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般的紅色長裙,細緻的腰身,高挽的髮髻,明媚的眼波顧盼生姿,盡顯少女的靈動活潑。
郭孝恪勒住了馬匹,打量着眼前看上去有些驕傲的少女,他沒想到來窺探自己軍營的是這麼一個雍容華貴的少女,他身旁的老驢頭看着少女身後兩名騎士的裝束,總覺得很眼熟,好像以前在哪裡見過一樣。
李鳳陽看清了策馬而來的年輕男子,大約二十左右的年紀,臉龐如刀削一般線條分明,眉目冷竣,靜靜地騎在馬上不說話,如刀劍一般的目光看着她,讓她心裡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終於,那讓人胸口好像有隻兔子砰砰亂跳的目光移開了,李鳳陽忽然有些惱怒,可是卻又不敢發脾氣,她總覺得在這個渾身都透着一股子冷冽氣質的男子面前不能讓他輕看了自己。
“小女子見過將軍。”騎在馬上,李鳳陽朝郭孝恪抱拳道,而她身後兩名騎士則是下了馬,來的人穿着虎牙郎將才能穿的盔甲服色,官銜比他們高得多。
“小女子。”郭孝恪口中低聲自語着,臉上卻是浮現了一抹玩味的笑意,這個少女身邊隨行的兩個騎士,身材高大敦實,下馬後雖然禮數週全,但是從始至終都是手握刀柄,沒有放鬆過一絲警惕,一看就知道是軍中的精銳,如果這樣也算是小女子的話,他倒不知道真正的千金小姐該是什麼樣子的了。
“你們在此窺探我軍營地,有何目的?”郭孝恪沒打算和這個明擺着是世家出身的少女有什麼瓜葛,自然臉上沒什麼好顏色。
“將軍這話便奇怪了,小女子來此狩獵,難道這整座山都是將軍的營地不成。”看到對自己不假辭色的郭孝恪,李鳳陽好強的性子上來了,也不管身邊兩個騎士焦急的眼色,開口反駁道。
“出門狩獵,有像你們這般不帶弓箭的嗎?”看着嘴硬的少女,郭孝恪卻是掃了她一眼,瞧着她手中的馬鞭說道,不過他此時平靜的語氣在心裡彆氣的李鳳陽聽來就有了種淡淡的嘲諷之意。
“出門狩獵便一定要用弓箭嗎?”李鳳陽不知道爲什麼,心裡面就是不想被這個看上去好像永遠都是那麼冷靜的男人瞧不起,她說完便一勒馬繮,進了一旁黑漆漆的林子,駭得那兩個下馬的騎士顧不得跟郭孝恪行禮告辭,就連忙翻身上馬追了上去。
“我們回去。”看着騎馬而去的少女,郭孝恪撥轉馬頭朝老驢頭和蘇吉利道,這時老驢頭看着那兩名翻身上馬而去的騎士背影,忽然想起了這兩人曾經隨着唐公李淵一起拜訪過大帥。
“二郎,那漂亮姑娘是唐公家的三丫頭,你可是把人家得罪了。”便是瞎子都看得出,李鳳陽是面皮薄,給郭孝恪一番話給氣得跑林子裡去‘狩獵’了,老驢頭笑嘻嘻地說道。
“得罪就得罪了。”郭孝恪卻是頭也不回地回答道,他本就不想和李家扯上什麼關係,更不用說和李家的女人了。
“沒錯沒錯,得罪了更好,要說這娶老婆,還是木蘭這樣的好。”老驢頭打馬到了郭孝恪身邊,卻是擠眉弄眼地說道,他的聲音很低,只有兩人才聽得見。
“六叔,你…”看着對自己和木蘭還不死心的老驢頭,郭孝恪搖了搖頭,沒什麼話好說了。
黑漆漆的林子裡,李鳳陽騎在馬上,心裡只是想道,‘出門狩獵便一定要用弓箭嗎?等我打頭獐子回去,看他怎麼辦?’等她回過神來時,才發覺自己不知道在哪裡,四周都是遮天蔽日的高大樹木,冷幽幽地叫人害怕。
李鳳陽握緊了愛馬胭脂的馬繮,拔出了腰間的匕首,警惕地看着四周,她剛纔好像聽到了什麼野獸的聲音,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情,她以前和大哥一起狩獵,身邊都是前呼後擁的騎士,從來沒有遇到過現在這種情形。
林子裡寂靜一片,李鳳陽拍着馬脖子,安撫着有些焦躁不安的胭脂,這時兩點銅鈴大小,碧幽的光忽然出現在了一人一馬的視線中。
看着面前不遠處停了下來盯着自己的巨大白虎,李鳳陽只覺得心跳到了嗓子眼,握着匕首的手心裡沁滿了汗水,踩着馬鐙的兩條修長的大腿,好像僵硬了一樣。
“吼。”突然間,林子裡好像颳起了一陣大風,響徹山林的虎吼聲頓時驚動了李鳳陽胯下的胭脂,受驚的胭脂立刻撒開蹄子,驚恐地掉頭就跑。
在馬背上一顛,李鳳陽死死地抱住了馬脖子,手裡的匕首掉在雪地裡,可這時她只能伏在馬背上,聽着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腦海裡一片空白。
