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年管事的哀聲求饒下,紅眼的霍朗可管不了那麼多,更何況雙方本就有深仇大恨,要知道那九車的金銀珠寶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霍朗早就恨不得活剝了那傢伙,根本不顧對方的哀求,親自帶着一個兄弟將對方綁起來推在了兩排長矛手身前。
結果的確不出丁力所料,原本衝鋒進一百五十步距離的騎兵隊剛要張弓齊射,所有人的動作卻也爲之一頓,他們最初的戰略肯定是突破前方馬車中間的缺口,以密集的羽箭將長矛手的防禦突破,近而衝鋒進入馬車後方展開廝殺。
騎兵隊之中經過短暫的慌亂,便在爲首軍官的及時指揮下重新調轉方向,泛着青光的箭頭斜指當空,伴隨着爲首軍官五指鬆開發出的弓弦脆響,身邊的衆人紛紛效仿,一連串的破空聲驟然響起,十餘支羽箭迅速升起,在半空劃出一道道優美耀眼的弧度。
這一輪進攻算起來只是試探性或者是示威性的,對於緊緊依靠馬車躲在後面的苗氏鏢局和霍家嶺衆人來說,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一部分羽箭砸在了馬車上的貨箱上,發出零零散散的叮鐺聲,還有一部分則是躍過馬車落在了衆人身後,無力的釘在土地上。
耳邊重新恢復陣陣馬蹄聲的同時,大鏢頭李山將蜷縮着微微下蹲的身體稍稍直了直,衝着躲在兩車夾縫間一臉小心的弩手大聲喊道:“張大麻!李虎子!還愣着幹什麼?快發弩!”
兩個鏢師聞聽提醒也同是一個激靈,一直老實本分的他們還是頭一次做這種事情,雖然車牆外是一羣歹人,但他們內心卻有些擺脫不了對方依舊是正規軍的陰影,所以手上的動作也有些凌亂,幾乎是顫巍巍的轉過身子將手中短弩探出夾縫,甚至都沒有任何瞄準,兩人便匆忙扣動扳機,然後一縮脖子重新躲在了車牆後面。
“笨蛋!瞄準啊!”見狀,李山不禁有些怒氣,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兩人一眼,正想要厲聲呵斥,卻聽到車牆外突然傳出一聲戰馬的哀鳴,頓時放棄訓斥兩人,趕忙探頭觀看,只見那羣騎兵隊的衝鋒陣型稍稍有些凌亂,眼花繚亂的馬蹄之中,還能看到一名落馬的騎兵被他同伴胯下的坐騎鐵蹄踏過,除了那匹剛纔被弩箭射中的倒黴戰馬躺在地上不停擺動四蹄之外,身旁的主人已經不再動彈。
“算你小子運氣好!”李山有些喜出望外,不過還是狠狠的瞪了張大麻和李虎子一眼,沉聲囑咐:“記着,一會要瞄準,機會不多!”
話音剛落,沒等兩人點頭答應,車牆外再次響起一連串的‘嘣嘣嘣’響聲,李山等人顧不上再多說話,趕忙繼續壓身躲在馬車後。可霍家嶺的二當家霍朗心中有些不服了,雖然眼下雙方是合作關係,可看到第一進攻被搭檔搶走了,心中頓時覺得己方失了顏面,趁着羽箭由當空滑落的同時,衝着自己帶來那些兄弟冷聲斷喝:“兄弟們,拉弓,還擊!”
話音未落之前,頭頂的羽箭就已經紛紛落下,霍家嶺那些人也着實彪悍,在二當家的一聲命令之後,紛紛彎腰拉弓,同時腳下迅速向後移動,整體的訓練還算有素,在退後約有七八步之後,十餘人一同直起腰身,將手中拉滿的角弓擡了起來。
“回來!小心!!”同樣躲在車牆後的丁力突然一個激靈,猛的回頭衝着那十多人大聲叫喊,同時還朝着他們奮力的揮動手臂,引起了周圍衆人的詫異目光。
“嗖嗖嗖嗖。。”
在霍家嶺那羣人剛剛站穩身形擡起角弓時,一連串的呼嘯聲劃破了衆人頭頂的天空,較之剛纔升空的羽箭驟然多了一倍,黑壓壓的如同一羣受驚飛躥的鳥羣,眨眼之間便陡然轉向,一頭扎入了車牆內那十餘人。
這纔是真正的進攻,丁力雖然沒有見過古戰爭,但他卻有更加豐富的高科技戰鬥經驗,剛纔敵人斷斷續續的射擊,完全是爲了壓制己方,或者還有在心理上進行打壓的意圖。而當車牆外的騎兵完全進入有效射程之後,便會展開無間歇的分批齊射,這纔是真正的進攻,同樣也可以爲進攻方爭取衝鋒的時間。
霍家嶺的十餘人在滿眼的驚駭之中將拉滿的弓弦鬆開了,各自羽箭射出的同時,他們的身體也迎來了敵人的第一波進攻,超過半數的人中箭倒地,剩下的那幾人也只是因爲敵方人數較少羽箭分佈較爲分散的緣故,僥倖逃得一命,但卻是極其狼狽的手腳並用跌滾着爬回了車牆後面,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車牆外的騎兵也在同一時間遭到了反擊,在丁力探頭看出去的同時,心中更是一驚,因爲他清晰的看到一支羽箭刺中一名騎兵的臂膀之後,只是將對方的衣服劃出了一條口子,而衣服的破裂處,卻在陽光下反射出一道銀光。
盔甲!雖然能夠斷定對方只是輕甲,但縮回腦袋的丁力滿眼震驚,沒想到外面那隊騎兵還穿了輕甲,但由此一來,雙方在裝備上的差距就再次拉開了,己方不管是在防禦還是進攻上都差了一截。特別是通過剛纔指揮反擊的情況,丁力已經斷定李山和霍朗兩人各自內心還心存芥蒂,陣前出現兩個指揮官,這簡直是兵家大忌。
霍家嶺衆人的反擊並沒有給敵人造成多大傷害,特別是由於衆人在射箭的同時受到恐懼的干擾,力道較之平常減了那麼幾分,再加上敵軍的輕甲防禦,只有兩個敵人中箭落馬,一個是被射中了胯下坐騎,而另外一個則有些倒黴,面門被射個正中。但儘管這樣,對於整體人數不少的敵軍來說,併產生不了多大影響。
“嘣!嘣!”
