而生畏。
唐儉雖也是世家子弟出身,練習武藝。可終究只能算是個文士,如今又是在漢王府前,哪敢造次,最後也只能硬生生地忍下了這口氣,臉色鐵青地轉身朝身旁的隨從大聲道,“我們走。”說完卻是去了漢王府前的栓馬柱,取了馬而去。
“哼,什麼玩意兒,我呸。”看到唐儉等人離去,那爲首的老兵軍官卻是狠狠地衝着一行人的背影罵道。
漢王府內,王世充坐在大廳裡,一杯茶接着一杯茶地喝着,可是卻始終沒人來帶他去見漢王,當手中的茶杯再次空掉時,他不由苦笑了起來。看起來漢王是鐵了心不想摻和進這立新君的事情裡來。
後院內,郭孝恪聽着幕稟報的蘇吉利說王世充毛經回去了後,也不由對王世充高看了一眼,這是個聰明人,只可惜歷史上起家太晚,又沒有李家那麼厚的家底,才輸掉了洛陽。
“王爺,該你下了。”王遠知見郭孝恪有些走神,不由笑道。自郭孝恪回來後,他便出了閉關的靜室,當然對外是說來探視漢王病情,本來王遠知以爲郭孝恪會對自己也是裝病演戲,不過來了之後才發現郭孝恪準備好了上好的茶水,已經在等着他了。“法主,本王認輸了。”郭孝恪雖然棋力高強。可是王遠知從浸淫棋道,至今已有七十多年,不是他所能比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面對王遠知這個長者,他生不出半分爭勝之心,他那手屠龍的殺棋卻是使不出來,再下也只是浪費時間。
“王爺的棋力,老道不如,不過是王爺相讓罷了。”王遠知笑了起來,雖然只下了七十餘手,可是他對郭孝恪的棋風已然瞭解在胸,更何況他年事已高,郭孝恪要是跟冉認真下,他贏不了。
在一旁觀棋的孫思邈不由在一旁道,“王法主,王爺這是跟你下棋沒勁。”孫思邈和王遠知年紀差不了太多,他這個藥王也是給人叫做活神仙,以前和王遠知也有過交情,因此兩人是平輩論交。
“孫道友說得是。”王遠知笑了起來,孫思邈的心思清淨無垢,心直口快,正和道家的天人合一。他是引爲知己的,只是孫思邈向來行蹤不定,如今他到是沒想到孫思邈竟是在漢王府裡住下,這也讓他對郭孝恪的好感更深。
潘師正雖然是王遠知的關門弟子,欽點的下任茅山宗掌教,不過卻一直都是負責打理俗務,並不知道孫思邈和王遠知相識,此時見到也不由心中吃了一驚。
“不如先生和法主來下一局。”郭孝恪在旁道,王遠知雖是茅山宗掌教,這次爲了他親自出山,可以說大半也是爲了道門日後的前途而來。但他對王遠知卻是有種親近感。
“王爺,老道年紀大了,再下一局,卻是下不動了。”王遠知搖頭道,他今日來,還是爲了上清派和道門的日後之事。
郭孝恪看到王遠知臉上露出的神情,也知道這位地位尊崇的道門第一人怕是有正事要和自己商量,於是便讓邊上的蘇吉利撤了棋盤而孫思邈亦是和潘師正以爲兩位王妃診脈爲由離開了。
“法主,有話但講無妨,要是本王能辦到的,絕不推辭。”郭孝恪看向了王遠知,親自爲王遠知斟茶道。
“那老道就冒昧了,不知道王爺是如何看待佛道之爭的。”王遠知雖然一生修道,心性早已修到了上善若水,淡泊寧靜之態,可是對於佛道之爭,卻是始終放不下的執念。自漢末天塹僧人西來,傳教中土,改浮屠教爲佛教,在胡人扶持下,卻是壓過了道門,成爲天下第一教,他和歷代道門各派宗主,都是心中不忿。
“佛門,不過是胡教罷了。”郭孝恪對佛教沒什麼好感,自五胡亂華開始,佛教方始興盛,大行其道,不過卻是吞併土地,按刮信徒錢財。其作惡遠多於其善舉,自北周至隋。周武帝和楊廣都有滅佛或是打壓佛教之舉,就可知道佛教對國家害多於利,他自然是更加不喜。
“不知道王爺若爲天下主,當如何對佛門。”王遠知看着郭孝恪的臉,鄭重地問道。
“本王若爲天下主,自當滅佛。”對着王遠知這位道門第一人,郭孝恪自然是如此說道,更何況他也是真有此念,楊廣徵遼前,打壓佛門,說穿了還是天下佛寺興盛。刷旦侵佔良田,還不用繳納賦稅。隱瞞人口,損害了朝廷的利益。
郭孝恪如今雖然佔據幽遼。臨朔宮內亦有大批的物資,可是那些佛寺所有的土地財產,亦是叫他動了念頭,那些出家的和尚和寺院的僱農都是可以繳納賦稅的青壯,豈可被那些禿驢白白佔去了便宜。
“那不知王爺又將如何對道門。”王遠知並沒有對郭孝恪的滅佛之語說其他什麼,只是又問道,似乎這纔是他關心的問題。
“不敢騙法主,本王雖不會滅道,可也不會如同前朝那般大興道觀。”郭孝恪朝王遠知坦誠地說道。他心中自有想法。
“王爺果然是一代雄主,只是不知王爺要以何取代佛門。”王遠知雖然不忿律門在民間壓過道門,可他也知道佛門教義比道門更適合佛教。郭孝恪若學周武帝,只以網強手段滅佛,恐怕也只滅得了一時,滅不了一世。
看着面前淡然處之的王遠知,郭孝恪說出了他想了很久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