“嘶…”遠處的林子裡,極力勒住馬繮,讓受驚人立而起的馬匹安靜下來後,兩名尋找李鳳陽的騎士都是面色慘白一片,剛纔那聲虎吼他們都聽到了,這餓了一個冬天的老虎最是兇猛,要是三小姐遇上了,兩人想到這裡,都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去山下找那位郭將軍,你繼續找三小姐,記得沿途留下記號。”那年長的騎士看着眼前莽莽深深的一大片林子,立刻做出了決定,果斷地朝同伴道,然後掉頭策馬就走。
山腳下,兩軍比武,勝負已分,尉遲恭穩穩當當地指揮着部下贏下了這場比武,對於羅士信嘲笑自己不敢和他比試卻是置之不理,只是撂下一句,“有種咱們單練。”便昂頭而去。
“什麼人,擅闖軍營?”那下山的李家騎士,剛至軍營門口,就被守在營門口的當值士兵給攔了下來,看着那些握着武器,一臉剽悍的士兵,那名李家騎士連忙下馬道,“我乃唐公帳下親兵,有急事求見郭將軍。”他此時心裡焦急,一臉的慌張之色,守在營門口的士兵不敢怠慢,連忙派人去稟報了。
那名李家騎士被攔住營門口,只是來回地走着,滿臉的焦急,不多時,當郭孝恪騎馬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他顧不得那些士兵阻攔,連忙奔了上去道,“郭將軍,我家三小姐進了林子後便不見了,還請您能調撥些人手進山尋找,若能找到我家三小姐,小人感激不盡。”
郭孝恪的臉色變了變,雖然他不想和李家扯上關係,可如果李淵的女兒在他這裡出了事,對他也是不利,當即回頭朝比武完後和自己一起過來的尉遲恭道,“敬德,去點兩百人,進山找人。”說完,卻是一夾馬腹,帶着身邊的一小隊親兵出了營門口,朝那李家騎士道,“上馬帶路。”
“多謝郭將軍。”那李家騎士連忙翻身上馬,領着郭孝恪往山上去了,他此時心裡只求三小姐神佛保佑,千萬不要遇到下山的老虎。
“這李家的三小姐,可真是麻煩。”尉遲恭點齊人馬的時候,木蘭卻是在他身旁冷着臉說道。
“麻煩,嘿,我看到時候莫不要成了將軍夫人。”尉遲恭卻是笑道,他祖上是北朝的武將,雖然沒落了,可也知道像關隴李家這樣的世家,放在大隋那也是一等一的門閥,將軍要真娶了這位麻煩的三小姐,倒也是對以後的前程有好處,不過他卻沒看到木蘭在聽到他說道將軍夫人時變得煞白的臉色。
“走吧,莫要去得晚了,咱們那位將軍夫人給老虎叼了去,到時候將軍做不成唐公的女婿,反倒要結仇。”尉遲恭一勒馬繮,朝身後的士兵大喊道,接着便帶着長龍般的騎兵隊伍上山了。
“麻煩的女人。”心裡難過的木蘭並不知道此時已經上了山,進了林子的郭孝恪心裡想得跟她一樣,把那位出身高貴的李家三小姐當成了大麻煩。
“士信,你和六叔往那邊去找,吉利跟我來。”進了林子後,郭孝恪把身邊的人分成兩人一組,分散開來,去找那位不知道跑哪去的三小姐。
林子深處,李鳳陽昏昏沉沉地醒了過來,她記得自己抱着胭脂的脖子,不知道穿過了多少樹林,最後終於沒了力氣,從胭脂背上摔了下來,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忍着痛,跛着腿從雪地裡起來,李鳳陽看着四周靜悄悄的陌生林子,忍不住心裡害怕起來;可是一想到那雙如刀子般犀利的漆黑眼瞳,她就又有了勇氣,她絕不能讓那個男人看不起她。
粗粗地看了一下四周,李鳳陽拖着受傷的腿,朝依稀有亮光透進來的林子方向走去,一路上咬着牙,額頭上滿是冰冷的汗水,臉色越來越蒼白,可是每當她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眼前浮現的那個男人的身影讓她挺了下來。
“三小姐。”“李家小姐。”嘈雜的喊聲在山林間此起彼伏,找了大半天都沒見到李鳳陽的影子,郭孝恪有些惱火,爲了這個少女,他現在正帶着兩百多名部下在這鬼林子裡瞎轉悠,眼看天就要黑了,擡頭看了一眼暗下來的天色,他皺了皺眉。
一旁的那名李家騎士看到郭孝恪變了的臉色,心裡不由擔心起來,要是這位郭將軍不肯繼續找人,讓三小姐在這林子裡過上一夜,那三小姐可真是凶多吉少了,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卻又怕惹惱了這位郭將軍,一時間在那猶豫起來,但終究沒有出聲。
“既然我來了,不管你家三小姐是死是活,我一定找到她的人,給唐公一個交代。”看着欲言又止的李家騎士,郭孝恪朝他說道,雖然話冷冰冰的,可也讓那名李家騎士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