這次沒等李山再指揮,張大麻和李虎子兩人迅速的將手中短弩探出了夾縫,或許是由於剛纔自己的一箭命中目標,張大麻並沒有像李虎子那般小心謹慎繼續躲在車牆後面,而是將腦袋探了出去,經過短暫的瞄準之後才扣動扳機。
眼看着自己發出的那支弩箭就要命中目標了,可張大麻眼中卻沒有了最初的興奮,反而是那雙大眼愈加瞪大,驟然浮現無盡的恐懼,就連臉上也瞬間被絕望所覆蓋。
“噗!”
張大麻瞪大的雙眼沒有機會看到自己能夠再次射殺敵人,耳中的悶響,腦中的空白,眼中的一片模糊,特別是伴隨着腦後突出的那支沾滿了紅白之物的箭矢,張大麻的身體猛然倒飛出去,自此也結束了他的鏢師生涯,甚至是他那寶貴的生命。
“大麻哥!”李虎子是親眼看着一切發生的,整個人都被嚇住了,只覺得自己的雙眼都要被擠出來,隨即更是猛的將手中短弩一扔,隻身撲向了張大麻那在微微抽搐的身體。
只是,在剛剛撲在張大麻身上的時候,李虎子的身體也是突然一震,當空落下的兩支羽箭輕鬆的從他後背沒入,隨着滿眼的詫異,李虎子甚至沒能垂眼去看一眼透出胸前的箭矢,吃力的支撐了片刻,雙臂一軟便重重的摔倒在地。
“虎子!”李山也有些忍不住內心的悲痛了,還沒從張大麻死去的震驚中脫離出來,卻再一個兄弟中箭身亡,似乎是想效仿剛纔李虎子的動作,剛剛起身的身子卻被肩頭的一股大力重重的壓了下去,轉頭一看,正是一臉沉重的丁力。
“給我頂住!把缺口頂住!”霍朗也有些呆不住了,眼看着騎兵已經近在矩尺,原本抵擋在缺口處的長矛手已經分散在了兩側,若不是有兩人死死拉着那中年管事身上的繩子,對方早就逃走了。
“還愣着幹什麼?”苗氏鏢局的副鏢頭刀疤衛見那些長矛手沒有任何動作,這才反應過來都是自家鏢局的兄弟,大夥打心眼裡不願意聽霍朗的指揮,刀疤衛不禁心中一急,提着自己那杆長槍彎腰跑了過去,衝着幾人大聲喊道:“等騎兵衝進來,一個都活不了,千萬頂住!”
“不行!退回來!”剛剛按住衝動的李山,丁力就看到刀疤衛帶着幾個兄弟衝到了缺口處,不禁有些心驚膽戰,剛纔他已經注意到了車牆外的騎兵,對方根本沒有直接對己方營地進行衝擊的打算,不止是耳邊的箭矢破空聲沒有間斷,更重要的是那些衝在前排的騎兵,根本就沒有更換手中的武器,依舊是人手一把騎弓。
霍朗和刀疤衛並沒有丁力考慮的那麼周全,他們兩個眼中只有剛纔死去的兄弟,更多的是身邊依舊活着的兄弟,他們不能讓外面的騎兵衝進來,否則,自己這些人恐怕一個都走不掉了。
丁力這一次的提醒並沒有人去理會,就連身旁的苗翠花都在緊咬牙關,一雙噴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身後那幾具屍體,眼中更是有晶瑩的淚花在不停晃動。
霍朗更不會去在意丁力的提醒,而是學着刀疤衛的樣子衝到了缺口處,將一名長矛手的武器奪過,閃身出現在中年管事身後,長矛鋒刃直抵對方後背,雙眼之中充滿了憤怒,一道道的火焰噴射而出,似乎想將眼前的騎兵挨個燒爲灰燼。
見狀,有些無奈的丁力更加心急,目光掃過掉落在地上的兩把短弩,腳下一躥,整個人在地上來回翻滾幾下,將兩把短弩收入手中之後,閃身躲在了剛纔李虎子所在的位置,後背緊靠着馬車,雙手在面前的短弩和一旁的箭匣子上不停翻動,眨眼之間,兩把短弩就被重新裝填了弩箭。